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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痴人之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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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下午。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动身离开这座即将毁灭的庄园。
但他仍若无其事地在屋内徘徊,研究着小说和装饰。
凯蒂消失了,从早餐后她就没有出现过。西里斯在一本讲述克隆实验的杂志上打发时间,她的屋里只有这些。他静静地等待,直到临近中午,阁楼上再次传来异动。
他关上门,拉上窗帘,取出藏在背包里的魔杖。他走到厨房边,立起那只老旧的木梯,靠在墙角,爬了上去。
通往阁楼的入口被一块铁板封锁,没有留下任何缝隙。锁扣连接着天花板和铁板,一只拳头大小的锁悬于半空。
他深吸一口气,魔杖对准锁头,轻声念道。
“阿拉霍洞开。”
相似的情况第二次出现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由此确认,刺破摩托轮胎的那颗长钉,同样来自这里。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凯蒂推门而入时,他正将梯子放回原处。
“你在做什么?”她气喘吁吁。
“确认某些事,”他漫不经心地擦手,“我想确认这把锁是否牢靠。”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她沉默片刻,说道:“当时的确有个巫师经过这里。他同情我,给这把锁施加了魔力,除非用钥匙,其他任何方式都无法打开。”
“他还说什么了?”
“他给了我一些钉子,指定我在一个时间撒在公路上,”她的眼里突然黯淡下去,“我照做了,也因此,当你站在我家门口时,我没有惊讶。”
西里斯心头一紧。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穿着漆黑的衣服,蒙着黑面纱,披着黑斗篷,根本看不见脸。只是……”她抖了一下,“他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手上也有灼烧的痕迹。”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到一个月。他说他是逃到这里的,我收留他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就做了这些,然后离开了。”
“他去了哪里?”
“一路向南。”
“他进入了阁楼吗?”
“进去了……他说是为了驱散里面的恶鬼。”
“他做了什么?”
“他对我丈夫做了些什么,然后我丈夫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她说,“他说从此以后,我就不需要照顾他了,因为他已经获得了永生。”
西里斯头晕目眩。他并不知道这是疾病作祟,还是黑暗降临前的预兆。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夜晚。凤凰社接到消息,称伏地魔会在当晚杀掉哈利·波特,但没人知道消息来源。正在众人争论不休之时,他拍板决断:
“这是个圈套。他就是为了让我们慌忙转移詹姆和莉莉,然后在途中出击。”
他自作聪明,以为更换保密人的计划天衣无缝。但事实证明,他蠢钝得无可救药——因此,他并不意外魔法部会当即抓捕他。
当他赶到波特家时,眼前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和一道璀璨如火的绿光。
詹姆倒在门边,他反抗了,双手被炸得粉碎,镜片浮在血泊里,像一艘艘透明航船。他看见了西里斯,张开嘴,血液漫溢而下。
“快走,离开这里……”
楼上传来另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孩子的哭声。
“……大脚板。”
……
“所有你以为死去的人,如果他们重新出现在你眼前,那并不是幻觉。故事书页成为莫比乌斯环,你们在同一面又相遇了。”
他当时明明亲眼看见……但为什么邓布利多和那个魔法部的家伙又说他们好好活着?
如果这个故事成为莫比乌斯环,那此时此刻,他在故事的哪一面?
“那把钥匙在哪里?”
电光火石间,他几乎能拨散迷雾了——只需要最后一把钥匙。
“在我这里,”她低声道,“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它。”
“我要看看阁楼上到底是什么。”他说。
“你必须这样做吗?”她语气哀求。
他明白她为何如此抗拒。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那位中风的丈夫躺在那里,而她近一个月没有查看过,那么,阁楼上只可能是一具尸体,或什么也没有。
“我发誓,无论你通过什么方式报复你的丈夫,我都不会审判你。”
他拉开她的衣袖,露出左臂上可怖的伤疤。她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颤抖。
“太阳就要落山了,”她说,“等天亮了,我再把钥匙交给你,好吗?”
西里斯望向窗外。金红苍穹,残阳如血,一滴滴穿透浓雾落入这座小镇。他再次实质性地察觉到时间的变化——不是黄昏来了,他就看见了;而是他向外看时,黄昏就来了。
狗与狼的时间。
他想起这句谚语。暮色逼近的时刻,世界被笼罩在迷雾中,从遥远的地方走来的一个人,也无法分清对方的来意是善是恶。所以称之为狗与狼的时间。
他变得强硬,冷冰冰道:“我必须要知道阁楼上有什么。”
“真相并不总是能解开你心头的乱麻,”她哽咽道,“……如果你很喜欢这个梦,就别逼自己醒来。”
阁楼上再次爆发异动,像是里面关着的东西听见了他的声音,急切地呼唤他进入。
他抽出魔杖,准备念出夺魂咒时,问了自己:他真的不得不做到这一步吗?
