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寒山不见君

31、故人长绝

　　周时予向弥月城北方疾驰，耳边风声呼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远处天际，血色与寒光交织，每一次碰撞都引得地动山摇。
　　狂风呼啸，灵力暴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两道身影凌空而立——
　　晏胤安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手中冰蓝色的凤翎长剑寒光凛冽；而对面的弥月城主浑身笼罩在黑雾中，面目狰狞。
　　"晏胤安！"周时予大喊一声，却被狂暴的灵力乱流阻隔在外。
　　晏胤安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却未回头。
　　"找死！"弥月城主狞笑一声，双手结印，滔天黑雾化作一条狰狞巨蟒，直扑晏胤安！
　　晏胤安不闪不避，长剑横斩，冰凤虚影长鸣而出——
　　"轰！！"
　　两股力量相撞，天地为之震颤！
　　周时予被余波掀飞，勉强稳住身形时，只见晏胤安胸口被黑蟒贯穿，鲜血喷涌；而城主的右臂也被冰凤撕碎，黑血洒落长空。
　　"哈哈哈！"城主仰天大笑"晏胤安，你终究还是败了！"
　　晏胤安单膝跪地，凤翎剑深深插入地面，勉强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唇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勾起一抹冷笑"是吗？"
　　城主笑容突然僵住——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经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你......你下毒？！"
　　"这些年，我的血好喝吗？"晏胤安咳出一口血，声音沙哑"每一滴......都带着要你命的毒。"
　　弥月城主暴怒地想要扑过来，却在迈出第一步时轰然倒地，七窍流血，浑身抽搐。那些积年累月渗入骨髓的毒素，在他全力运转灵力的这一刻，彻底爆发。
　　"不……可能……"弥月城主死死瞪着晏胤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你和我……缠斗了这么久，你明明……也服了毒……"
　　晏胤安静静看着他，声音轻得仿佛叹息"是啊，所以……我们一起上路吧。"
　　弥月城主的瞳孔骤然扩散，最终凝固成一个扭曲的表情，彻底没了气息。
　　寒风呼啸而过，晏胤安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胤安！"
　　周时予冲上前，接住晏胤安倒下的身体。怀中人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你来了……"晏胤安靠在他肩上，微微勾起唇角，"真好……还能……再见你一面……"
　　周时予浑身发抖，拼命将灵力输入他体内，却发现晏胤安的经脉早已枯竭，灵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晏胤安轻声道"两种剧毒……已经侵透心脉……我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周时予颤抖着捂住他胸口的血洞，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你说过要我等你回来的！"
　　"时予……"晏胤安抬手想擦他的眼泪，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只好轻轻握住他的衣角"对不起，这一次……我又骗了你。"
　　"你若死了，我不会原谅你！方暮合就在城里，他一定能救你！"周时予声音发颤，想将他抱起，却被晏胤安轻轻按住。
　　"这次......真的要食言了....."晏胤安的呼吸越来越弱，声音几不可闻。
　　周时予崩溃地抱紧晏胤安"求你了......别丢下我......"
　　晏胤安轻轻笑了笑，目光渐渐涣散"......能遇见你......真好......"
　　最后一丝温度从他体内流失，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凤眸，永远地闭上了。
　　"不......不！胤安！你醒醒！你看看我......"
　　寒风呜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周时予撕心裂肺的哭喊
　　远处，刚刚赶到的沈听澜，方暮合等人默默垂首。
　　与此同时，上境天。
　　自春华大会之后被晏胤安一剑冰封半年的春华山突然震动，覆盖山巅的积雪迅速消融，露出嫩绿的新芽。溪流解冻，桃花绽放，四季如春，仿佛寒冬从未降临。
　　世人望着这奇景惊异不已，唯有陆屿知道——那是晏胤安的灵力消散了，寒霜消融，意味着灵力的主人，已身死道消。
　　三日后，仙盟。
　　周时予将晏胤安的尸体带回听雪峰，置于万年寒冰之上。
　　寒冰晶莹剔透，映着晏胤安苍白的面容，安安静地躺在上边，仿佛只是睡着了，眉目如画，唇边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手腕间的灵镯，仍旧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周时予静静看着晏胤安，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像是要刻进骨血里。
　　他知道此后春去秋来，听雪峰的梅林依旧年年盛开，只是再没有人，会倚在梅树下等他了。
　　此后数年，周时予带着晏胤安送他的白玉吊坠走遍了两人曾经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岚城登天阁前的石碑，第一名仍然是他的名字，云城的灯会依旧热闹，周时予还碰到了那个拉车的老汉，只是他已经年迈不记得事物了，而白城外的桃花林，依旧盛开。
　　白及洲的锡兰城，周时予买了两个狼牙吊坠，一个戴在身上，另一个他不知道要给谁，去过春水城的晓春阁，也到过春华山，看山花开了又谢，甚至重回弥月城，站在那片终结一切的战场上，任凭风雪满肩。
　　每一处都有他们的回忆，每一处都物是人非。
　　浮白剑再未出鞘，仿佛它的主人也随着那个人，永远沉寂。
　　仙盟上下皆知，少主房中始终摆着一盏长明灯，灯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寒尽春生，不见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