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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物归原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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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资格做出的选择的,也只有万祈弥而已。
没有人可以剥夺她的权力,倘若她选择无视所谓的使命,推开一切强加给她的东西,那就这么办。
如果不告诉万祈弥大墓的存在,也许她不会被牵扯进来,可是大墓的阴影仍然会在她心中,我们都一样,前往大墓并非为了奔赴命中注定的结局,而是为了消除心中的犹豫。
就像我曾在衔烛亭中恍惚地想,如果騬王复生,我也许会像真正的眉净筠一样,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我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恐惧未知的命运。不管名字是否是眉净筠,我始终是我,不管爷爷奶奶如何想,不管爸爸妈妈如何认为,我始终是我自己,唯有我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万祈弥听完我的想法,竟有些失神:“我们真的能完全放下吗? ”
“也许吧,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二天早上,从房门里走出来的万祈弥脸色不太好,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奶奶给她打来热水洗脸,她连声说谢,样式老旧的镜子里映出她疲惫的脸。
“你还好吗?”我问,“去山上很耗体力,我们可以改天去。”
她摇摇头,不想改变计划。
谁知早饭吃到一半,隋臻急匆匆打来电话:“骆引丰不见了!”
今早起床就没看到他,隋臻还以为他只是出去散个步,谁知一两个小时都不见人。山里地形复杂多变,他又不认识路,若是在哪里迷了路那可就麻烦了。
隋臻叫上我和万祈弥,听说了这事的几位叔叔婶婶也放下了今天的活计,和我们分头挨着道路搜寻。
村子周围都找了一遍,可令人担心的是,骆引丰始终不见踪影。
一个上午过去仍然没有线索,爷爷通知了骆家,从乡镇上请了些帮手一起找人,也到派出所登记了信息,随着时间过去,情况越来越不乐观。
绕了一圈,到隋臻家里喝口水稍作休息,隋家奶奶说:“你们都说我是装神弄鬼,不愿意听我的卜算,我看这事八成和那边有关。”她不愿明说,指着屋后的祠堂。
隋家奶奶年纪大了,平时找她做法祈福的人越来越少,都说她的个性情古怪的老太太,祭天祖时我还听见许多人议论她以前的事,言语中暗示她是个骗钱的神婆。
她便越来越少说起神神鬼鬼的事,偶尔到村里串门也只聊家常。
现下听到她这样说,长辈们都有些尴尬,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我站起来说:“我们几个小辈去骆家祖宅看看吧,毕竟昨天才带他去过一次,说不定他自己又摸去了。几位叔叔婶婶就麻烦你们再留心看看村子周围,若是骆家来人了也可以跟他们说清楚情况。”
正要叫上隋臻和万祈弥,隋家奶奶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净筠,他怕是不在骆家的宅子,你要去丢了东西的地方找他,”她手上比了个掂量东西的动作,“有些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丢了的东西?
回头一看,他俩都做好准备跟我走了,隋家奶奶又说:“万家的丫头留下,她今天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万祈弥投来疑问的眼神,我朝她点点头,和隋臻先出发了。
才出门隋臻就说:“奶奶今天可是找回面子了,居然有人这么听她的话。”他的语气既像嘲讽隋家奶奶,又像嘲讽那些一会儿信神一会儿不信的长辈。
“你不相信她吗?就属你最不听话。”
隋臻摇头,“从前我相信她的时候,总是把奶奶当成要用名字绑住我的敌人,现在我不那么信她了,才发现她不过是我的奶奶。”
他看我走的方向不对,便问我去哪,我说不去骆家祖宅,去十年前的秘密基地。
隋家奶奶说丢了的东西要物归原主,墓里少的,只可能是靳家二叔十年前带走的东西,之前我们猜测过原委,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难道那东西在骆引丰手上?
这一趟走得匆忙,我和隋臻加快脚步,却发现这条路比以前好走许多,尽管杂草遍地树枝横生,长大了的我们走得比以前更快也更稳当。
终于到了地方,向阴处的山坡已经被植被覆盖,长到小腿的杂草丛中竟然真的有被踩塌的痕迹!
