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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被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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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十年了,这还是昝欢头一回在许徵嘴里约听到夸赞自己的词,一个极为常见,却极少被用在她身上的词。
昝欢怔了一下,只觉脸颊正急速地涌上热度,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莫名加快的心跳反应造成,她微微颔首,声音有些发闷的软,“你不去踢球了吗?”
“要去。”许徵的同学已经在球场上就位了,他回头打了个手势,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塞昝欢手里,“帮我买瓶水,剩下的自己买冰淇淋吃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别不高兴啦。”
说罢也不管昝欢答应与否,抱着球小跑着往球场去了。
昝欢盯着逐渐跑远的背影,低头看着不自觉被自己捏得更皱的十块钱,耳边似乎还充斥着许徵那句“别不高兴啦”,微微上扬的语气,像哄小孩儿。
昝欢撇撇嘴,脸颊的烧灼感不但没褪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她不自觉抬手拍了拍,试图用这样的举动让热度快速降下去,然后转身朝与球场相反的小卖部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叫她名字,昝欢转头,是跟她同班的吴晓楠,坐她右前方,中间被一条过道隔着。
“是要去小卖部吗?”吴晓楠问。
昝欢点头,“嗯。”
“一起吧。”吴晓楠笑眯眯地走过来,亲昵地挽上昝欢的胳膊,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
昝欢的胳膊条件反射地僵了一下,嘴角咧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到底忍着没把胳膊抽出来。
“很热吗?你脸好红。”
昝欢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掌心热度惊人,她尴尬笑笑,“太晒了。”
吴晓楠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刚刚那个是十六班的体委吧?”
“嗯。”昝欢点头,“你认识?”
“他在咱高一挺有名的呀。”吴晓楠道:“经常看他跟十班的李司滔一起踢球。”
昝欢觉得自己跟同学之间有点脱节了,她每天跟许徵一起上下学,怎么从来不知道他在高一还挺有名?
“我看你们关系好像挺亲近的。”吴晓楠说罢,小声问:“你俩在一起了?”
昝欢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在一起”的意思,赶忙摇头,“你别乱说。”
明嘉抓早恋可是出了名的严,这种子虚乌有的事要是传到老师耳朵里,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哎呀,没有就没有,瞧你紧张的。”吴晓楠呵呵笑着,“既然没在一起,那我就放心啦。”
她放心什么,昝欢正欲问,吴晓楠已经滑开冰柜门,“瞧你热的,我请你吃甜筒吧。”
昝欢说不用,吴晓楠却异常客气,直接拿了两支甜筒去前台结账了,昝欢追过去时,她已经把钱付了。
被一个并不熟的同班同学请客,昝欢挺有压力,但又感到几分开心,她虽然不擅长主动亲近人,但有人主动跟她交朋友,她还是挺乐意的。
昝欢接过道了谢,说:“那下次我请你吧。”
“好。”
走出小卖部,昝欢才想起来还没给许徵买水,又跑回冰柜前一通扒拉,在一堆脉动下面找到瓶鲜橙多。
“那你跟许徵是什么关系呀?”吴晓楠问:“我见你俩有时还一起上下学。”
“我们是邻居。”昝欢说:“从小就一起上下学。”
“哇,青梅竹马呀。”吴晓楠感慨,“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羡慕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是一起上下学?昝欢无从探究,她自认跟吴晓楠也不算熟,便也没多问。
在班上,吴晓楠就这么和自己亲近了起来,除了一起上厕所,也会同她和沈静一道去食堂吃饭,偶尔昝欢也会叫上许徵。
周五下午,赵斯昂母亲来了,许徵跟着出去吃大餐,吴晓楠被室友拉回宿舍吃泡面了,留下昝欢和沈静两人吃食堂。
食堂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扒了两口饭,沈静突然道:“那个吴晓楠,八成喜欢许徵。”
“嗯?”
“别说你没看出来。”
昝欢摇头,她是真没看出来。
“你没发现,她跟咱一起吃饭都是有规律的。”沈静啧了声,“许徵在的时候她就有空,许徵不在她的室友就正好约她了,多巧。”
虽然算不上什么恶意揣测,但昝欢还是不大喜欢去琢磨别人的心思,“或许真的就是巧合呢。”
“你可太单纯了。”沈静恨铁不成钢地睇她一眼,“我那些杂志给你都没年?”
“看了。”说到杂志,昝欢倒是想起一事,“有一篇是第三节,虽然也能猜到一些前面的剧情,不过你有前两节内容吗?”
