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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做梦都想 ...

  •   如果说,第一次放疗和化疗,使爷爷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变化,一时还仿佛回到了以前那个音声如钟,走路带风的爷爷,那么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尽管并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脱发,但我偶尔听到何为在跟安宁交谈,或者是给何乐和何丽打电话的时候,说爷爷这次很痛苦,不但上吐下泻,还不能吃东西。

      每次从医院里回来,何为对自己的束手无策,无能为力都感到极为沮丧和悲哀,老是一个人在书房里闷头抽烟。

      苗苗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无忧无虑,时常心事重重地看着我出神。

      安宁也不多说什么,每天上下班之余,在何平的协助下,尽力为爷爷奶奶准备可口的饭菜。

      连医院都进不去的我,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真希望生病的是我,而不是爷爷。

      好在何为还说,爷爷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爷爷很坚强,尽管痛苦,也没有放弃治疗。所以我们更不能轻言放弃。

      还是奶奶一个人在医院里照顾爷爷,我们也依然每天晚上去医院,有时何平跟占宇也跟我们一起。但总是进去不一会,就会被爷爷“撵”出来,特别是何平跟苗苗。

      我是在一周后,爷爷出院那天才见到爷爷。神情有几分憔悴,脸色也如同贫血之人,有些泛黄,步履也不似往日那般轻快。唯一没有变的只有笑容,依然还是那么慈祥。

      几天不见,奶奶也瘦了些,尽管强作欢笑,但眉宇间还是多了几分忧虑。除了爷爷,最不好受的人应该就是奶奶吧。

      世上哪有比眼睁睁看着爱人遭受病痛折磨,自己无能为力更为悲哀的事?

      看着爷爷,我对何为和苗苗他们每次从医院里回来的那种沮丧和悲哀感同身受。我知道,那个曾经音声如钟,走路带风的爷爷再也回不来了。

      爷爷出院之后,苗苗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何为原本打算把我跟苗苗再一起送回爷爷奶奶家住几天,可爷爷不让我们回去,也就作罢。或许,爷爷不想把不好的记忆留给我们。

      不管怎样艰难困苦,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哪怕是一分一秒。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地过下去,现实就是如此。

      积极住院治疗的爷爷,又在冯医生的推荐下,看了一位名中医,开始在家中服用中药进行调理。

      很快,暑假结束,苗苗去了外校,开始了她中学生的生涯。晏紫一直是数学老师,调到外校这几年也是从事自己的老本行,正好又从这个学期开始带初一的新生,苗苗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地安宁送进了晏紫所在的班级。希望能够在晏老师的帮助下,提高苗苗数学这块短板。

      苗苗因为是住校,每个周末才能回家。由于爷爷生病,要往返于医院与家中,我也暂时留了下来。

      听苗苗说,闻馨最终还是去了西湖中学,成为了一名走读生。暑假结束之前,我们又一起去步行街吃了一次冰淇淋,闻馨请客。后来就没有再见面。

      一天又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周末,如果何为有时间,我们就会开车回爷爷奶奶家,有时会住上一晚。何平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没有像以往那样频繁地跟我们一起。

      不知是中医调理的结果,还是病魔这个可恶的东西,暂停了在爷爷体内的胡作非为,仰或是奶奶照顾有加,爷爷的味口改善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精神气。

      每次回去,苗苗都很高兴,有时候也像以前那样,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说一些学校的趣事。善于模仿的她,每次都会使爷爷和我们一起开怀大笑。只是这一次,调侃的对象从数学老师变成了语文老师。

      今天也是。吃饭的时候,苗苗说:“我们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三十出头,戴着金边眼镜。但这眼镜跟了他,真是太委屈了,不但跟斯文八杆子打不着,整个人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像个老古董……”她看着我们,突然不说了,好像在背后对自己的老师这样品头论足实在不该,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为什么?”奶奶不解地追问。

      “嗯——”苗苗顿了顿,勉为其难地又接着说,“因为我们老师不修边福。本来个子就不高,还有点微胖,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就像脑袋上顶了个鸟窝。这还不算,身上的衣服也老是皱皱巴巴的,好像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换。”

      “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安宁笑着说,“我听晏阿姨说,你们这个班主任,虽说年轻,不修边福,但知识面广,教学能力强,也很有亲和力,很受学生和家长的欢迎。”

      “是很有亲和力。”苗苗说,“我们学校下个月要开秋季运动会,班主任鼓动我们积极报名参加,并激励我们取得好成绩,不能拖咱班的后腿。有个调皮的男生听了,就接了一句‘咱班又不是猪,哪来的前腿后腿?’同学们哄堂大笑。班主任也笑了,还夸那同学反应敏捷。”

      “你的晏老师怎么样?”何为笑着问。
      我也看着苗苗。自从她上了初中以后,我可不止一次听到何为和安宁在跟晏紫通电话的时候,要她在课堂上像盯贼一样对苗苗盯紧点。

      “好得很。”苗苗淡淡地说,“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被称为‘金牌数学老师’。”

      这丫头,又话里有话。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她就告诉我,第一天上课,晏老师而不是晏阿姨就找她谈话,主题是如何培养对数学的兴趣。另外,每天还额外给她布置了数学作业,让她天天撞墙,苦不堪言。

      “但你这口气,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喜欢?”安宁笑着问。

      “我怎么会不喜欢?”苗苗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师那么关照我,我连做梦都想她!”

