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情书》咫渊

46、46：重逢

　　白衬衫外套了件黑色风衣，同色西裤皮鞋，站在黄灿灿的银杏树下，显得长身玉立。男人鼻梁上架了副银边眼镜，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正驻足望过来。

　　赵斯昂变化很大，以至于昝欢看第一眼时没太敢认。

　　他俩隔着一棵树的距离，互相打量着彼此，似乎都在猜测自己是否认对了人。

　　认对认错影响其实并不大，九年前两人就称不上熟络，如今碰上，好像连句像样的寒暄都不知道该如何起头。

　　沉默是被突然下楼的赵兰娟打破的，虽劝阻及时，但袁思雨的胳膊还是被刀划了道口子，伤口并不深，有些微出血，但需要消毒包扎，他们这样的中年人在家平时也不会备外伤药，只得下楼去药店买。

　　“斯昂？”赵兰娟的声音在楼道口响起，昝欢下意识扭头，听她笑说：“怎么到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好让你弟开车去接你。”

　　有了这句招呼，昝欢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说话间赵兰娟已经走到近前，见昝欢也在，笑道：“欢欢，你还记得不，以前在咱家住过的，小徵他表哥。”

　　这几年和许徵交往，赵兰娟早把昝欢当作自家人了，哪怕自家儿子如今正面临着解除婚约后另娶他人，赵兰娟嘴上仍旧改不过习惯，张口下意识就是“咱家”。

　　昝欢倒也没出言提醒，只点点头：“记得的。”

　　赵斯昂闻言朝她瞥去一眼，昝欢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黑发扎了个丸子在脑后，黑色的风衣底下着一件浅灰色高腰打底，底下穿了条同色瑜伽裤，踩一双运动鞋，秋风掀起一侧衣摆，婀娜的身段在衣摆下若隐若现，俨然已从少女蜕变成女人，与九年前那个动不动就噙着泪花的小丫头很不一样。

　　赵斯昂朝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又回头问赵兰娟：“您要出去？”

　　“嗐！”像是这才突然想起正事，赵兰娟一拍大腿，“我得去药店买药……”说罢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退回来，拉着昝欢的手，“欢欢，你瞧这事儿给闹的，让你受委屈了。”

　　哪怕面对从小对自己就很不错的赵阿娜，昝欢也说不出“不委屈”这样的违心话，她抿着嘴沉默不语，只在赵兰娟手背上拍了两下。

　　见她不说话，赵兰娟心里越发愧疚，嘴上把许徵又给骂了一顿，骂完又说：“你妈到处找你呢，估计是有话要跟你说。”

　　昝欢闻言摸出手机，上面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她手机不知什么时候给按成静音了，铃声响也没听见。

　　她原本打算不声不响地离开，看来袁思雨今天闹这一出，势必是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她若走了，这戏还真就唱不下去了。

　　“您快去药店吧。”昝欢笑说：“再晚一会儿，我姐胳膊那伤口估计都要愈合了。”

　　赵兰娟尴尬地扯扯嘴角，回头冲赵斯昂说：“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肯定累了，你原来那房间小姨替你收拾出来了，回家洗个澡关上门好好睡一觉，旁的事你别掺和。”

　　赵斯昂点点头，待赵兰娟走远后，他才开口：“走吧，上去。”

　　昝欢愣了一下，转身往单元楼的方向走，赵斯昂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不接点什么似乎有些不礼貌，回个“嗯”好像又显得太敷衍。

　　昝欢想了想，开口：“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曼城。”赵斯昂答。

　　犹记当年明嘉还没有成立国际班，跟赵斯昂一样高三没念完就直接出国的寥寥无几，那时提到去国外念书，大家脸上不是惊叹就是艳羡，如今时代变了，出国似乎也没有那时想象得那么难，哪怕是昝欢这种没出过国的，只要平时上网，也知道曼城隶属哪个国家，有些什么风土人情。记得有段时间“穷游”一词很是盛行，兜里揣张信用卡，一张护照就能到处玩，而人们再听到某人说要去哪国，也不再露出艳羡，出国似乎已经变得没那么稀罕了。

　　昝欢还记得赵斯昂那时走得匆忙，又想起当时一起在食堂吃饭，袁思雨和许徵曾谈论过他出国念书的事，便问：“我记得那时你是去美国念书？”

