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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装聋作哑 ...

  •   第二天,天气依然晴朗。苗苗因为放了寒假,和我一起留在了爷爷奶奶家。

      这天也是腊月二十四,要大扫除,也是传统的小年。忙碌了一年的村民,纷纷开始忙着办年。

      吃过早饭,何乐家的鱼塘起鱼,爷爷去帮忙。我和苗苗帮着奶奶大扫除。苗苗套着一件奶奶的旧花罩衣,有些宽大,穿在身上像道袍似的。头上戴的灰色绒线帽子,也是奶奶的。

      她手里拿着一把绑着小扫帚的长竹杆,和奶奶一起从楼上的房间开始,打扫墙壁及天花板上的灰尘和角落里的蜘蛛网。

      奶奶说,过年习俗就是这样,把家里家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好迎接新的一年。同时,也把旧年的晦气统统扫除,让新的一年一切都顺顺利利。

      苗苗打扫得十分开心,说是要把自己过去一年,在学校里的不愉快全部清扫干净。她还说,最好是把那位口水满天飞的数学老师也给扫除掉。这就有点不太厚道了,毕竟大过年的,怎么能让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失业?

      她们一个一个房间打扫,我也没闲着,跑上跑下,忙前忙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拿件衣服,或者拿双鞋,以及帽子之类的。

      腊月二十五,奶奶要打豆腐。原本也是手工用石磨,把提前浸泡好的黄豆磨成浆,然后把浆倒入网兜中用力挤压出豆浆,再把挤压出的豆浆用锅煮开,冷却,最后用模具压制成一块块清香四溢的豆腐。但村里已经找不到石磨了,都是用机器磨。村头就有一家专门打豆腐的。

      昨天下午,奶奶就把自家种的黄豆清洗干净,跟揣糍粑的糥米一样,提前用清水浸泡着。今天吃过早饭,奶奶就把泡好的黄豆捞出来用桶装好提去排队。

      因为每到过年,隔壁好几个村都来这里打豆腐,因而人比较多,我和苗苗也去了。奶奶还带了一大瓷缸子,说是一会装豆腐脑给我们喝。

      豆腐坊里很热闹。电磨在磨浆,簸箕大的两口铁锅在煮桨,模具盒里正在压制。还有好几个人在旁边说说笑笑,大多是我和苗苗不认识的。

      奶奶跟她们说着闲话,我和苗苗在那里玩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回去看电视。豆腐脑是奶奶后来送回来的,又滑又嫩,又香又甜,我跟苗苗很快就吃完了。

      到了腊月二十六,天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晚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还下起了小雨。早上起来,奶奶还说要下雪。苗苗一听很高兴,说最好雪下大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带我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爷爷要买肉,但不用上街。村里一大早有人杀猪,爷爷去买了好几十斤肉回来。

      吃过早饭,爷爷和奶奶就开始剁肉做肉丸子。有水煮的,也有油炸的。我和苗苗都喜欢吃油炸的,特别是用爷爷奶奶自已种的菜籽油,老香了,我跟苗苗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小勇也来了,他同样吃了好几个。边吃还边跟我们说,何乐跟李小凤又因为打麻将在家里吵得鸡飞狗跳,让他实在呆不下去才出来的。但爷爷奶奶都没有时间去管,说是爱怎么吵,就怎么吵。

      苗苗所希望的大雪最终没来。只在腊月二十八的早上,天空飘起了小雪花。我和苗苗站在大门口,惊喜地看着一片片洁白无暇的雪花,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七零八落地漫天飞舞着,门前的树枝以及田野,很快变成了白色。但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了一个多小时就停了。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因为没有太阳,天气很冷。习惯早起的爷爷奶奶,吃过早饭就升起了火盆,我跟苗苗坐在房里一边烤火,一边看她在火盆上烤糍粑吃。爷爷奶奶则在后面的灶屋里准备年饭。

      何乐一家三口来得很早,奶奶吩咐何乐在堂屋里的桌子上剁肉馅,李小凤在堂屋里的另一张桌子上和面,准备一会包饺子和炸春卷。

      何平跟占宇回来得很早,随后何丽一家四口也来了,但看起来都不是很高兴,尤其是憨直可爱的娟子,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何为跟安宁是最后到家的。

      何乐跟何平到后面灶屋给爷爷奶奶帮忙,何为跟小勇在贴对联,孙建军接替何乐剁肉馅。李小凤的面已经和好了,何丽拿根小擀面杖在擀饺子皮,安宁带着占宇和娟子,还有玲子在包春卷。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这些活我一点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苗苗闲不住,火也不烤了,也去包春卷。但她包的春卷过于松散,仿佛随时要散开一样。

      玲子指着那几个春卷,笑着对苗苗说:“一会这些炸出来,都归你吃。”

      苗苗满不在乎地说:“放心,我吃不完,还有叮当。”

      “听说你长大了,打算跟叮当过一辈子?”心直口快的玲子,看了我一眼,又笑着问苗苗。

      “那当然。”苗苗说,“叮当可比猫可爱多了。”

      “听说娟子有男朋友了。”安宁笑着说,“怎么不带回来?”