      “这是好事。”不知其中原由的奶奶还笑着说,“你小勇哥上初中的时候,一听说起他们老师,就头疼,也不愿意上学。”

      “我喜欢上学,但我更喜欢放学!”苗苗笑嘻嘻地说,“每天在学校,不是从寝室到食堂,就是从食堂到教室。每天还有做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跟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没意思。”

      “这都是为了让你以后,能够飞得更高!”爷爷说,“要努力,知道吗?”

      “嗯。”苗苗认真地点头。

      国庆节的最后一个周未,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那天,何为因为有应酬不能去接苗苗,让她放学后自己搭公汽回家。

      安宁下班回来没多久,正在卧室里准备换衣服,准备做饭,她放在客厅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从通话当中,我听出是苗苗的班主任打来的,请安宁到学校去一趟,好像是苗苗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不知道班主任都说了些什么,但我看到安宁的脸色渐渐由睛变阴,少见的难看不说,还不时低声下气地应和着,应该不是好事。

      俩人前后说了有几分钟,但大多时候是班主任在讲,安宁陪着小心在听。最后,安宁说了句:“谢谢老师!我马上就来。”说完挂了电话。然后,急匆匆地又把刚换下去的衣服穿上,拿起包包,一带门就走了,神情有些焦灼。

      苗苗曾说过:尽管她不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但也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愿意当坏学生。因而,我也猜测不出她能闯下什么滔天大祸,以至于向来淡定的安宁也显得不那么冷静。我莫名紧张起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阳台上转来转去。

      天渐渐黑了,大街上的路灯也早已亮了起来,还是听不到安宁的脚步声。我更加坐立不安,种种不好的念头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闪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安宁终于回来了,后面跟着苗苗。看到母女俩平安地一起归来,我兴奋地一下子扑到苗苗身上。但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再看安宁,她的神情已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和从容,这预示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因为太晚,安宁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三个清香软绵的煎饼,又煮了两碗加了荷包蛋的方便面。我吃了一个煎饼和一点点方便面。

      晚上,苗苗洗完澡,又帮我洗了个澡。在给我吹头发的时候,见我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就笑着问:“担心我,是吧?”

      当然担心了,我说。

      “也没什么大事。”苗苗说,“只是我们班上有个男生,我平时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但他有一天竟然在上课的时候给我扔纸条,说喜欢我。”

      被人喜欢应该是好事呀?我心里暗想。

      “哼!”苗苗不这么看,反而是哭笑不得,“可我不喜欢他,就没搭理。但他居然不死心,又在上课的时候给我扔纸条,结果被老师发现了,并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这个老古董,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跟他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说早恋会如何如何影响身心健康,如何如何影响学业之类的,反正啰里啰嗦说了一箩筐。我好不容易解释没那么回事才作罢。”

      “你们俩个不要睡得太晚。”安宁在外面敲门。

      “我知道。”苗苗乖乖地答应着,过了片刻,又接着说,“我以为事情这样就完了,没想到,今天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准备去厕所,在走廊上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身子直往向仰,当时被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好巧不巧的是,偏偏那男生正从前面过来,赶紧跑过来把我接住——不是,准确地说,是把我——抱住。”

      苗苗边说,边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又接着说:“还有比这更巧的——我们班主任刚好从楼下上来,一看这副情景,脸色顿时大变,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马上把我跟他叫到办公室,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跟暴风雨似的,说一学生大白天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说,这叫什么事?真是气死我了!”苗苗嘟囔着嘴,一副比窦娥还冤的神情。

      你没解释吗?我说。

      “当然解释了。”苗苗拍拍胸脯,“我是谁呀?怎么能随便让人败坏我高洁的人品?我恨不得多长几张嘴巴才好,可老师根本听不进去,还劳师动众的打电话叫家长。谁说老师的话就一定是正确的?真是岂有此理!”

      安宁怎么说?我关心地问。

      “我妈还不错。”苗苗说,“你不知道,就在上个月,听说毕业班有俩个学生,不但公开在教室里眉来眼去,还明目张胆地穿情侣装,结果也是请家长。但叫人意想不到,大跌眼镜的是,那女生的妈妈突然跑到班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公然地说‘我女儿这么好一颗白菜,竟然叫猪拱了’,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
      真有意思!我也忍不住笑了。

      “你想,我妈是什么人?”苗苗笑着又说,“就算打死她,也做不出那种事。只是被老师叫到学校去,明摆着就是指责一个当妈的,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再加上我们老师的危言耸听,一时也是很生气,也就当着老师的面,狠狠地说了我几句。我还忍不住哭鼻子了,真是丢人!——但从学校出来,我妈就说她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也喜欢过当时刚刚大学毕业的的语文老师,为了能引起老师的注意,还拼命学习语文,结果语文成绩特别好。”

      后来呢?我又问。我知道何为可是从来没有当过老师的。

      “老师那时候已经有女朋友,后来当然是跟女朋友结婚了。”苗苗说,“我妈说她得知消息之后,躲在被窝里大哭一场。但直到初中毕业,也还是很喜欢那个老师,也很努力听他的课。我妈说,如果不努力,就感觉对不起自己的一片深情,尽管老师并不知道。”

      那应该是暗恋。我想。

      “当然是暗恋。”苗苗说,“我如果喜欢上一个人,才不跟傻瓜似的默不吭声,我一定要大声说出来。要不然,那才真是对不起自己的一片深情。”

      我仔细思考着苗苗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但这真不应该是我操心的事,反正没人会暗恋我,我也不会暗恋上别人,也就懒得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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