我们沿着草丛里的凹陷前行,突然,隋臻指着另一边说:“你看,树后有个人。”
匆忙跑过去,眼前昏迷在地的人,正是骆引丰。
他看起来毫发无伤,身上沾了点草叶和泥土,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均匀。
我们叫着他的名字却没把他叫醒,隋臻甚至把他扶起来用力摇晃了几下,骆引丰还是没有反应。
骆引丰手里攥着一个硬物,把他的手指掰开,是一个金属制的小茶壶。
我拿起茶壶仔细看,再普通不过的外表,也没有刻印年份或是别的字,一点也不像墓里的东西。
手心空了的骆引丰却突然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睛,看着我们的眼神十分迷惑:“你们来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有力气站起来吗?”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和隋臻的提问把他搞懵了,骆引丰不费力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道:“我没事,很好啊,你们在说什么?”
隋臻说:“今天早上你不见人影,我们找了你一天,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早上?今天?”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我不是在你家门口散步吗?知了吵得我很早就醒了,出来看到附近的树上落了一只鸟,我凑近去看它一拍翅膀就飞走了,我就往回走想去洗漱,结果就被你们叫醒了。”
我拿起小茶壶,“这个是你刚刚手里拿着的,是你的东西吗?”
骆引丰接过去看了看,“是我爸给的护身符,让我随身带着,我刚刚才从行李箱找到它,想着没事就塞进口袋了。”
他说的刚刚,已经是大半天之前的事了。
还好找到了他,我们便转头往回走,骆引丰问:“这里是哪里,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跟隋臻对视一眼,只听他敷衍道:“我奶奶会算命,她算出来你在这里的。”
……这倒也是事实。
“啊?”骆引丰疑惑,“什么啊,你们不是说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吗?”
“你奶奶……还会这个……”他自言自语着,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我只好找补道:“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失踪好几个小时,很多人一起都找不到你,我们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你回去要尽快联系你爸妈,他们好像已经在来的飞机上了。”
闻言骆引丰忽然顿住脚步,我们回头看他,脸色不太好,“我妈,也会来吗?”
我奇怪道:“是啊,怎么了?”
他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快走快走,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了。”
我们回到村里,骆引丰安然无恙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大家你一眼我一语,最后达成一致:他应该是梦游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到山里去了。
由于当事人也说不清楚具体经过,没有人能判定发生了什么,眼见骆呈生和骆引丰妈妈即将到达,长辈们便着手抓鸡买菜,毕竟这次要招待的,真是“贵客”。
骆呈生夫妇来时我和隋臻坐在门口择菜,骆引丰妈妈是位美人,在夜色的遮掩下几乎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她进门看见骆引丰,激动地抱住了他。
没有金光闪闪的祠堂作背景,骆呈生也不如初见时那样威风八面。等到入座后,才显出他们的格格不入来。
席间依然是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这场意外引发的聚会似乎不因其缘由而影响氛围。
我们坐在另外一桌,隋家奶奶说万祈弥今天不宜出门,她休息了半天气色好了许多,听说我们真的在占卜出的地点找到了骆引丰,顿时有些惊讶,“我之前都不相信这些。”
“也不必信,”隋臻说,“有些东西其实是人研究出来束缚自己的。”
我点点头。
突然,那边说话的声音尖锐起来,只见骆引丰妈妈站起来指着骆呈生的鼻子,大骂道:“……就是你这个听不进话的人,什么传统什么孝顺什么祖上的规矩,要是今天儿子出了什么事,你还有脸见你祖宗吗,骆呈生,你扪心自问,你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到底有谁得了好处!”
餐桌上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陆续有人劝道好了好了,把愤怒中的她拉下来安慰,有人举起杯子想缓和气氛,有人转移话题,一桌子人忙着揭过这一页。
混乱中骆引丰抬着碗溜到了我们这桌,这才明白他之前说的战争是什么意思。
“你不去安慰你妈妈吗?”
他说:“不用,过一会儿就和好了。”
也许觉得这话太轻率,骆引丰又说:“其实我妈一直反对他搞那些封建迷信,尤其牵扯到我,他们已经好久没为这事吵架了,给他们一点时间自己能处理好的。”
说话间一切似乎恢复了常态,大家默契地不再谈论,饭后我和隋臻依旧负责洗碗,祠堂里隋家奶奶正捏着几根香站在神桌前,给堂下坐着的骆引丰和万祈弥念安神咒。
香火味飘散在屋子里,四周渐渐安静,我和隋臻从厨房出来时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骆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