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寒山不见君

28、离别

　　听雪峰上，寒风凛冽。
　　晏胤安靠在九曲亭的栏杆边，指尖捏着最后一颗白玉丹，仰头咽下。丹药入喉，化作一股暖流，暂时护住心脉，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剧毒。他脸色苍白如纸，唇边却仍噙着一抹淡笑，仿佛这蚀骨之痛不过寻常。
　　忽然，晏胤安眸光一凝，转头看向亭外梅林"出来吧。"
　　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悄然现身，舟飏走到晏胤安身边，声音清冷"弥月城主三日后出关。"
　　晏胤安指尖一顿"这么突然？"
　　"据说功法精进，但有待查证，还有你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晏胤安突然咳出一口血，溅在石桌上。
　　舟飏大惊"你怎么样？"
　　"无妨。"晏胤安拭去唇边血迹，起身时晃了晃，又被舟飏扶住。他望向听雪峰山腰处隐约的灯火——那是周时予正在暮合的药庐里为自己煎药。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亭檐，晏胤安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走吧，去见见陆盟主。"
　　仙盟主峰，陆屿的院落静得出奇，仿佛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你来了。"陆屿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晏胤安"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胤安？晏长老？还是……"
　　晏胤安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不过是个名字，盟主何必在意。"
　　"你跟在小予身边，究竟有何图谋？"
　　"图谋？"晏胤安闻言摇头"若真有图谋，今日便不会来见你"
　　他径直走到案前，指尖轻点桌面，一道隔音结界悄然展开"弥月城主出关在即，下境天将乱，仙盟可趁机扫清下境天。"
　　陆屿抬眸盯着晏胤安"你要背叛自己的父亲？"
　　"他非我生父。"晏胤安轻笑一声，好似自嘲"我不过是他寻来突破功法的药引。"
　　屋内陷入死寂。
　　良久，陆屿沉声开口"你此一回去，可想好后果？"
　　晏胤安不置可否，转身欲走。
　　"晏胤安！"陆屿突然叫住他"你可曾想过小予？"
　　晏胤安的脚步顿住了。
　　"他若知道你的身份，该如何自处？"陆屿声音发紧"春华大会上，他当着众仙门的面认你是他的道侣，你让他如何抉择？！早知今日，你便不该招惹他。"
　　寒风穿堂而过，吹过晏胤安宽大的衣袍，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终究是我骗了他。"晏胤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深吸口气，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静下来"是怨是恨，我都认。但请陆盟主......拦住他，别让他去下境天。"
　　说罢，晏胤安抬步离去，再未回头。
　　当周时予端着刚煎好的药回到峰顶时，屋内并没有晏胤安的身影，只是陆屿坐在桌前，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周时予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将药放到桌上轻声开口“晏胤安呢？”
　　陆屿看着自己最爱的孩子，眼中满是不忍"他离开了。"
　　"为什么......他的灵力还没有恢复......"
　　"小予。"陆屿叹息一声，站起身将周时予抱进怀里，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晏胤安就是弥月城少城主。"
　　周时予怔怔站在原地，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些朝夕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难怪他对下境天知道的如此多，难怪他熟悉下境天的地形，对瘴气如此了解；难怪那时自己问起他是否认识少城主，他有一瞬间的怔楞，却回答自己不认识……
　　一切都有了解释。
　　陆屿轻轻按住周时予的肩膀"小予，你们二人的身份，不应该产生纠葛，忘了他吧。"
　　"父亲"周时予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如何能忘，他数次舍身救我，护我，我早已倾心相付，仙盟少主如何，弥月城少城主又如何，这世间的情爱，谁又能说的明白，分辨得出对错。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为何一直瞒着我。”
　　陆屿怔住了，他看着周时予倔强不甘的眼神，忽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这样不顾一切地爱过一个人。
　　"罢了......"陆屿长叹一声"下境天并非想去便能去的，若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陆屿转身，声音沙哑"弥月城主出关，之后不会太平了。"
　　——听雪峰的风雪呜咽，仿佛在为这场离别哀泣。
　　此后三个月，周时予未离开听雪峰半步，唯有浮白剑气在院中铮鸣不休。
　　上境天不时传来弥月城的消息——
　　"弥月城主出关，血洗三座城池！"
　　"少城主与大长老针锋相对，弥月城主乐见其成。"
　　“弥月城已掌握离开下境天的密道，上境天人心惶惶。”
　　每一条消息都像刀子般扎在周时予心上。他不敢去想，那个曾温柔为他系上白玉吊坠的人，如今怎么样了......
　　半月之后
　　仙盟大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陆屿端坐主位，手中捏着弥月城送来的烫金请帖，面色阴沉如水。
　　请帖上"恭请上境天仙门诸位赴宴"几个字刺目至极，字里行间尽是挑衅。
　　"盟主，这分明是鸿门宴！"执法堂长老拍案而起"弥月城主刚血洗三城，转头就邀我等赴宴，简直狂妄！"
　　"可若不去，倒显得我仙门怯懦。"另一位长老沉吟道"如今上境天所有世家仙门皆收到此请帖，有一些脾气急躁的世家子弟已经触发请帖之中法阵，被带入下境天了……"
　　众人争论不休，陆屿却始终沉默。
　　忽然，殿门被推开，一道清瘦的身影逆光而立——
　　"我去。"
　　周时予一袭白衣，腰间悬着浮白剑，面容比三个月前更加清俊，眼神却坚定如初。
　　"少主！"执法堂长老猛地站起"此事不可！"
　　周时予走到殿中央，朝众人拱手"弥月城既敢邀，仙盟身为上境天仙门之首，便敢赴宴。我身为少主，自当前往。"
　　他抬眸看向陆屿，轻声道："父亲，有些话，我必须当面问他。"
　　陆屿看着周时予，叹了口气"......罢了，你此去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