“当然,我每一期都买了。”沈静说:“回头我给你找找。”
话题就这么被岔了过去,昝欢原本也没放心上,直到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吴晓楠叫她一起上厕所。昝欢不是很想去,不过回去还得坐挺久的公交,想了想还是起身跟着去了。
去到厕所,吴晓楠却并不上,只洗了个手便说在外面等她。
昝欢疑惑不解,也不好问什么,自顾上了厕所洗手出来,吴晓楠挽着她的胳膊,“教室里坐久了怪闷的,我们在小花园转一转再上去吧。”
他们教室在六楼,上完厕所爬上去没两分钟就该打铃了,这么点时间也不够转花园的,不过昝欢还是点头同意了,她不大会拒绝熟人的要求,就像她心里对佘秀琴的“区别对待”隐有不满,但每次都欣然接受一样。
明嘉中学不仅注重学业,也很注重学生的学习环境,除了后山的石板路、花草、廊亭,勤政楼延至高一高二楼栋的花园也枝繁叶茂,白天的花团锦簇被黑夜掩住风采,在不算明亮的路灯下,显得不那么有朝气。
“昝欢,帮我个忙呗?”
小花园逛了小半,吴晓楠突然开口。
同学之间能帮的忙,除了学习可能就是金钱了。昝欢学习挺一般的,没比吴晓楠好多少,这方面她不一定能帮上忙。艺术生都爱打扮,在学校穿着稍微时髦一点老师也不会多加干涉,吴晓楠也不例外,昝欢偶尔有听到她抱怨这周花钱太多,只能以泡面度日这样的话,不过昝欢更是囊中羞涩,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除此之外,住校生除了周末放假,平时没有班主任的请假条几乎出不了校门,所以偶尔也会有住校生找走校生帮忙在校外带东西。
一番分析,吴晓楠要找自己帮的忙,显然更倾向于第三种。
昝欢想了想点头,“你说。”
吴晓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起码一分钟才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往昝欢手里塞,“帮我把这个给许徵吧。”
触感是纸质的,昝欢低头,就着路灯的光亮,瞥见是个粉色的信封,中间有两个镂空的爱心正好被一支箭射中,串在一起。
昝欢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当场有些傻眼。
居然是帮忙给情书吗!
虽然跟她猜测的有误,不过本质上也确实是叫她帮忙带东西。
昝欢身边虽然没人谈恋爱,但在班上也多多少少听同学们八卦过谁和谁是一对,谁给谁写情书了之类的,但经她手,还是头一回。
耳边不由想起那天在食堂吃饭时沈静说过的话,果然巧合都不是巧合吗?那她跟自己做朋友,是不是也……
“欢欢,帮帮忙啦。”
“这个……”昝欢盯着手里的烫手山芋,“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当然是怕被拒绝呀。”吴晓楠说得有理有据,“当面被拒不但没面子,还会很伤心的。”
不当面被拒就不会伤心了吗?昝欢不是很能理解。
“可是,我……”昝欢纠结地皱起眉,“我没帮谁做过这个,怕做不好……而且学校管挺严的,要是被老师看见……”
“你们不是天天一起上下学吗?你偷偷放他书包里就行了。”吴晓楠双手合十拜托道:“求求啦,我实在没勇气当面给。”
说话间,上课铃响了,吴晓楠似乎已经默认昝欢同意了,拉着她一边往教学楼跑一边说:“回头请你喝饮料呀。”
昝欢莫名想起上次的甜筒,嘴角垮了垮,怕被老师同学看见手里的信,匆匆塞进了校服口袋里。
赵斯昂因为要上三节自习,最近晚上回家都只有她、许徵和袁思雨三人。
昝欢刚拐过楼梯口就瞧见了等在路口的许徵,他单肩挎着书包,正跟一个女生说话,旁边还站着李司滔。
昝欢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慢悠悠走下楼。
那女生是许徵的同班同学,说自己住在南俯路,可以跟他们一起坐公交。
因为有外人在,昝欢一直没找着机会把信给出去,直到三人各回各家。
佘秀琴从厨房里端了盘切好的水果出来,让她俩吃了去洗澡睡觉。前两天袁思雨睡前吃饭容易长胖,佘秀琴便取消了夜宵,改成了水果。
一盘水果解决完,袁思雨进浴室洗澡去了,昝欢回了自己房间。
摸出校服口袋里的‘粉色炸-弹’,昝欢咬了咬唇。
恋爱这个话题再次闯入脑海,头一次让昝欢觉得离自己这么近。
吴晓楠无疑是漂亮的,又爱打扮,对人还热情,明明成为朋友才一周,却能给到昝欢一种她们已经成为朋友很久很久的错觉。
思绪慢慢偏离正轨,眼前不由浮现出吴晓楠坐在许徵旁边吃饭,体育课替许徵买好水等在一边替他加油,放学后挽着许徵的胳膊去等公交……许徵会帮她端餐盘吗?会摸她的头拿钱给她说剩的都是她的吗?会帮她拎书包吗?也会觉得她漂亮吗?
昝欢猛地摇头,惊骇于脑内这些并未发生的幻想,竟会让她胸口隐隐发闷,同时还有几分不爽?
