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凤和他的冤种儿子》ll离

126、第 126 章

　　心中挂记母亲，同父亲说过两句，承乾便拱手告辞，匆匆往立政殿拜见母亲。

　　李世民目送儿子远去，后知后觉的他似乎想起什么来，问向一侧侍奉的张阿难，道：“乾儿，方才是不是叫父亲了？”

　　张阿难点点头，陛下这反射弧朕不是一般的长啊！

　　“是叫了一声，小人听得清楚着呢！”

　　李世民心情大好，想着承乾和母亲一年多不见，母子两个必定有说不完的话，老父亲决定发扬精神不去打扰，遂转头往两仪殿，同众大臣继续议事。

　　事实并不如李世民预料，承乾在立政殿待了不过两刻钟就告辞又跑了一趟太安宫拜见祖父，三家尊亲都见完，他才回到自己的东宫。自去年离开长安，就没睡过好觉。疲惫不堪的他，人一沾床榻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李世民结束朝议，看看时间往立政殿去见妻子和儿子，却发现只有妻子一人正在烛光下默读。

　　“难得，乾儿连母亲都不粘着了。”

　　听这酸溜溜的话，长孙噗嗤一笑，道：“去年九月去的河南府，领着一众老百姓就上库区，还要处理世族捣乱，库区落成不到十日的功夫，河南府就发了水，又要赶紧组织抢险事宜，接着又是大旱，再接着洪涝，他直接冲去河道，阻击泛滥，一直到今年九月份结束，又跑了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这样的奔波，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他来立政殿和太安宫，不过就是打个招呼他平安回来了，二郎还指望他口若悬河的唠嗑，怎么想都不现实。”

　　李世民道：“他没事儿跑淮南道、剑南道、江南道作甚？”

　　长孙道：“我也不知道，二郎若是想知道，大可以去问问。乾儿这孩子死生一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执著父亲母亲爱不爱他的懵懂孩子了，我看他这架势，是断定自己活不过贞观十八年，所以在贞观十八年之前，拼命想干完自己想干的事儿。”

　　李世民不言，前世种种，总是他和承乾之间一道无形的鸿沟，隐匿在心灵深处，任何一个契机，都有可能牵扯出那段血淋淋的伤痛，冲击着他和承乾之间的父亲之情。

　　立政殿用过晚膳，李世民在殿中实在坐不住，借口出去转转消食，长孙看破不点破，收拾一二，带着丽质便睡下了。丽质的及笄之礼在贞观九年的三月初二，婚期定在贞观九年的四月初六，长孙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愈发的粘着丽质。

　　东宫显德殿，承乾一觉睡醒，准确的说是被饿醒的，自他离开之后，东宫小厨房就没生过火，想吃点儿东西冰锅冷灶，真是凄惨的不行。东宫小厨房不好等，找个地儿去蹭饭。立政殿肯定不行，母亲估计已经睡下，甘露殿也不现实，虽说是有心同父亲和解，但还没好到去蹭饭的地步，如此只有太安宫了，可太安宫这个时候估计祖父也睡下了。出宫的话，倒是可行，他有玉符，不存在宫门下钥的问题。出去吃完了，大不了去魏征府上或者长孙无忌府上睡一夜。

　　说干就干，承乾换了衣服，理了仪容就要出去，谁料宫门一开，眼前熟悉的人影，四目相对，各自脸上都写满了尴尬。李世民没想到承乾会出来，承乾更没想到一出门会碰见父亲。

　　“这么晚了，还出去？”

　　承乾点点头，下意识手抚在小腹上，道：“我饿了，东宫冰锅冷灶一年多，做饭太慢了。想找个地方蹭饭，可这么晚了大家肯定都睡下了。”

　　李世民眸子微眯，道：“所以你要出宫？”

　　“嗯！”承乾点头，道：“出宫，市坊如今没了时间限制，听说夜市不绝，我还没去过。”

　　李世民转身吩咐侍从，给承乾弄吃食来。

　　“太晚了还是不要出去的好，长安城眼睛多着呢！”李世民径自走进去，又道：“今年科举考上来的人才不少，我在朝上亲自考查，选了两个充入东宫，你酌情安排任职。我已经下诏，取消了你的府库限制，银钱什么的，不要担心。”

　　承乾将父亲迎入正殿，从阁子上拿来一幅图来，李世民展开去看，是一副船舶的设计图。似乎有些明白承乾为何要去淮南道，走江南诸府了。

　　“我想问您要一个人。”

　　李世民轻笑道：“河间郡王李孝恭，对不对？”

　　承乾点头，道：“河间郡王熟悉水战，大唐平定萧铣他居功至伟，船舶好或者不好，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比这位族伯更有发言权。”

　　李世民还是没想通承乾到底卖什么关子，承乾继续解释道：“前隋修筑的大运河，联通江南和中原，江南的米价一斗十文，长安一斗米之数不下三十文。如果江南的米，可以到长安，是否可以抑制这居高不下的物价？抑制物价安定黎庶是其一，其二江南世族把持漕运，北方几次大旱他们在背后暗箱操作，使得朝廷腹背受敌。”

　　“我明白了，你要我将漕运捏在官家手里。”说着，李世民又看向案面上的图纸，道：“朝廷有了更加厉害的运输工具，就能够在贸易上抢占先机。漕运是江南世族依仗之一，从漕运入手，先收拾势力较为微弱的江南世族。余杭这一头顺了，洛阳这边的盘踞的世族自然也就能处理了。中原安稳，也是从地域上割断了山东世族和关陇世族的联系。”

　　承乾点头，道：“不瞒父亲，我荡悠日久，亲眼见大唐因世族与寒族争权没落，所以世族不处理后患无穷。既然先秦商鞅变法秦国可以完成新贵取代旧世族，那大唐也一定可以。世族壮大到一定程度，朝廷形同虚设，但新士族不会。”

　　看着儿子的黑眼圈，李世民心疼的不行，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承乾摇头苦笑，道：“隋唐两朝，天子就食洛阳，甚至饿死天子仆从，朝廷的粮食安全也要思虑。任何朝代最不缺流民，我希望陛下可以下诏，征召流民，扩宽大唐入蜀的官道，便宜蜀中粮食往长安。朝廷可以给他们放发俸禄，允许他们在沿线安家立业，亦兵亦民，守护大唐西南要道。江南粮食北调入洛阳，由洛阳转入长安，蜀中粮食经官道入长安。太平年间广积粮，如此，才能以备不时之需啊！”

　　李世民道：“你走剑南道，就是为了勘测长安到蜀中的官道？”

　　正说着，侍从进来问禀是否传膳，承乾早就饿的潜心贴后背，赶紧就叫人进来。
　　?
　　看儿子吃得狼吞虎咽，李世民心下难受，承乾从前怎么可能这般失礼，可见出去这一趟是真的吃了苦头。如李世民猜测，承乾这一趟是真的体会到何为民事艰辛。前世就算被贬黔州，他没也从事过体力劳动，更没饿过肚子。
　　?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
　　承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面上绯红，很是尴尬。
　　?
　　“乾儿方才说的，一律准奏。”
　　?
　　承乾心下一酸，想到这一趟河道上九死一生，眼泪不觉就下来了。治水并不容易，夹杂泥沙的黄河水咆哮震天，一个浪头拍过来，他整个人跟蹴鞠一样滚了老远。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到底高看了自己，他没那么坚强，他真的还是会想父亲。如果父亲在当场，一定会护着他的，绝不会叫他被浪头拍的晕头转向，啃了一嘴的黄泥。
　　?
　　“我离开这一年多，父亲有没有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