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情书》咫渊

16、16：安慰

　　午后热络的阳光被树荫遮蔽，微风轻拨树叶，沙沙声响中漏出一线天光，倾泻在小路边开得艳丽的君子兰上，那嫩黄的蕊心仿佛被镀了层浅金色的缕衣，耀眼夺目，灼人眼球。

　　昝欢忍不住驻足欣赏，恨人类的眼睛不能像相机那样，随时随地将美景定格，时而拿出来欣赏。

　　沈静见她半晌没吱声，权当她在自省，兀自忧心道：“我觉得高三的级草地位恐怕不保了。”

　　“你怎么还知道高三的级草是谁？”昝欢错开眼无语道。她连她们高一的级草是谁都不知道。

　　“这难道不是入学指南吗？”沈静比她还无语，“你不会连高一的级草是谁也不知道吧？”

　　昝欢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精英班的，好像是叫李洋。”

　　昝欢一愣，下意识脱口道：“疯狂英语那个？”

　　沈静搡她一把：“你觉得你很幽默？”

　　昝欢反应过来，尴尬笑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不过，他并不是唯一的级草。”沈静高深莫测道：“根据票选，从脸蛋儿和身高上来说，咱们徵哥跟他算是并列第一，不过因为人家李洋是精英班的，所以人气略胜那么好几筹吧。”

　　昝欢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徵哥”是谁，不可思议道：“许徵？”

　　“别表现得这么惊讶，你当根草的人在别人那儿可是块宝。”

　　昝欢想说她可没把许徵当草，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惊讶那个级草票选是怎么来的。票选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全校投票吗？她不记得自己有参加过这样的票选。

　　沈静说，“班里有女同学知道我跟他认识，还来找我打听过呢。”

　　打听什么，不言而喻。

　　早恋这东西，就像罂-粟，都知道应该远离，但却总有人经不住它妖冶外表的诱惑，初中还相对克制，高中却比比皆是，好似赶一种别样的时髦，谁没早恋过谁就枉费了青春。

　　昝欢觉得这东西离她和许徵都挺遥远的，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平时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但却从来不涉及这些。

　　“还有女生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可把我给乐死了。”沈静自顾道。

　　突然被点到名，昝欢怔怔地啊了声。

　　沈静摆摆手，“你也觉得很离谱对不对？估计是看你俩总是上下学走一起，就想当然地以为了吧。”

　　昝欢却陷入了沉思，不自觉将心里话问了出来：“许徵会谈恋爱吗？”

　　“会吧。”沈静想也不想地答：“我要是男生，还这么受欢迎，高中三年不得谈个五六七八个的。”

　　昝欢被她的好胃口笑到，骂她没个正形，沈静哈哈笑着跑开，倒打一耙，“你难道不想？”

　　昝欢还真不想，别说五六七八个了，她连一个都没想过。

　　她是一个不大喜欢做改变的人，当初鼓起勇气学跳舞，到如今妈妈再婚，家里两口人变四口，她也都慢慢适应了过来。没有谁会真的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如果未知的变化将剥夺她原有的快乐，她宁愿继续裹在一成不变里。

　　“你想谈恋爱吗？”两人沿着小路返回，昝欢突然问。

　　沈静以手做伞挡着从树枝间隙漏下来的阳光，不假思索地答：“如果是王子的话，我想。”

　　“那你可得努力了，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嗯？”沈静不解地睨她。

　　“到时候争做湾-湾省长，什么王子骑士的那还不都排着队想认识你。”

　　沈静扑哧笑出声，“ 你好坏，我好喜欢。”

　　两人笑闹着各自回到教室，离下午上课还早，艺术班不如隔壁精英班和实验班学习氛围紧张，教室里这会儿都没几个人。昝欢拿出杯子接了杯水，从桌肚里掏出那本《最小说》慢慢翻了起来。

　　里面都是一个个或成长或带着青□□恋的小故事，篇幅不长，有完结有连载，大多是以学生为主人公，事件背景也是高中或大学，代入感极强。

　　直到耳边响起上课铃声，昝欢才恍然自己居然看得连时间都忘了，在老师进教室前，昝欢忙将杂志收进桌肚里，比起冗长的韩国小说，这种饱满却短小的故事似乎更能吸引她看进去，而且有的情节似乎还能引起共鸣。

　　明嘉中学平时将学生的学习抓得挺重，不过在早晚自习上对走校生还是有一定优待的，高一高二只需要上两节晚自习就可以放学回家了，高三原本是四节，考虑到有的学生住得远，上完自习可能没车回家了，走校生也特赦只上三节。

　　高一高二两栋楼中间只隔了个小花园，昝欢下至一楼叫上许徵，两人出教学楼就看到已经等在花园边上的袁思雨了，打过招呼三人一同往校门口走，路过高三那栋楼时，远远瞧见一楼的楼梯拐角边倚了个人。

　　此时虽是下课时间，但高三那栋楼却安静得过分，走廊上没有如高一那边似要将栏杆压垮的学生打闹，只偶有零星几个结队而行的学生，所以那道倚在楼梯拐角的身影就显得异常清晰了。

　　许徵高呼了声“哥”，那人闻声转脸看过来时，昝欢也恰巧条件反射地循着声音往那边望。她并不近视，但因距离较远，对方的长相仍旧显得有些模糊，不过单从身形比例以及脸部轮廓看，倒是够得上沈静口中的“一表人才”。

　　这个想法涌进脑海时，昝欢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极少对别人的长相评头论足，更遑论异性。她蹙着眉摇摇头，真是见鬼，难道是受中午那会儿看的故事内容影响了？

　　昝欢深以为然。

　　旁边的袁思雨突然开口：“高三不是还有一节自习吗？”

