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家》六叶草

41、大包大揽

　　出发的日子到了。过于激动的我，凌晨三点就醒了一次，好半天才又迷迷糊糊睡着。

　　苗苗也起得很早，穿着白色T裇衫，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旅游鞋，咚咚咚的从楼上跑下来。一见我就兴奋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连连点头。爷爷把大门打开的时候，我就到前面园里把大小便都解决了，浑身畅快无比。

　　听到说话声，正在后面水井边洗脸的安宁，手里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站在门口说：“快来刷牙洗脸，马上要吃饭了。”

　　“来了。”苗苗对我眨了眨眼，转身往后面跑去。

　　其他人也早就起来了。何丽姐妹俩在后面厨房帮奶奶煮昨晚就包好的水饺。何为跟占宇帮着爷爷把昨天从园里摘回来的五六个大西瓜，全部搬到车里，准备带在路上吃。

　　那是一辆黑得放亮，既大气、又宽敞的丰田九座商务车。苗苗一看见，喜欢得不得了，说等自己长大了，无论如何也要买一辆。

　　没有考上高中，去了职业学校的小勇，还有李小凤也来了，母子俩都穿着休闲的运动服和旅游鞋。何乐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鼓鼓囊囊的红色旅行包。

　　占宇打开车子的后备箱，上前接过小勇肩上的黑色双肩包放进去，又接过何乐手中的包。何乐见里面有两三个行李箱和几个旅行包，都快塞满了，就笑着说：“这么多东西？”

　　占宇笑着说：“除了几个西瓜，都是行李。”

　　“车里面还有很多东西。”何为笑着说，“都是何平跟苗苗一起去买的零食，说是带在路上吃。”

　　“怪不得小勇要我买些东西带在路上吃，我打电话问何平买什么好。”李小凤说，“她说已经买了，叫我什么也别买。”

　　“她跟苗苗俩个人跑了好几趟超市。”何为笑着说，“连叮当吃的喝的都买了一大堆。”

　　学汽修专业的小勇对车很感兴趣。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又打开驾驶舱坐到主驾驶的位子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脸羡慕地对站在车窗外的何为说：“叔叔，开这俩车出去旅游，倒是真不错！”

　　“我同学是做生意的老板，他就是为了全家出行才买的这辆车。”何为笑着说，“说是进口定制的。”

　　“等我以后赚了钱，也要弄一辆！”小勇像看漂亮姑娘一样，双眼仍闪闪发光地盯着车，“没事带着家人出去兜兜风，肯定很酷！”

　　“你还是先把自己养活再说大话！”何乐听见了，嫌弃地看了小勇一眼。

　　“你别老是说他。”爷爷看向何乐，“荷塘和鱼塘要多用点心。”
　　何乐把胸口拍得叭叭响：“我做事，您放心。”

　　爷爷又瞥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怕你一坐上牌桌，连姓什么都忘了。”

　　“我爸戒赌了。”小勇从车上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何为问。他跟爷爷一样，都有点惊讶。

　　“从爷爷住院的那天开始。”小勇说完，过了片刻，又笑着说，“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一次牌也没有摸过，我妈可以作证。”

　　“是这样。”李小凤立即点头。
　　爷爷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何乐，笑着说：“看来生病也不全是坏事。”

　　何为也笑着说：“要不怎么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

　　水饺已经煮好了，苗苗先把我的碗拿去盛了五个端给我，然后像过去村队长喊开工似的，在屋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开饭了。”

　　“进去吃饭。”爷爷带头往屋里走。

　　堂屋的桌子上摆着盛好了的水饺和筷子，大家围坐一起吃了起来。苗苗看了看一大桌子的人，边吃边说：“我们都穿休闲服，只有爷爷奶奶俩个人不是。”

　　爷爷笑着说：“你爸是要帮我们买，是我跟你奶奶没要。我跟你奶奶都老了，只要衣服干净就行。”

　　李小凤穿的是一套上红下黑的运动服，她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又指着上蓝下黑的何丽，笑着说：“我跟你大姑这身行头，是去医院看你爷爷的时候，你大伯非要你小姑带我们去步行街买的。说难得出一次门，不能穿得太寒碜，免得丢老何家的脸。”

　　“弄得跟出国似的。”小勇不屑地嘟嚷了一句。

　　“吃你的饭。”何乐抬手就在小勇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小勇不满地扭头晲了何乐一眼，但没说话。

　　“挺合身。”安宁笑着说。

　　“而且很年轻。”何平说，“以后每年最少得出去转一次，不然对不起这身行头。”

　　“我打电话跟娟子说我们要一起出去玩几天，她很高兴。”何丽笑着说，“说她跟玲子请不到假，不然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下次再一起去。”何为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得我们好像都很有钱。”苗苗笑眯眯地说。

