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家》六叶草

22、晕头转向

　　第二天，吃完早饭，爷爷奶奶在房里换衣服，并准备喷雾器，说是一会要去桔园帮忙干活。何平和苗苗各戴一顶草帽，我们先去看大伯家的桔园，再顺路去摘莲蓬吃。

　　第二天，何平为了一会下水方便，特地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和短牛仔裤，外加凉鞋。她的身材还不错，该长肉的地方，一点都没少，看上去要年轻好几岁。苗苗则穿着我很喜欢的清新漂亮的波点短袖连衣裙，但手上多了一个空的塑料袋。

　　虽说太阳才出来不久，但已经像个火球一样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看上去白花花的一片。

　　走到村前的水塘时，有三四个中老年大妈蹲在塘边的水泥板上，一边说笑，一边拿着棒槌在洗衣服。见到我们走过来，不约而同地住了口，一起转头看着我们。

　　何平笑容满面地喊着什么张姐、周婶之类的，热情地跟她们一一打着招呼，她们也笑着回应。

　　那个叫周婶的，还笑着说：“我说平子，你舍得回来了，我好像有好几年没有看到你？”

　　旁边那几个，也附和着说。

　　打完招呼本想走过去的何平，只好收回已经抬起的脚，笑着说：“我回来也是吃个饭就走，没出来串门，连隔壁的李叔和李婶有时也没有看到，你们都住在村这头，肯定更看不到了。”

　　“怪不得呢。”那个被叫做张姐的说，“我前两天还碰到你爸去桔园，说起你，你爸也是说你常回来，只是不怎么出门。”

　　“这是苗苗吧？”周婶看着苗苗，笑着说，“小时候老跟我家小月一起玩，还在我家吃过饭。都长这么高了？真是越长越漂亮！”

　　“周奶奶好！”苗苗显然认识，笑着甜甜地叫了一声。

　　我发现苗苗回到乡下，似乎比在城里更开心，脸上的笑容基本上没有断过。而且，眼底的那抹哀伤，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

　　“她昨天晚上还说起小月呢！”何平笑着说，“说小月以前经常带她去摘莲蓬吃。”

　　“小月带弟弟去她姥姥家了，不然又可以带你去摘莲蓬。”周婶说，“你们这是去哪？”

　　“我带苗苗去我大哥家的荷塘摘莲蓬。”何平说，“婶子们慢些忙，我们先走了。”

　　但我们还没走出几步，那几个大妈就像开妇女大会一样，这个说：平子都快三十了，听说还没有对象。

　　那个说：可不是，她跟我家老二是同年的，但我孙子都快五岁了。

　　这个又说：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了。这女人，可是就老就老的。

　　那个又说：这园里选瓜，只会越选越差。听说何婶去年，还去庙里找和尚替她算命来着。

　　她们也特意压低了嗓门，但平时都是粗声大气说话说惯了，就算压低嗓门，也低不到哪里去。我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苗苗很不高兴自己的小姑，被别人在背后这样议论，恼怒地皱着眉头，并停下脚步，好像要转身去反驳几句。

　　“没事。”何平倒挺沉得住气，轻声笑着说，“免得她们太寂寞了，就让她们说去，咱们走咱们的。”

　　但作为何家的一份子，我可忍不住。正好路边的草从中有块拳头大的石头，我一口咬起来，转身快速跑到那几个大妈的身边，使劲一摔头，把石头扔到她们面前的水塘里。只听“咚”的一声，不但吓了她们一跳，还溅了她们一脸的水。

　　那真叫一个痛快！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跟离弦的箭一样，蹿到苗苗她们前面去了。而她们姑侄俩个，正捂着嘴，偷着乐。苗苗一边乐，一边还对我挑起了大拇指。

　　我们快乐地往前走。水塘前面的左边，是一条长长的两边长满半人高野草的土路。我们穿过那条土路，就看到一条平整宽阔的水泥路。我们笔直穿过水泥路往前走，那也是一条平整的水泥路，只是窄了一些。

　　桔园就在这条路的正前方，一个馒头似的山坡上，我已经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桔子树。再走十来分钟，就到了园边。山坡不是很陡，但很大，有好几十亩。园边长着一圈一人多高，叫不出名字的带刺的荆棘。

　　周围有稻田，也有棉花地，还有好几口可能是田地改成的鱼塘和荷塘。中间夹着一大片地，里面种的是喂鱼的草，长得及漆深，十分翠绿，远看还以为是没有成熟的稻田。

　　我们踏着山上矮矮的野草朝桔园上面走。一进去，只见一人多高的桔子树，成片成片的，一眼望不到头。翠绿的叶子后面，藏着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小桔子。怪不得上次爷爷说挂果很多，比去年要好。

　　苗苗把有些宽大的草帽拿在手上，带头往里走，边走还边跟我说：“等秋天我再带你来，那个时候桔园最好看。因为树上挂满了一个个黄澄澄的桔子，特别的漂亮！”

　　“你占宇叔叔说了，到时他可以开车带我们来摘桔子。”何平说。

　　“那我就把闻馨和她妹妹也带上。”苗苗说，“她们早就想来了。”

　　“没问题。”何平说。

　　快到山顶的时候，我看到中间有一间木屋，还听到屋边有鸡叫的咯咯咯声。然后看到李小凤出现在木屋旁边，手里还提着一个空蓝子。

　　苗苗见我在注视着木屋，又对我说：“那是小勇哥哥的姥爷晚上在桔园住的房子。”

　　“嫂子。”何平叫了一声。

　　“大妈。”苗苗也跟着叫了一声。

　　“你们来了。”李小凤笑着说完，然后又说，“叮当也来了。”