昨天他和她接吻,廊桥新梦,鱼水之欢。他甘愿成为一个影子,因为这样可以让她走出战争的痛苦。
而今天,他要在她身上重现战争。
“我答应你。”
和几天前几乎一样的场景,当咒语已经箭在弦上时,她打断了他。
他松了口气,语气软化下来:“我只是想确认里面是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你只会伤害你自己,”凯蒂说着,走近他,把手指放在他的手臂上。她抚摸那些新旧不一的伤疤,像在抚摸自己的身体,“我会给你钥匙的。”
她踮起脚,吻了吻他。
这个吻丝毫不带感情,反复只是达成交易的一个标记。她走入客厅,从那叠报纸的最下方,抽出一把钥匙。
她把钥匙交给他。
这是一把新打造的钥匙,在递到他手心的同时,他就感受到黑魔法的存在。钥匙被挂在一根切成长条的羊皮纸上,扭成环状。
“去打开那扇门吧。”
如夏娃般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已经不在乎暴露与否了,右手握紧魔杖,一步步靠近阁楼。他架起木梯,踩上去,锁落入掌心。他再次观察,确认没有任何会在开启瞬间爆炸的魔法后,把钥匙缓缓滑入锁孔。
咔嗒——
锁打开了。
“西里斯。”
她呼唤他。他向下望去,她正站在木梯旁,仰脸看他。她的眼睛里漂浮着雾气,如同无数游离的微粒,正欲随着重力坠落。
“我很开心做过这个梦。很多年后,它会成为一场旧梦,但永远是一场好梦。”
他握在把手上,向下一拉,唯一一扇封锁阁楼的铁门被缓缓开启。
湮灭反应在这一刻出现。
她眼里的微粒消失了,变成一道冰冷而不可见的光。
所有的物质,无论正反,都逐渐消失在克莱因壶中。
……
西里斯进入阁楼。
阁楼里昏暗一片,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格窗。他渐渐分辨出堆积物的轮廓,由于长期不用,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衣柜、沙发和壁钟。所有东西都罩在一张巨大无边的白布下,就连阴影也笼罩其中。
异响是从衣柜里传出的。随着地板的震动,衣柜里的人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撞击着衣柜。无奈它的力量过于微弱,狭小阁楼内,除了隆隆作响的回音,只有满目尘灰回应它的求救。
他攥紧魔杖,并没有注意手心渗出的鲜血。他手里还握着一枚眼睛碎片。
他没有出声,只是一步一步,向阁楼尽头的衣柜挪动。每走一步,地板上便多出一个脚印。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窗外西沉的太阳,永远地悬挂于天际线。他知道时间停止了,可他依旧可以自如行动。
他终于走到异动的源头旁。一人高的衣柜平躺在黑暗里,如一尊棺椁。
他深吸气,掀开那块巨大的布,一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廉价的衣柜出现在眼前,浅白杉木,铁制把手,霉迹斑斑。
他握在把手上,微微用力,意料之中毫无反应。
衣柜里的异动转变为暴动,像野兽在拼命撞击撕咬囚笼,但没有人说话,只是向他求救。
他最终下定决心,后退几步,魔杖对准衣柜中间的缝隙,轻声念道:
“阿拉霍洞开。”
那一瞬间,太阳沉下去了。黑夜张开翅翼,让狂风席卷整片土地。不远处的森林,无数昼伏夜出的鸮类将脸转到身体背面,瞪大血红的瞳孔,伺机而动。无法穿透的迷雾笼罩下,月亮像裹尸布里肿胀的老人。
衣柜门缓缓开启,吱吱呀呀,像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开。
“快走,离开这里……”
西里斯睁大双眼,面色惨白,魔杖几乎顺着血液从手中滑落。
“……大脚板。”
詹姆的脸缓缓浮现。他平躺在衣柜内部,缓缓说道。他满脸鲜血,镜片碎裂,面色灰白,生机在他急剧缩放的瞳孔中,如流星般无可挽回地坠落。
“是我把波特先生带到这里来的。”
凯蒂的声音从西里斯身后响起,紧接着,一束光照亮阁楼。那只据说可以点燃皮肤的白炽灯,被她悬挂于指尖,纵使脱离电线,依旧恒定地发出白光。
“从戈德里克山谷那间破损的屋子里。”
她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