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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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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周衡死死地盯着许幼怡,言语中步步紧逼。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幼怡咬着牙说出了一个无助的问句。
周衡把玩着手中价格不菲的定制钢笔,脸上露出愉快又残忍的笑容。这一次,他把许幼怡“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他的主场,也是他内心急剧膨胀的征服欲望与信心的来源。
“我的要求很简单。”像是玩弄够了手中猎物,周衡终于开口,“我要跟你结婚,而你要好好地做一个美丽且听话的花瓶。”
“不可能,你太过分了!”许幼怡的愤怒写在脸上,但拒绝的话语却显得那么无力又软弱。
“说不可能之前要仔细想一想。”周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容,语气很是无情:“你难道忘记我刚才说的,我会怎么对付她吗?”
就在刚才,在这间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周衡告诉许幼怡,如果她不配合,他会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让严微的职业生涯彻底毁灭。
“不仅仅是沙城的拳馆和拳赛。”周衡是这么说的,脸上的表情恶毒又残忍,“我有的是人脉和办法,能让她在这个行业彻底混不下去。别说是比赛了,开拳馆、当教练,只要是跟这个行业沾边的,哪个都别想了。”
最后,他挑衅似地盯着许幼怡:“信不信由你。”
许幼怡当然不愿相信,但她又不得不信。
至少,她无法承受周衡万一具有这样能力的风险——她早就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让严微受到一丁点伤害。更不要提,如果断送她的职业生涯,就等于毁了她唯一倾注了爱与梦想的未来。
如果可以,许幼怡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只要能够让那个小孩开心幸福。
——也许她可以想办法先稳住周衡。
“好。”许幼怡非常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不能伤害她。”
周衡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好,我保证。”他轻松地说,“那么,你现在可以去准备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至少,先断了跟那个女孩的关系。”
他把一串钥匙丢到许幼怡面前。“房子和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就搬进去。”他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许幼怡定定地看着那串钥匙,她知道,如果捡起了它,就等于签订了魔鬼的契约。
但她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串钥匙,缓缓站起身来,默然无语,离开了周衡的办公室。
这一天,严微本来在拳馆训练,但不知为什么,感到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她难以聚精会神,恍惚了几次,连续被老虎的拳头击中。后者停下攻势,抱着手臂看她:“怎么回事?今天状态不行?”
严微皱着眉头,好像思忖很久,开口道:“我想回家一趟,现在。”
老虎把拳套摘下来,往旁边一丢:“去吧,反正你现在这个状态,训练也没效果。”
严微的预感是对的。她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许幼怡居然在家——这本来应该是她的上班时间。
她在收拾行李,看见严微突然回来,脸上的尴尬与不安溢于言表。
“你在干什么?”严微一步跨进家中,关上房门,面对许幼怡,很直接地问出口。
许幼怡低头垂目,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严微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要搬走了。”许幼怡轻描淡写地说,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都不值得她提前跟严微打一声招呼。
“为什么?”严微上前一步,不解问道,她依然死死地盯着许幼怡,希望她能看向自己,至少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出原因。
但许幼怡根本没有看她:“我找到了一个更大一点的住处,不需要跟你挤在一起了。”
严微只感到内心像是猛然被抽掉了一块。“你什么意思?”她直愣愣地问。
“两个人住在一起,打扰彼此,也不方便。”许幼怡淡淡地说,她的行李已经基本收拾好了,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放进了纸盒箱子,自己则提了一个中等大小的拉杆箱,背上了一个双肩包。
“余下的东西我会让搬家公司过来搬。”她说,然后拖着那个行李箱出了门。
严微站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语。
眼看着许幼怡就要下楼了,她终于开口。
“房租我会还给你的,包括你的那一份。”严微说。
许幼怡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她还是走了。
严微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消失在楼梯转角,然后她走过去,轻轻把门关上。
回过头来,客厅里,卧室里,所有许幼怡的东西都已经从表面消失,此刻都好端端地躺在那些褐色的纸盒箱子里,一模一样的外表,看起来简约、干净,却了无生机。
包括她的照片。她把那些照片都收起来了。
只留下了一张,就是此刻挂在客厅里的,那张严微和许幼怡自拍的合照。
严微站在客厅里,看着那张合照,看了很久很久。
一切都结束了,对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严微可以确信一点: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上了那辆周衡准备好的专车,许幼怡才感到内心的痛感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她始终没敢看严微一眼,因为她怕一但对上那目光,她的眼泪就会止不住地掉下来。但现在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却拼命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至少不能让那司机听到。太痛了,但又无可奈何。
终究是有缘无分,她想。严微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她。也许她会不理解,会痛苦,但都是暂时的。很快她会遇到新的人,新的机遇,新的挑战,以及新的人生。她许幼怡不过是严微生命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她会忘了她的,也会忘记她曾经带给她的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只要不会伤害到她,许幼怡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代价是一生无法抑制的想念,就算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快乐了。
