《老何家》六叶草

48、欢天喜地

　　人的生命很脆弱，但又很坚强。

　　立春过后，随着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爷爷的精神气又足了一些。有时，我还陪着爷爷去村头的荷塘和桔园走一走，转一转。

　　看着熟悉的庄稼和田野，以及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乡里乡亲们，爷爷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光彩。让我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出现了奇迹。

　　更让爷爷高兴的是，满月后的何平，今天要带着小宝回娘家。

　　天公也作美，春光灿烂，生机勃勃。门前园边的两树桃树也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雅的香味。几只小麻雀还站在树枝上跟开演唱会似的，叽叽喳喳唱个不停。

　　吃过早饭，奶奶就把爷爷的躺椅搬到门前走廊下，我陪爷爷边晒太阳，边等待。奶奶还从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挂万字头的鞭炮放在门边。

　　占宇的车子刚拐进村头的时候，趴在爷爷脚边的我就听出来了。我一跃而起，冲着爷爷奶奶兴奋地大叫几声，率先迎了上去。

　　“回来了！”爷爷顿时明白，笑逐颜开地跟在我后面。

　　“爷爷，叮当！”坐在后排的苗苗，早已按下车玻璃，探出上半身，眉开眼笑地朝我们挥手。

　　何为跟安宁也回来了。占宇把车停在门前，快步跑过去打开后面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帮助何平母子俩下车。何为接过奶奶手中已经拆开的鞭炮，准备点燃。

　　“等何平进去再放。”细心的爷爷嘱咐道，“免得吓着孩子。”

　　“咱们也进去。”苗苗知道我怕那玩意，也叫进我屋。

　　何平比以前稍胖一些。不管是从生理还是心理，都经过人生裂变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有时大大咧咧，有时也有些羞涩的女孩，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初为人母喜悦的少妇。

　　再看她怀中的小宝，虽然在襁褓中睡着了，但眉眼相对于刚出生的时候，长开了，白白嫩嫩，胖胖嘟嘟，十分可爱。

　　奶奶欢天喜地地接过熟睡中的小宝，一边喜滋滋地抱在怀里，一边还轻声问爷爷：“是不是长得像我们何平？”

　　“眉眼很像。”爷爷也是边看，边喜悦地点头。

　　“但孩子一生下来，我婆婆就说跟占宇小时候一模一样。”何平幸福地笑着说。

　　“我觉得眉眼像你。”爷爷肯定地说。

　　何为把鞭炮拿到稍远的地方点着，但噼哩叭啦的声音，还是使熟睡中的小宝动了动身子，小眼也睁了睁。我以为把他“炸”醒了，但他颇有大将之风，只是动了动，根本没当回事，又接着睡他的。

　　我还看见，睡梦中的他，还微微皱了皱小眉头。仿佛在埋怨哪个不懂事的放鞭炮，惊扰了他的好梦。

　　占宇把便携式可折叠的婴儿床，连同小被子一起从车上搬到苗苗常睡的那间屋里放好，又很熟练地把小被子铺好，何平这才接过宝宝小心翼翼地放进里面。爷爷和奶奶又仔细地把两边的小被子往里掖了掖，大家又围着孩子端详了好一会，才从屋里出来。

　　还没走到大门口，知道何平今天要回来，听到鞭炮声的何乐跟李小凤也来了。大家又围着小宝看了一会才出来。

　　久未见面的何平看着我，边走边说：“以后看小宝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苗苗就对我说：“那我可得提醒你，小宝现在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可是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哭，有一点点烦人。”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安宁笑着说。

　　“而且比我们家的小宝更爱哭，更烦人。”何平表情夸张，故作嫌弃地说。

　　“叮当，”苗苗不满地瞅了一眼何平，有些失落地看着我说，“咱小姑有了自己的小宝，就不喜欢我们了。”

　　“这回知道自己地位下降了吧？”何为还笑着煽风点火。其他人也跟过年一样，笑得很开心。

　　“没关系。”苗苗满不在乎地一耸肩膀，摸了摸我的头说，“我有叮当就够了。”

　　“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忘了。”何平突然伸手搂着苗苗的肩膀，严肃而又神秘地说。

　　“什么事？”苗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稍微把头往后移了移，提防地看着何平。

　　“你是爷爷奶奶的开心果。”何平一字一顿地说，“这可是我们谁也比不了的。”她话音还未落地，两只手同时在苗苗的胳肢窝里挠了两下。

　　苗苗防不胜防，顿时咯咯笑个不停。我们也是。

　　隔壁左右的邻居和一些孩子们，听到爷爷家的鞭炮声，知道是何平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也过来看小宝。

　　占宇事先买了一些糖果跟香烟带回来，笑容可掬地跟着奶奶一起给邻居们发烟发糖。喜事嘛，就应该与人分享。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热闹过后，爷爷的精神很好，并无疲倦之色，仍旧躺在门前的躺椅上晒太阳。我们就围坐在旁边闲聊。

　　何乐接过占宇递过来的一根烟，正要从何为手上接过香烟点着，见爷爷的目光扫向他手上，就把何为的那根烟往爷爷面前一递，似真似假地说：“来两口？”

