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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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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哪儿?我回北京了。”电话里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传来。
“我在酒吧,要来吗?”林珍看着电话显示着钱遇溪的名字。
“定位发我。”钱遇溪果断地挂掉电话。
林珍一手撑头,望着人头攒动的酒吧,这三年里,她来了这个地方很多次,这里换了一次老板,换了两次装修,驻唱歌手走了一批又一批,奇怪的是,歌还是那些歌,仿佛这间酒吧的灵魂就存放在那一首一首孤独的民谣里。
三十分钟后,钱遇溪出现在酒吧里,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找到林珍,她孤零零地坐在桌角,凝视着眼前玻璃杯上的微光。
发现来人,林珍抬头向他笑, “来啦,坐。”
钱遇溪看着眼前的林珍,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心里一阵心疼,“我送你回去。”说着拿起她的包,准备伸手去扶她。
林珍摆着手,捧起他的脸,脸上染着浓浓的醉意,“陪我再喝点,好嘛?”
她略带乞求的话语让钱遇溪轻叹口气,把她扶正,坐在了她对面,“为什么喝酒?”
“离职了。”林珍说着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今天这酒啊,怎么都喝不醉,越喝越清醒。”
“辞职也不至于喝这么大酒啊,受人欺负了?”
林珍冷笑着,喃喃道:“是啊,都欺负我。”
舞台上的灯光一晃一晃地映在林珍脸上,民谣歌手歇斯底里地唱着《一生所爱》,氛围被渲染的刚刚好,仿佛在这里流多少泪,都不显矫情。
林珍双手抱胸,闭着眼低下头,眉头轻皱,仿佛隐忍着巨大的悲伤,“三年了,一无所有,三年前至少还有个方向,有个对象,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钱遇溪看着灯光下的她,一串串眼泪缓缓从她没有一点儿生气的脸上落下来,“急什么,那么多人30了、40了,不还照样啥也没有嘛,你这才26岁,不过就三年,就想什么都有。”
她摇着头,睁开眼,满含热泪的望着他,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落。
“是啊,我才26岁,可我的朋友们在银行里已经存下了不小的数目,结婚的结婚了,没结的也准备结了,可是我呢,又没钱,又恐婚,不,我现在已经不恐婚了,我恐惧谈恋爱,恐惧分手,讨厌分离,讨厌孤独。
我根本就不是要什么都有,起码,起码该看起来在良性发展的路上,可我不是,我一塌糊涂,我曾经有的,现在也都没了,一样都没了。”
钱遇溪鼻子一酸,她这几年遇上的事,她的经历,他是知道的。
“要不到,我就不要了,开摆吧,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让我摆烂至死。”林珍小脸一扬,闭上眼之前,眼泪又落了下来,今夜的她有种破碎的美,倔强而凄楚。
“钱遇溪,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细腻,温柔,善良……”
钱遇溪苦笑着打断她:“又要给我发好人卡?”
林珍摇头,抿了抿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这样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珍,”钱遇溪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们是朋友,你别再说这些了,我是喜欢过你,你也拒绝了我,我都知道,你不用一直重复,而且,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不要再说那些了。”
林珍鼻子酸重地无法呼吸,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喃喃:“不好,一点都不好。”
钱遇溪是林珍两年前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男人,他小林珍两岁,长得白白净净,一米八的个子说话奶声奶气,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笑声。
那时候的林珍,用钱遇溪的话说——“长得温温柔柔,优雅知性,说起话来却活泼得像个小精灵”,他一瞬间就被这个思维跳跃的女孩迷住了,后来单线联系了几次,才知道她那时候刚分了手,他对这个女孩好奇极了。
正当他快要陷在这段感情里的时候,林珍明确而坚决地拒绝了他。
那时的林珍很清楚地知道她的窘境,她对钱遇溪是没有爱的,甚至没有过心动,同样的感觉,她在顾阳身上体验过一次,顾阳那样无条件的爱和陪伴,那样温柔以待,足以让她感动,却也因为现实,在开始半年后以失败告终。
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靠一方的极力付出形成微弱的连结,这种感情就像沙漠里的沙丘,别人看着高大伟岸,可夜风一吹,第二天又是另一个形状。
“钱遇溪,我要走了。”林珍喝完杯子里剩的酒,盯着面前的人。
钱遇溪微微愣住,半晌,开口道:“去哪里?”
林珍摇摇头,“不知道。”
钱遇溪沉默了。
她又笑着,“可能出发的前一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决定的?”
她后仰,靠在沙发上,挠了挠头, “不记得了。”
钱遇溪起身,扶起林珍,“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珍摇摇晃晃地起身,半个身子靠在钱遇溪身上,蹒跚着步子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一股寒意袭来,“2月的北京真TM冷啊。”
林珍裹紧大衣,又往钱遇溪身上靠了靠。
钱遇溪轻笑着,“现在知道冷了?”
车子已经上路有一会了,林珍的酒意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其实我挺感谢他的,用那种方式让我们分开,省去了我背着愧疚说分手的麻烦,我不爱他,也从没想过和他结婚,只是贪图一时的陪伴。” 她平静地说着。
钱遇溪沉下脸来,“如果你和人渣少些共情,你能比现在快乐很多。”
又是良久的沉默,林珍再醒来时,车窗外飘起了小雪,在路灯的映照下,晶莹闪烁。
一旁的钱遇溪安静地开着车,见她醒来,递了瓶水给她,很快车就停在了林珍的公寓门前。
下车时,钱遇溪也下车来送她,却被林珍一把抱住,她轻声说:“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钱遇溪也回应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伸手将她抱紧,似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林珍感受着那个从未拥有过的怀抱,那一瞬间眼泪又窜了出来,如今仅仅一个拥抱,她都觉得温暖。
或许,是不是钱遇溪也不错。
“我有女朋友了,林珍。”半晌,钱遇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珍的脑袋“轰”得一声,用力推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对不起。”她的声音几若未闻,眼泪还是疯狂地窜了下来,和雪一起滴在她的鞋上。
是啊,她怎么能要求他一直等着她呢?她怎么能这么想呢?真该死啊。她咒骂着自己,又哽咽着说了一声,“对不起。”可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落在鞋上化成水的雪。
“没什么,你在北京也就我一个朋友。”钱遇溪心里一紧,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可是现在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林珍鼻子又是一酸,和有女朋友的男孩子要保持怎样的距离,她是知道的。
只是,她又要成孤家寡人了。
“你要去哪儿?”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仰头看着哭成泪人的林珍。
林珍突然看到一张皱皱巴巴的大脸,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着她眼泪挂在脸上还咧着嘴笑,钱遇溪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在雪里站着笑了许久。
钱遇溪眼中渐渐湿润,给她擦着眼泪,“快上去吧,眼泪都要结成冰了。”
林珍点着头,“好,我走了。”她知道,或许这辈子,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一进门,她就瘫在了沙发上,不省人事,却不知道楼下的人在车里坐了大半夜才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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