真见鬼!昝欢抄起信转身拉开门,正好对上佘秀琴将厨余垃圾拎出来,明明并不是她的东西,她却没来由一阵紧张,慌忙将信扔回了床上。
这个时间,赵阿姨和许叔叔估计也还没睡,算了,等晚点吧。
昝欢心里装着事,连平时爱不释手的杂志都没看进去两页,耳朵一直听着客厅外的动静,袁思雨洗漱完跟老妈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间,外面安静了十来分钟后,客厅的灯灭了。
昝欢瞄了眼时间,十点二十,估摸着赵阿姨和许叔叔应该也睡了,便摸出小灵通给许徵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不待对方开口,昝欢忙道:“我等下过来,帮我开下门。”
许徵沉默了好几秒才嗯了声,昝欢挂断电话,套上校服外套,将床上的粉色信封重新藏回口袋里,做贼似的穿过客厅,轻轻拧开玄关门。
许徵家的门虚掩着,昝欢轻缓地将其拉开,客厅的灯没开,只洗手间和对面卧室的灯亮着,能隐约照亮客厅内的陈设。
她猫着腰轻轻走进来,压着嗓子叫了两声许徵的名字,等了下并未听到回应。许徵的卧室就在洗手间对面,她刚走了一步,洗手间里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记忆复苏,那天的尴尬场景仿若昨日重现,她紧了紧兜里的信,再不敢往前踏一步了。
想着要不换个时间吧,或者回家再给许徵打个电话,把人喊到楼道口直接给算了,犹豫间,视线落在沙发上的书包上,吴晓楠让她偷偷塞他书包里来着。
虽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但比起当面给,偷偷放的行为更让昝欢能够接受,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但看到沙发上的书包,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书包,轻轻拉开拉链,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信放了进去,正准备将拉链归位,斜前方隐约传来脚步声,昝欢吓一跳,真跟做贼似的,起身就往外跑。
直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锁上门并躺回床上,胸腔里那颗脆弱的小心脏都还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
紧张过后,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紧跟其后,不知道吴晓楠的情书内容是什么,写的大白话还是情感充沛的文艺范儿?或者摘抄的情诗?昝欢没有给人写情书的经验,事实上她连情书该怎么写都不知道,对内容充满好奇的同时,更好奇许徵看到情书后的反应,他会答应吴晓楠吗?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因为忧思过虑,昝欢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是周六,她不用去学校,但起得并不比平时上学晚,她今天得去课外培训班上舞蹈课。
眼睛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睑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她用冷水浇了浇脸,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两口早餐就出门了。
入秋后早上天亮的没夏天那么早,这会儿楼道的感应灯都还没熄,她打着呵欠下到一楼,弯腰解锁单车,随后从楼道里面慢慢推出来。
车刚推到单元楼门口,后座上突地落下一只手,那只手比昝欢的大许多,指节瘦而长,骨节微微突出,因为用力的缘故,手背上的青色脉络蛰伏于皮肤之下,将薄薄的皮肤撑地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将出来。
昝欢吓了一跳,慌忙侧身,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只看到对方突起的喉结。她复抬起头,楼道的感应灯霎时熄了,她吓得下意识握紧了单车龙头,下一秒,一道低沉的轻咳在头顶响起,刚熄掉的灯复又亮起了光。
手主人的脸也恰到好处地映进昝欢的眼里,密却不显得过浓的眉,挺直如山脊的鼻根两侧,五双眼睛黑且沉,眼尾微微上挑,仿佛自带三分笑意,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单看眼神的凌厉感。
原本昝欢还惊讶于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帅哥,直到望进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像肌肉记忆般,条件反应地让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
“你……”昝欢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有事吗?”
赵斯昂微蹙着眉盯着她,半晌后启唇吐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什么鬼?
昝欢既觉莫名其妙,又觉羞恼,这人莫不是疯了,一大早地把她堵在单元楼门口念情诗?
赵斯昂念完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似要把她的脸看出个窟窿来一样。
饶是人脸皮厚的突然被人这么盯也受不了,何况昝欢脸皮一向不怎么厚,她觉得脸有些热,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几乎贴到墙,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什……什么意思?”
“自己往上写的,你说不知道什么意思?”赵斯昂的语气略显嘲讽,边说边从肩上的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昝欢瞪大了眼,“这是……”
粉色的信封被他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有种摇摇欲坠之感,犹如此刻昝欢的心。
这信为什么会在他手里?她明明记得她放到许徵的书……
视线落在对方肩侧的黑色书包上,昝欢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昨晚太紧张,她忘了许徵上星期换了个和他表哥一样的书包。
昝欢一时不知该先为自己办砸了事而感到焦虑,还是该为眼下尴尬的场景给出点解释,这么乌龙的事件,跳进什么河都得带身泥。
不待昝欢做出反应,‘粉色炸-弹’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与此同时,赵斯昂略显傲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不喜欢字丑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