　　进屋给爷爷拿毯子的奶奶见了，在他手上使劲拍了一下：“你爸不能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把毯子轻轻盖在爷爷身上，又说，“这烟害人，你们也要少抽点。”

　　“我也是这么说。”李小凤也跟着说，“但他根本听不进去，还说要生病，就算不吃不喝，照样跑不了。”

　　何乐并不反驳，淡然地把烟点着，又笑着问占宇：“当爹的感觉怎么样？”

　　占宇看着大家，哈哈傻笑：“挺好。”

　　“小宝晚上乖不乖？”李小凤也问。

　　“挺乖的。”何平笑着说，“偶尔哼哼几声，占宇比我还细心，都会爬起来看。”

　　“嗯！”何乐赞扬地一点头，“将来会是个好爸爸。”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李小凤鄙夷地斜了何乐一眼，又看着何平说，“你不知道，当年小勇出生的时候，你哥一听是儿子，倒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可过了没几天，小勇白天睡觉，晚上就哭闹，你哥恨不得送去丢掉。有天晚上，小勇又开始哭闹，他一烦，抬脚就往小勇身上踹，要不是我手伸的快，小勇就被你哥一脚踹飞了。”

　　“要是个女儿，他肯定连根指头都舍不得动一下。”奶奶笑着说，“他们兄弟俩，小的时候都挨过你爸的打，只有何平，你爸连说都舍不得说一句。苗苗更是。”

　　“那是因为她们听话。”爷爷笑眯眯地看着苗苗，又问我，“是不是这样？叮当。”

　　“那当然。”苗苗得意地代我回答。

　　“就是。”何平也自得地说。

　　“就是什么啊？”何乐上下扫了何平一眼，一脸嫌弃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嫂子在生小勇之前，可是比你原来还瘦。但之后，就跟发酵粉的馒头，想瘦也瘦不了。”

　　“我觉得大嫂这样很好，很富态。”何平笑着说。

　　“而且，”安宁也笑着说，“没吃没喝的人才会长得黄皮寡瘦的，这从侧面也说明大哥能力很强，大嫂才会丰衣足食。”

　　“到底都是念过书的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何乐笑了笑，“我都不知道你们是在夸我，还是在批评我。”

　　说笑之间，我听到屋内的小宝在哼哼唧唧，好像醒了。立即爬起来冲何平叫了两声。

　　“肯定是小宝醒了，我去看看。”何平看了我一眼，快速起身进屋。占宇也起身要进去，见我跟苗苗，还有奶奶都跟在后面，又坐下。

　　果真是小宝醒了，而且还干了坏事，把自己弄得臭气熏天。但那小子还挺得意，不仅躺在摇篮里咿呀咿呀，还睁着一双不是很大，但黑亮亮的眼睛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奶奶去提水，准备给小宝洗屁股。何平在床边哦呀哦呀地跟小宝说话，苗苗拿起旁边一个大红色的摇铃，一边在小宝的眼前轻轻左右摇晃，一边说：“小宝，看姐姐这里，是不是很好听？”

　　小宝仿佛听懂了似的，一双眼睛随着悦耳的摇铃来回的转动，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被子里面的两只小腿也在使劲地踢着。

　　“这叫摇铃！”苗苗真像个大姐姐，一边慢慢转动摇铃，一边很有耐心地说，“只要这样轻轻一转动，它就能发出好听的声音，记住了没？”

　　小宝只顾看着摇铃，眼中根本没有苗苗，也没有我们，苗苗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何平忍不住笑了：“小宝才一个多月好不好？”

　　“但叮当一个多月的时候，不管什么，我只要说一遍它就能记住。”苗苗不甘心地说。

　　何平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小宝，又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可能是觉得，我跟小宝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吧。

　　何平给小宝换了干净的纸尿裤，又给他喂了奶，小家伙吃饱睡足，睁着明亮的眼睛来到了屋外。大家抢着抱他，并逗他说话，他也很配合，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

　　“咱们让姥爷也抱抱。”还是奶奶最了解爷爷，她把小宝轻轻放进爷爷怀里。

　　已经从躺椅上乐呵呵坐起来的爷爷，激动得嘴唇都在微微颤动，双手有些僵硬地抱着小宝，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充满希望的小生命，看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就把自己的脸在小宝的脸上贴了贴。有心多贴一会，又怕自己的胡子扎着孩子，只轻轻贴了一下，赶紧移开。

　　何乐帮着把爷爷的躺椅往上移了移，何平又进屋拿了枕头出来靠在爷爷的后背，让爷爷能坐得舒服些。自己又蹲在爷爷身边，笑着对襁褓中的小宝说：“现在抱小宝的是姥爷，咱们对姥爷说声谢谢，好不好？”

　　小宝像答应似的，撮着小嘴哦了一声。

　　“小宝答应了。”旁边的苗苗欢喜地说。

　　“我儿子真听话！”何平也兴奋地在小宝脸上亲了一下。

　　爷爷更是高兴，一直看着小宝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