　　我也冲她吠了一声，礼沿往来嘛。上次她跟何乐一起去爷爷家时，根本就没正眼看我，更没搭理我，今天可能是心情好。

　　“就你一个人？”何平问。

　　“你哥跟小勇，还有我爸，都在那边给桔子树喷农药。”李小凤往旁边一指，笑着说，“你哥昨天被苗苗她奶奶用棍子抽了两下，今天老老实实的开始干活了。”

　　“爷爷和奶奶在家准备喷雾器，说是一会也来干活。”苗苗说。

　　我们上到木屋旁，就见何乐和小勇，还有一位跟爷爷年龄差不多的爷爷，都穿着长衣长裤，戴着草帽，背对着我们，各背着一个喷雾器在园边给桔子树喷农药。

　　我站在木屋门口往里瞅了一眼，里面不是很整洁，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就像什么东西腐烂变味了。但挺宽敞，有床，有椅子，还有桌子。

　　木屋旁边比较平整的一片桔树，用渔网似的东西高高围了起来，里面有好几十只鸡在悠闲地遛跶着。靠网边还有一个用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鸡舍。

　　“是不是要去捡鸡蛋？”何平指着李小凤手中的篮子问。

　　“已经捡完了。”李小凤说，“小月她奶奶说要买一百个鸡蛋送人，我刚装好，准备给她送过去，然后也给你哥他们帮忙。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雨，所以这两天要把药打完。”

　　“每天能捡多少个鸡蛋？”何平指着鸡舍问。

　　“一般都有四五十个。”李小凤随着何平的手指看过去，“村里有人会买一些，有时我跟你哥也会送到镇上去买，或者上给贩子。”停了一会，指着小屋又说，“屋里还有一些，你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些回去。”

　　“那我跟苗苗先去摘莲逢吃。”何平指着园边的另一面。

　　“田里的泥巴有点深，要不要我去帮你们摘？”李小凤问。

　　“不用，我自己能行。”何平说完，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我们快步跟在后面。

　　紧挨着桔园边的一口鱼塘和一大片荷塘，是何乐家的，另外挨着的一块荷塘是爷爷家的。

　　走近荷塘边，已经闻到了一股清香。塘里长满了碧绿滚圆的荷叶，一个个如同大伞，层层叠叠，紧密相连，微风一吹，还能听到“沙沙”响。

　　粉红色的荷花，大多已经完全盛开了，只有少数还是含苞待放，在阳光的照耀下，亭亭玉立，光彩照人。如同浴室里用的花洒一样的莲蓬，就像害羞的小女孩，大多勾头藏在荷叶之中。

　　何平走到爷爷家的荷塘边，脱掉凉鞋下到塘里，踩着淤泥开始找莲蓬。苗苗等不及，放下草帽，自己站在塘边，够着身子先摘了一个嫩嫩的莲蓬，但险些滑到塘里。

　　她先剥了一个莲米放进自己嘴里，紧接着剥了一个抛给我。我张嘴接着尝了尝——又嫩、又香、又甜，真是味道好极了。

　　我和苗苗眨眼就消灭了一个，她如法炮制，又摘了一个。边吃，还边解说：“莲蓬就是嫩的时候好吃，等老了，只能晒干炖着吃。”

　　因为荷叶长得过于茂盛，又加上如同伞柄的荷叶茎上布满了小刺儿，所以荷塘里的何平，踩着快到膝盖的淤泥，只能一边慢慢分开荷叶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地寻找可以采摘的莲蓬。

　　苗苗看到何平头顶上有两个看上去很饱满的莲蓬，就跳起来用手指着说：“小姑，你头顶上有两个好大的莲蓬。”

　　“在哪里？”被荷叶遮住视线的何平仰着头问。

　　“就在你头顶上。”苗苗说。

　　“没有呀。”何平两手把面前的荷叶分开。

　　“被你推到左边了。”苗苗抬手指着，见何平往左边看去，赶紧大声嚷嚷起来，“不对，是右边，我说错了。就在你右手边上面一点点。”

　　“你别瞎指挥好不好，我都被你弄得晕头转向了。”何平终于笑着摘下了那两个罪魁祸首。她又在塘里转悠了一会，我们满载而归。

　　何平只有两天假。中午是她做的饭，吃完午饭，小勇骑着何乐的摩托车送她去镇上搭车回城里。

　　下午，因太阳正旺，爷爷奶奶还是去桔园帮忙，但是嘱咐我们不要出门，说是怕中暑。苗苗就在家里，先是写几页暑假作业，然后读书给我听。

　　有时她会跟我一起跳绳，是她以前放在爷爷奶奶家里的。刚开始，我们俩只能跳两三个，到后来，逐渐配合默契，可以一口气跳十几个。苗苗又一会毫不吝惜地表扬我——学东西比她还要快。

　　到了傍晚，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微风一吹，真是畅快无比。我和苗苗仍然沿着昨天的那条路去散步。爷爷不放心，要奶奶陪着我们。苗苗不让，说是我们只往前走一会，就回来。

　　爷爷就很客气地对我说：“叮当，那就麻烦你照顾好苗苗。”

　　好的。我点头答应着。

　　沿路有扛着铁锹或是锄头收工回家的村民，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带着一只小狗在大路上晃悠，会好奇地问是哪家的。

　　苗苗也不胆怯，抬手往爷爷家的房屋一指：“那是我爷爷家。”

　　有知道的，就会哦一声：“原来是老何家的孙女，长得真好看！”还有特别会说话的，会加上一句，“小狗也挺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