　　“我哥不上那节自习照样随便考。”

　　得，捧哥狂魔又上线了，昝欢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翻了个白眼。

　　赵斯昂似乎话不多，又或许跟他们不熟的缘故，只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后，便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昝欢就更不可能主动跟不熟的人说话了，所以，从高三楼栋前到公交站牌这一路，几乎都只有许徵和袁思雨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袁思雨看似温婉，性格上却半点不扭捏，仿佛跟谁都能聊下去，昝欢不由心生羡慕，这是她想做却做不到的。

　　回到家，佘秀琴已经掐着点给她俩热好了饭菜，还问了下袁思雨第一天从这边去学校习不习惯等，昝欢则在一旁盯着面前碗里泛着些许油光的排骨汤发呆，这是以往许多个晚自习下课回家所没有的待遇，一时之间，她不知该为此感动还是该感谢这位半道杀来的姐姐。

　　下午放学在食堂吃过了，这会儿并不觉得饿，昝欢只喝了碗汤便作罢，这次没让佘秀琴喊，待袁思雨喝完后主动起身将碗筷收进了厨房。

　　佘秀琴系上围裙，叫住准备出去的昝欢，“你们现在是不是还不怎么上专业课？”

　　从小到大，只要昝欢不是考班上倒数，佘秀琴一般不太会关注她的学习，更遑论跟她讨论课程，昝欢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情绪来，她嗯了声，“高一主要还是上文化课，专业课要到高二才开始上。”

　　“你那个舞还想继续学吗？”

　　昝欢一时被问住了，不太知道佘秀琴突然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得过奖嘛，能考进明嘉跟那个也有挺大关系。”佘秀琴道：“你要想跳咱就继续学，兴许到时候还能考个好大学。”

　　佘秀琴对子女的希冀更多好像只要平安长大就行，突然聊到未来这个话题，昝欢还有点不习惯，“您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你之前学跳舞的那个老师下午打来电话，说好多同学都已经上一个月课了，你这边还没动静，问怎么回事。”

　　昝欢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您希望我继续跳吗？”昝欢说：“现在不是以前的少年班了，一年下来额外的学费可不便宜。”

　　佘秀琴擦碗的动作顿了一下，说：“经济压力肯定不小，不过有一技之长傍身，就算考不上大学，以后凭本事教小孩子跳舞也能挣钱，折中下来也不亏。”

　　佘秀琴文化水平有限，在厂里做了十几年工，太清楚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了，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倒也不奇怪。

　　跳舞的事就在三言两语中定了下来，昝欢见没别的事，打算洗澡睡觉。

　　“让思雨姐姐先洗，你一会儿再洗。”佘秀琴说，“老式的电热水器蓄水量不够。”

　　家里增加了新成员，用水量也跟着加大不少，以前昝欢放学回来一个人洗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就不一样了，她要是先洗了，后面进去的很容易洗一半突然出现没热水的情况，昝欢默了默，没说什么，点头应下，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妈妈主动让她继续报班学跳舞的事令她感到高兴，但排骨汤和洗澡的事又让她郁闷，她躺倒在床上，知道后者都是小事，不必太过计较，但心里仍旧像是堵了块什么，不上不下的。

　　周三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这学期年级里有两个班都排在了这节，体育委员带着众人跑完圈后列好队，由体育老师带着做一些简单的伸展运动后开始教新的广播体操，一个月后，学校将举行广播体操大赛。

　　今天太阳很大，晒得人头昏眼花，学了大半节课，体育老师终于大发慈悲地解散，让大家自由活动。

　　艺术班女生较多，自由活动几乎就是各自找个阴凉地坐着闲聊等下课。

　　斜对面的十六班也原地解散了，几个男生对着器材筐就是一通疯抢，许徵转着球往足球场去，朝不远处树荫下以手作扇的昝欢勾了勾手指。

　　那模样像招小狗，昝欢不乐意地撇撇嘴，但还是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躲这儿偷懒呢？”

　　昝欢瞥了眼他那指尖上转得人眼晕的球，“没你精力旺盛。”

　　“干嘛闷闷不乐的？受欺负啦？”

　　受欺负倒没有，昝欢想了想，问：“你觉得我有必要继续学跳舞吗？”

　　指尖的球突地往空中一抛，最后稳稳落回许徵手中，“高一不是还没上专业课，现在就在发愁了？”

　　“我妈的意思是继续学。”昝欢说，“课外培训班也继续上。”

　　“那可得花不少钱。”

　　昝欢点头，“所以我有些犹豫。”

　　“犹豫钱？”许徵不是很理解，“钱又不用你挣。”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佘秀琴挣钱也辛苦，她跟袁叔叔组家庭，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想减轻些负担，自己要是继续上培训班，岂不是变相施压？

　　昝欢叹了口气：“我妈养我很不容易的。”

　　“正因为阿姨不容易，你才更应该听她的。”许徵难得正经，语气都变得严肃了几分，“你初三就拿了区里的奖了，这么优秀，要是不继续跳，岂不可惜？要是将来能成为一名牛逼的舞蹈演员，到处演出，先不说名声响不响亮，单就阿姨这些年往你身上砸的钱，那还不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这个昝欢当然也有想过，只是她跳舞的初衷并不是这个，心都不诚，能跳好吗？

　　昝欢睁着迷茫的大眼，问：“你觉得我能行吗？”

　　“当然。”许徵一改往日不着调的样子，摸了摸她软塌塌的头顶，“在我心里，你一直挺棒。”

　　“哎呀，你手刚摸完球……”昝欢嫌弃地推开他的手，撇撇嘴，“这话好假好敷衍。”

　　“真的。”许徵说，“你跳舞的时候跟平时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嗯……”许徵握拳支着下巴思索两秒，笑道：“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