　　何平说：“你大伯说了，钱是王八蛋，用了再去赚。”

　　众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没错，下次我也跟你们一起出去蹓跶蹓跶。”何乐仿佛也下了决心似的，“咱不说看世界，就说祖国地大物博，风光秀美，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要不然，上对不起祖国，下对不起自己。一定要去！”

　　“那我爸得借辆更大的车才坐得下。”苗苗说。

　　“交给你小勇哥，他有办法。”何乐抬手在小勇稍显稚嫩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没开玩笑。”小勇头也不抬地说。

　　“我也没开玩笑。”何乐也很严肃地说。
　　奶奶和李小凤她们都不解地看着父子俩，不知唱的哪一出。

　　何为抬手往门外指了指，笑着解释：“小勇看中了我借回的那辆车，说以后赚了钱，也要弄一辆，好带我们出去兜风。”

　　“那我跟你爷爷得长命百岁才行！”奶奶高兴地说。

　　“要不了几年。”何平说，“小勇还有两年毕业，就能开始赚钱。”

　　“是的。”何为看着小勇说，“你不是说，你的莲子园肯定是泡汤了，等将来毕业，想自已开店吗？”

　　小勇看着何为，郑重地点头。
　　“条条道路通罗马。”何为接着说，“在学校好好学习技术，等你毕了业，我跟你爸妈，还有你大姑小姑，肯定支持你创业。”

　　“还有我。”苗苗举着手说，“我也会全力支持！”

　　“好好干！”爷爷鼓励道，“苗苗还小，我和你奶奶就指望你了！”

　　“好有压力呀！”小勇见大家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就对了！”何乐肯定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大家边吃，边轻松地闲聊着，很快就吃完了。何丽跟李小凤在厨房洗碗，何平跟占宇从车里拿出苹果用盐水清洗，准备带在车上吃。安宁站在大门口，拿着梳子给苗苗梳头。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丫头早已不再扎着两个长长的羊角辫，而改成马尾辫了。

　　何为一边把爷爷奶奶的两个大手提包往车上提，一边问奶奶：“那边昼夜温差很大，你跟我爸厚点的衣服都带了吧？”

　　“你昨天晚上说的时候，我就装了。”奶奶说，“一会我让你爸再带一件夹克放在车上。”说完，奶奶从衣柜里各拿着一件一灰一黑的男式夹克，问爷爷：“何为让我们多带一件厚实点的衣服，你说哪件好？”

　　“又不是相女婿，”爷爷扫了一眼，“随便拿件就行。”

　　“怎么能随便呢？”奶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左右审视了一番，拿起那件黑色的，“那就这件，看上去新一些。”

　　七点半，一切收拾妥当，我们都站在车门边等奶奶。奶奶站在堂屋中间，好像忘记拿什么东西，一时又想不起来，一边在那东看看，西望望，一边自言自语：“刚才，想拿什么来着？怎么这快就忘了？瞧我这记性。”

　　“你看你奶奶，”爷爷笑着对苗苗说，“只不过是出趟远门，看把她激动的！要是上月球，估计连家门都找不着了。”

　　我们都笑了起来。但奶奶好像没听见，还在那想着。何丽笑着宽慰：“不着急，慢慢想。”

　　奶奶一拍脑袋，啊的一声，笑着说：“我想起来了，还得带双鞋替换。”

　　苗苗提醒道：“我妈说，出门要带舒适轻便，好走路的鞋。”

　　“没错。”奶奶又找了一个袋子，分别装了一大一小两双劳保黄球鞋，这才从屋里出来。

　　“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忘了的？”拿着钥匙站在大门边准备锁门的何乐提醒道。

　　“都带了。”奶奶叮嘱何乐，“你别忘了每天要来喂鸡，然后把前后门都锁好。还有，桔园跟鱼塘要多去转一转，别光指望小勇他姥爷一个人。”

　　“家里的事，你跟我爸不用操心。”何乐锁好门，大包大揽地说，“我会看着办的，你们只管高高兴兴地去，然后再高高兴兴地回来。”

　　“那就上车。”何为转身招呼大家。
　　占宇坐在主驾驶，爷爷奶奶坐第二排，何平跟身材微胖的李小凤坐第三拜，我趴在他们中间，旁边还有一把可以折叠的小木椅，和一堆何平跟苗苗买的零食。小勇跟苗苗她们挤坐在最后一排。

　　“好好玩。”何乐笑着朝我们挥了挥手，又帮我们把车门关上，然后孤伶伶一个人跟在车子后面，目送我们慢慢离去。

　　前面两排的座椅都是可以旋转的航空座椅，因而爷爷奶奶也仿佛不再回来似的，都隔着后面的车玻璃，恋恋不舍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房屋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