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月升时遇见你》岑予

3、初遇

　　“各位乘客，本次航班是北京直飞大理，用时3小时30分，祝各位乘客旅途愉快。”

　　机长的播报声打断了林珍的思绪，飞机缓缓升起，从机窗向下望去，这座纠缠了三年的城市，终于要离开了。

　　恍惚间，仿佛回到三年前，那天云海里的夕阳，光芒四射，映在她的眼里，她带着满腔的热望和雀跃的心思，踌躇满志地来到这里，想象着三年后的她该是挣脱稚气，愈发的职业干练、充实而自信，在工作中意气风发地独当一面。

　　却没想到，三年后，她几乎是发疯般的逃离这座曾经的理想之城，她失败了，这座庄严而肃穆的城市让她喘不过气，被这城市里来来往往的人击溃，她不敢再往下想，否则那些自责与焦虑会再一次将她拉入深渊。

　　算啦！就这样吧！真的挣扎不动啦，随波逐流，然后被尘世淹没……

　　五个小时后，林珍站在洱海边，看这水汽肆漫的湖泊，平平静静的湖面偶尔泛起涟漪，湖边的清风像姑娘们浣洗晾晒的柔缎衣料拂过面颊，她闭着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在林珍的第一印象里，这座一眼就能望到边的湖泊，并没有网络上吹捧的那么美，可是它却有一种能让人摒弃杂念、平静下来的魔力。

　　远处的苍山巍峨绵延，仿佛日复一日地守护着这片温柔的湖泊，不离不弃。大理的阳光比起北京要暖和的多，她拎着行李箱，沿着洱海边缓行，一路上大多都是青瓦白墙的海景客栈，时不时有些骑着电驴环洱海的游人经过她，海边的村子里，一些穿着民族服饰的阿姨奶奶来来往往，这就是书里的“别处”么？林珍穿行在山和海之间，渺小又孤独，可此时，她却有了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心。

　　“闪开！”一个尖利的小女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珍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呼啸而过的电铃声刮翻在地，身上的背包和行李箱也都散落在地上。

　　她压下心里的薄怒，悻悻看了眼撞她的人，一个穿着花衬衫宽松短裤，戴着墨镜的男人在看到她摔倒之后向她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满头扎着彩辫，推着他们粉色的电瓶车。

　　“姑娘，没事吧，小孩子不懂事，开太快了，没来得及避开人，抱歉啊。”那男人说着道歉的话，懒洋洋地准备扶她起来。

　　可林珍就是觉得他道歉的态度一点也不诚恳，这傲慢的态度让本来并不生气的林珍瞬间火冒三丈， “别碰我！”她瞪了来人一眼，撑着地慢悠悠地站起来，活动着身体，确认自己没有受伤。

　　看来，这美好的大理也不都是美好。

　　那人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轻笑了一下，把墨镜摘下来，拉过小女孩，“过来，给姐姐道歉。”

　　说着他又去捡林珍掉在地上的箱子和包。

　　小姑娘怯生生地去拉林珍的手，“姐姐，对不起，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就听林珍传来一声惊叫。

　　是她的手在刚才摔倒的时候蹭破了，林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只是破了皮，可疼还是疼的。

　　小姑娘看着一言不发的林珍有点怕，躲到了男子身后，那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让你开那么快，我回去告诉你妈，看她怎么收拾你。”

　　随后眼神又落在林珍的伤口上，“要紧吗？我们的客栈就在前面，要不去我们那儿，我给你上点儿药。”

　　这人说话没什么感情，虽然给了她解决方案，可林珍就是觉得他态度极差，本来也就是摔一跤的事儿，可他就是让人恼火。

　　“你觉得要紧吗？”林珍沉下脸。

　　那人凝视着林珍的眼睛，“我觉得还行，上点药就能好。”

　　林珍的怒气更盛了，“你什么态度？”

　　“态度？不行还要我给你磕一个？”那男人又把墨镜戴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林珍讨厌极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洱海深深地呼吸着，努力平复着情绪。

　　片刻间，感觉衣角有些拉扯感，回过头，见那个小女孩一脸委屈，“姐姐，对不起，哥哥刚刚和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

　　“陆晓晨！”男人呵着，一脸无奈道，“能不能别老提我分手。”

　　“哦。”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又往后退了一步。

　　林珍看着眼前这个的男人，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些笑意，哦，分手了啊，怪不得这么气急败坏，脾气这么差，活该单身！

　　“你笑什么？”他又摘下墨镜，挂在下巴上，瞪住林珍。

　　林珍憋笑憋得身体都快抖起来了，“我没笑啊，哈哈哈。”

　　终究是没忍住……

　　男人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住哪里，让晓晨帮你把行李先放过去，这片她熟。”

　　“不用了，快到了，就在前面。”林珍指了指远处的白族民居。

　　“沐晨客栈？”男人看向她指得方向问道。

　　林珍点了点头。

　　“姐姐住我家啊。”小姑娘又上前来，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林珍。

　　“你家？”林珍愣了愣。

　　小姑娘点着头，“对呀，沐晨客栈是我家客栈，我叫陆晓晨。”

　　林珍的眼神又扫过花衬衫，“那还挺巧哦。”

　　“我先帮你把这个大箱子运回去哈，你和哥哥慢慢走过来。”说话间，陆晓晨的哥哥已经把箱子放在电瓶车上。

　　“好，谢谢你哦。”林珍说完，陆晓晨一溜烟的骑车跑了。

　　两人沿着洱海边沉默地走着。

　　不多久，他们同时开口。

　　“你……”

　　“你……”

　　这没用的默契让气氛又是一尬。

　　“你先说。”林珍率先开口。

　　“你是林珍吧。”

　　林珍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又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对，你们有住客登记哈。”

　　“嗯，”他点头，“我和晓晨就是去接你的，在下车点等了一个多小时，打你电话你一直关机，就先回来了。”

　　“哦，我一路上拍了好多照，手机没电了，本来想在下车的地方借个充电宝的，找了一圈没找到，问了一圈也没找到来接的人，想着也不是很远，就走过来了。”林珍说着，眼睛不自觉地就被身边的洱海吸引，几只海鸥在她的视线里自由地翱翔着，在经过他们时总会慢下速度，跟他们一阵子。

　　“那是我们错过了。”男人轻声说着。

　　气氛又尴尬起来。

　　“你是客栈的人？”冷场许久，林珍问道。

　　“嗯，我和晓晨的父母是好朋友，刚好休假，来这边休息一段时间，我叫李之航。”

　　林珍轻轻一笑，调侃道：“那你这辈分，晓晨得叫你叔叔了。”

　　李之航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也是休假？”

　　林珍点着头，“算是吧，我辞职了。”

　　李之航也点点头，墨镜后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林珍，初见时的剑拔弩张神奇地消失了，一种带着拘谨的客气环绕在两人周围。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珍飘散在天上的目光聚焦在一处，惊喜道：“是月亮！这就是大理四景之一的洱海月吗？”

　　李之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这边的月亮升得比较早，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种洱海月，你觉得是就是了。”

　　听了这话，林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头看他，“第一次听人把‘不是’说的这么委婉。”

　　已经摘掉墨镜的李之航被林珍突然回过头的笑击中心脏，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