      娟子红着脸朝孙建军看了一眼,还没有开口,玲子抢着说:“是我爸跟我妈不同意。”停了片刻,又笑着加上一句,“他们俩人难得保持一致。”

      “为什么?”李小凤看着何丽问。

      “那男孩是我姐的同事,但老家在贵州。”玲子又抢着说,“不但很远,还在大山里。说是回去一趟,又是坐车,又是转车,要到第二天才能到家。”

      “他们家的房子不会是在悬崖上吧?”苗苗天真地问,“我在电视里面看到过,那里的孩子,有的上学,还要从悬崖上面往下爬,就跟爬天梯似的。”

      “应该不是。”娟子笑了起来。

      “但说是很偏远的农村,家里好几口人住的还是土房子。”何丽说,“以后要是真的嫁过去,日子怎么过?”

      “到时我们要是想去看一眼,也不方便。”孙建军说,“所以我们才不同意。”

      “人怎么样?”何为问娟子。

      “还行。”娟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说文化不高,但很爱学习。心地也很善良。”

      “长得也挺帅的。”玲子又笑着说。

      “不会是少数民族吧?”安宁问,“那里的少数民族很多的。”

      “跟我们一样,也是汉族。”娟子说,“祖籍是江西的。”

      “不管汉族还是苗族,”孙建军说,“反正嫁到大山里去,我是打死也不会同意。”

      “大过年的,说什么呢?”何丽埋怨地看了孙建军一眼。

      “我爸真是老古董。”玲子替娟子打抱不平,“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还不能自由?”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何丽眼睛看着玲子,话却是对娟子说的,“那么远不说,又穷,真要结了婚,一辈子都别想翻身,连下一代也要跟着遭秧。还不如回来算了,我跟你爸,情愿养着你们。”

      “我们村,只要家里有女孩子的,上门说亲的人都排成了队。”孙建军说,“就连我们家隔壁的那喜子,丈夫因车祸死了,带着二岁的女儿在家。上次有人来说媒,她妈还要求对方要在城里买房子,人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是借钱也会买。”

      “你爸妈说的没错。”李小凤也笑着对娟子说,“这年轻的时候谈恋爱,就算穷得叮当响,也会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哪哪儿都好。但成家过日子就不一样了,不说养孩子,光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得拿真金白银去买,没钱成吗?”

      已经贴完对联的小勇,正准备把包好的春卷拿到灶屋里去炸。他一边双手端起放着春卷的托盘往后面的灶屋走,一边接了一句:“你们这些做父母的,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真应该去开印钞厂。”

      “你个臭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李小凤没好气地瞪着儿子的背影,“有本事你将来找个媳妇,不用我跟你爸花一分钱,直接用空气娶回来。”

      大家哄得一声笑了。小勇不等大家笑完,边走边大声地说:“我才不要媳妇,免得三头两头的跟我吵架。”

      我和苗苗也跟进灶屋,准备吃春卷。
      今天是何乐掌勺,他正在做红烧肉,何平打下手。占宇也没闲着,在何平的指挥下,帮忙洗这洗那的。奶奶坐在灶下烧火,爷爷坐在旁边已经烧着的炭炉子前,准备炸春卷。

      正在桌边切菜的何平,笑着对何乐说:“听见没有,大哥,榜样的力量可是无穷的。”

      何乐把红烧肉翻炒了两下,盖上锅盖,不以为然地扫了小勇一眼:“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把他养大就不错了。”

      “你说的是养猪。”奶奶说,“你怎么不学学你爸。”

      “我妈说的对。”何平说,“你看咱爸,什么牌都不打,也轻易不发脾气,也很少跟咱妈吵架。”

      “我爸是老狐狸。”何乐看着奶奶说,“每次对你发脾气,或者是跟你吵架。都是在我们背后,你以为我不知道。”

      “爷爷,”端着春卷蹲在炉子边的小勇,低声地说,“我爸在骂你。”

      爷爷见锅里的油烧热了,一边一个接一个地把春卷往锅里放,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没关系,爷爷就当没听见。”

      “占宇,”何乐笑着对站在何平身边的占宇说,“看见没有,做男人就要学会装聋作哑,这样家里才会风平浪静。”

      占宇嘿嘿笑着没说话。
      小勇白了何乐一眼:“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我妈每次说你一句,你都要顶上好几句?”

      “你小子,是不是三天不打,又要上房揭瓦了?”何乐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期末考试又是排在倒数,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跟你老子算起账来了!”说完,还抬脚,作势要踢小勇。

      “肉烧糊了。”奶奶突然指着锅里,插上一句。

      小勇也趁势拿起已经空了的托盆,一闪身往前面堂屋里去,嘴里还气壮理直地说:“跟我算账也没用,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何乐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揭起锅盖,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了几下,重新又盖上。笑着对苗苗说:“苗苗,我们老何家未来的希望,看来要寄托在你身上了。”

      “不要。”苗苗对着何乐轻轻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因为我跟小勇哥哥一样,也不是读书的料。”

      何乐接连碰壁,啼笑皆非,看着苗苗又问:“那你是什么料?”

      “吃。”苗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地说,“我跟叮当一样,只对吃感兴趣。”说完,一眨不眨地盯着爷爷油锅里的春卷,生怕被人吃光了似的。

      油锅里的春卷已经渐渐变成金黄色的,闻起来香喷喷的。我和苗苗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但这丫头也真是,大过年的想找打,也别拉上我呀!

      何乐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但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不言语。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何平笑着安慰何乐。

      “我觉得苗苗说得没错。”爷爷说,“民以食为天嘛,肚子没吃饱,其它什么也别想。叮当,是不是这个理?”

      我笑着点头。
      过了片刻,爷爷一边用筷子在锅里慢慢晃动,一边又笑呵呵地对苗苗说:“去拿盘子和筷子,准备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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