　　“是吗？”两人并排走着，赵斯昂垂眼瞧她，两人身高相差有些悬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细小的耳朵尖和小半张侧脸。赵斯昂收回目光，说：“我倒是不记得有跟你说过。”

　　聊天倏然陷入尴尬，昝扯扯嘴角，倒没想到赵斯昂会这么不给面子，尴尬道：“不记得从哪儿听来的了，应该是许徵说的吧，他那时候很崇拜你，喜欢到处宣传你。”

　　这话倒是不假，许徵那时是个哥控，干什么都要搬出他表哥来跟人作比较，小时候昝欢受他荼毒，以至于赵斯昂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很是高大，直到第一次见到本人就遇上那么尴尬的场景，加之后面送错情书被他很是无情的拒绝，至此，这位了不起的表哥在她心中的形象便一落千丈。

　　赵斯昂对学生时代的事不以为意，随口道：“在美国念了两年就转去伦敦了，你呢？有成为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吗？”

　　昝欢闻言，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这个志向并没有同旁人说过，甚至连沈静许徵都不知道，她只在高二那年，经由赵兰娟的关系，在倪敏面前跳过一支舞后，说自己想跟她一样，成为国家一级舞蹈演员。

　　她当时说那话，除了自己本身有这个想法外，也是希望倪敏能看在她的雄心壮志下，对她另眼相看，从而收她为徒。

　　当然，她顺利通过舞团的层层考核，成为了倪敏的首徒，可惜，却没能成为跟她一样的国家一级舞蹈演员。

　　许是她的目光里的惊讶太过露骨，赵斯昂侧目看过来，隔着层薄薄的镜片，那目光却好似带着笑意，“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昝欢回神，摇摇头，从小学跳舞，拜名师加入舞团，为的不就是那个头衔？赵斯昂会这么问也无可厚非，昝欢笑笑，“没有，我跳得很烂。”

　　赵斯昂笑笑，“有多烂？”

　　“嗯……”昝欢想了想，“跟我高一下册的月考成绩一样，辣眼睛。”

　　赵斯昂啧了声，“那确实挺烂的。”

　　昝欢听不出他这话是认真的还是玩笑居多，不过刚刚被袁思雨闹那一出的坏心情倒是被冲淡了些许，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扯着进了单元楼，老小区前两拉翻新过一次，不仅外墙的瓷砖贴了新的，楼道里的墙壁也重新粉刷过，生锈的铁栏杆重新换成了铝合金的，整个单元楼都透着股“新”，与记忆中的老破小大不一样。

　　昝欢问：“你是一直在英国念书还是已经参加工作了？”

　　“我大三就开始接活了。”赵斯昂说：“我爸妈去到美国后，耳濡目染地受了些国外家庭教育的熏陶，要求孩子十八岁成年后就不靠家里，自给自足，不过他们还算仁慈，大三才断了我的经济来源。”

　　昝欢没出国过，也无法想象在举目无亲的国我要怎么自给自足，不过她在国内倒是挺有经验。她念艺术学院的，学费比普通大学都要贵上不少，佘秀琴不止一次提到，家里主要经济来源靠袁叔叔，他供两个大学生很辛苦，学费已经很高昂了，让她生活费自己想办法。好在那时倪老师会时不时地带她们出去演出或者比赛，演出有钱拿，比赛赢了有奖金，她生活一向节俭，倒也过得去。

　　“那你很厉害。”昝欢由衷地说：“换我一个在国外，肯定抓瞎。”

　　赵斯昂玩笑道：“你那个英语成绩，还真有可能。”

　　昝欢也跟着笑，半点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冒犯之处，笑过后心情也变得舒畅不少，随口问道：“得有九年了吧？你这次回来是特地看望赵阿姨他们？”

　　赵斯昂朝她瞥去一眼，楼道里背光，使其镜片后的眼神带着点淡漠的凉，他缓缓开口：“有没有可能，我收到了你们的订婚邀请。”

　　前面就是阶梯，昝欢抬腿地动作一顿，眉头下意识拧了一下，又听身后的赵斯昂问：“订婚宴还能如期举行吗？”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