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凤和他的冤种儿子》ll离

145、第 145 章

　　禁卫听见传唤。第一时间赶过来，将清池里头的两个人捞了上来，三九天池水结冰，皇帝脱下了厚衣服到还好，太子却是极其不乐观，厚重的冬装湿透，衣领袖子里头全是琐碎的浮冰。

　　李世民已经顾不得冻，他脱衣服下去救人的时间，承乾毫无挣扎，径直沉入水下，已经呛了不少水，青紫的脸色不容乐观。

　　“去请太医，快去太医署找太医令过来。”

　　李世民抱着承乾，往最近的甘露殿，将人放下，褪了一身厚重的试衣服，触及儿子身体血肉，冷的如冰块儿一般，根本毫无温度。

　　“二郎，你先去换一件干衣服，乾儿要人看护，你不能再躺下。”

　　李世民听了妻子的话，往内殿三两下换掉了湿透的里衣，宫人端来姜汤，他一饮而尽，就赶紧往去看承乾。

　　太医令吭吭哧哧过来，手指悬在承乾脉搏上，露出叫人十分忧心的表情。

　　李世民道：“太子……他还好吗？”

　　老太医鼓足了勇气，向李世民拱手行礼，道：“太子是抑郁，不是一两日了，老臣猜想太子排遣抑郁，并非是找人倾诉，而是拼了命的耗费体力，用疲惫暂时去替代抑郁带来的焦躁。这般作为固然见效，可人的身子却是撑不住的，太子的身子是虚透了。这又呛了冷水，五脏六腑受损，更是雪上加霜。”

　　李世民道：“你现在就开药，不惜以待代价，朕要你救回太子。”

　　老太医很是为难，道：“医者难医心，老臣方才所说的都还不是最严重的。”

　　“说话别朕问一句你说一句行不？”

　　老太医道：“老臣原本打算用参汤先吊着精气，可喂不进去，连水都喂不进去。老臣斗胆猜测，太子在求死，若是如此，就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庸医……庸医……”

　　李世民大怒，气急攻心，胃里一阵绞痛上涌，李世民下意识往后退了疾步，好在被宫人扶住。

　　长孙道：“张太医，你下去开药，本宫想法子喂太子吃药。”

　　老太医又道：“热水泡一泡，可以驱寒，但药若是喂不进去，也是枉然。”

　　“知道了，你下去备药。”

　　李世民吩咐宫人备热汤，走过去，坐在床沿，抚摸着承乾苍白而又冰冷的小脸，一个心仿佛被人反复揉搓。不多时，宫人来说热汤已经备下，李世民抱起承乾出去，水温是早就试好的，微微有点儿烫，却又不至于接受不了。李世民将人放进去，又命宫人搬来一个圆凳，坐在一侧守着，免得承乾扑腾滑水里，把自己给淹死了。

　　男女有别，长孙不好进去，只在外头，隔着一道屏风，今夜他们夫妻注定无眠。

　　“如果我没出来，或许他哭一场，你劝一劝，还会好些。今日之后，他只怕连你都不会在意了。”

　　长孙道：“都是太子，二郎能不能告诉我，会有那样的差距？自己看到的，听自己骨肉血泪倾诉，终究是两种感觉。承乾字字血泪，我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疼。二郎，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厌恶你的第一任太子？青雀和雉奴是你的孩儿，承乾他也是啊！”

　　李世民含泪道：“我……我不知道……阿音，我真的不是厌恶承乾，真的不是……”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贞观十四年之后，监国无疏漏，一旦无事做就荒唐无度是为什么。一如今日，他拼命的给自己找事儿做，就是怕自己闲下来，怕再无所事事自己会疯。”

　　李世民道：“或许，我一直把太子当做大人，当做朝臣，却没有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去关心自己的儿子。”

　　“不！”长孙否决，道：“你对朝臣，也不会这么苛刻的。”

　　李世民道：“承乾、青雀、雉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次青雀和雉奴有什么疏漏，我总会告诉我自己他们还是个孩子，作为父亲，我要善加引导。青雀和雉奴，也总是能叫我心软。”

　　“孩子？”长孙苦笑一声，道：“青雀只比承乾小一岁，青雀是孩子，承乾难道不是孩子？至于雉奴，雉奴当太子的时候过十五了，我去的时候承乾才十八岁。二郎为何觉得，十五的孩子需要你无微不至的引导呵护，十八的不需要？”

　　李世民哑然，长孙继续道：“陛下若是要一个德才兼备的太子，贞观十四年前的承乾完全符合陛下的要求，但为何招来了陛下的厌恶？我想了想，算是明白了，陛下要的一个顺从的太子，不是什么德才兼备的太子。承乾、青雀、雉奴，兄弟三个最大的区别，就是后两个顺从。不管多少坏心思，在陛下面前，他们永远口称忠孝仁义。但承乾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无虚与委蛇。都是老师，李纲循循善诱对他好，他就对李纲好，所以李纲行动不便，他亲自去搀扶恩师，李纲去世了，他亲自给李纲送灵立碑。张玄素等人不分场合，疾言厉色叱骂，好像指出太子的错处，就能成全他们万世清名。承乾不喜欢，自然也懒得去应付。换在陛下身上也一样，陛下对他好，他做个孝子。当陛下厌恶他的时候，他也不会用眼泪和讨好博取陛下的怜惜。”

　　李世民眸子微合，泪水滚滚而出。

　　“太上皇更加爱重息国公和海陵刺王，是陛下功高震主，也是那两位更加懂得顺从。就像处死窦建德，陛下会为了正确的立场据理力争，哪怕惹怒太上皇。但息国公和海陵刺王，就会顺从太上皇的意思。”长孙笑了，泪水从她眼角滚落，她道：“陛下训话，承乾最多垂首听训，但雉奴会跪趴到二郎身边，俯首虔诚之至。这种感觉，不禁太上皇喜欢，陛下也很享受那种感觉吧？一个听话的儿子，一个半点儿不会忤逆自己的儿子。”

　　“阿音，我……”

　　长孙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失态，道：“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代替承乾去和解。如果不是我的自以为是，一个劲儿撮合父子和解，他就不会再次燃起希望，就不会被伤成这般。承乾要的不过是一份偏爱，可我却没给他。”

　　“阿音，你当真不念一丝情义？为了承乾，青雀和雉奴你都不要了？”

　　长孙擦了眼泪，道：“我缠绵病榻，是承乾一人不分昼夜的照顾，他的腿也是因为给我祈福才瘸的。青雀那个时候，还在想着怎么讨父亲欢心，母亲死活，本不是他在意的。我活着没见他侍奉，倒是死了，他才起了孝心，给我修佛龛。说来说去，也是陛下喜欢这种做作的，不然我估计他也想不起来什么孝。至于雉奴，长孙无忌已经退隐，他却仍旧毫不留情诛灭长孙家满门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他的母亲。就算是长孙无忌死有余辜，新城呢？长孙诠出了五服，还惨遭流放逼杀，新城丧夫尸骨未寒，就被好兄长逼着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年仅三十就去了。新城以皇后的规制下葬，究竟是兄妹情深，还是怕天下人非议他的刻薄寡恩？皇后规制下葬，新城却是木棺，不是石棺，棺椁规格连一品都不如。为善，伪善还差不多，陛下挺会给字的。一如陛下爱顺从自己的孩儿，妾身心中，也偏向单纯直率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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