她是真的很懂如何让别人快乐,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温暖他人,满足别人的需求。如此这般,就会被称为一个“温柔”的人。
她懂得很多,拥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智慧、职业、收入、体面。她唯一不懂的就是,究竟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快乐。她只是并不拥有快乐而已。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许幼怡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吧,没关系,反正快乐本来就不是她的朋友,这短暂的接触像是风一样难以捕捉,散了也就是散了。
就这样吧。如果无法拥有爱是她必经的诅咒,那就来吧。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自己怎样都没关系。
一连几日,许幼怡过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机械地去上班,机械地吃东西、洗漱、打扫房间、休息。周衡提供的房子很大,但无比冷清,因为那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每天有车接送她上下班,于是再也不用忍耐通勤时的烦躁与不适。生活的条件一下子提升了好多,但许幼怡却觉得,那种幸福感和快乐已经荡然无存,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是因为什么呢?可能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那个小姑娘了。
她离开与严微共同的家以后,二人再没有任何联系,连个微信都没有发。严微从来不发朋友圈,所以许幼怡无法从任何渠道知道她的生活现状。但是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想念她的念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她一闲下来,只要她一闭上眼睛,严微那张倔强又天真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无数次地在脑海中重温她的笑容,她的酒窝,她意气风发蓬勃阳光的眼神和面容。一遍又一遍地,回味二人相拥在一起时的触感。
但是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头去找她了。
周衡并没有停止他的骚扰和追求,但许幼怡一直坚持着,拼命与他周旋,绝对不让他触及自己最后的底线。但也不可长久下去,这最后依然是一个难解的问题。有时候许幼怡甚至思考,是不是应该一走了之——去别的城市,或者干脆回家。只要她不在这里,周衡也许就会放弃,而也就再没有任何理由去对付严微。她甚至已经开始针对这个念头仔细思考并做出计划了。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严微居然还是找过来了——直接找到了周衡给她安排的这个“家”。
那是一个雨夜。许幼怡看大雨久久未停,决定晚上不再去实验室加班。她做好了经历一个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孤独夜晚的准备,但是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周衡有这里的钥匙,又从来都不敲门,而除了他,没有人会来找许幼怡。
许幼怡心中疑惑,但还是走过去开了门,然后她惊呆了。
门口站着那个高瘦的身影。是严微。
她显然是淋着雨过来的,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额角,脸上雨水汗水交织,身上溅着泥点,看起来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可怜又狼狈。
但她的眼神却是灼灼,此刻眉头紧皱着望向许幼怡,那眼神中,有不解,有愤怒,有倔强,甚至还有一丝恳求。
“许幼怡。”她先开口了,“你到底遇见什么事情了,告诉我,好吗?”
她严微一向是个骄傲的人,从来都不会向痛苦低头,也不会屈服于任何强权与暴力。
但是她面对许幼怡的时候,却用这种低微到尘埃里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求她回到自己身边,就算不能,至少也该有个解释。
然而许幼怡只是冷漠地看着她,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立许久,然后许幼怡听见自己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很空灵,很遥远,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的。
“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许幼怡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甚至连过去也本不该有。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严微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用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心口。
“你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她慢慢地说,“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是么?”
许幼怡紧紧抿着嘴唇,没有答话,而是冷笑了一下,“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严微又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带着她,慢慢转身离开那扇紧闭的门,重新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在那扇门的另一面,许幼怡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下来,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却控制住自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吧,就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就让我亲手断了我们之间唯一的念想。只要能够保护你,做什么我都可以,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严微浑浑噩噩地冲进雨中之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九爷那里。
“我需要钱。”她直截了当地对一脸惊讶的九爷说,后者正与超子和老虎一起坐在拳馆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吃小龙虾。
严微又重复了一遍:“我需要钱,你有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可以做。”
九爷还未开口,老虎的脸已经冷了下来。
“不行。”他板着脸说,“你现在在备战比赛,在酒吧做兼职已经够耽误时间,不能再消耗你自己的精力了。”
但严微红着眼睛,盯着九爷,根本就没有管老虎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做。”严微的眼神中有一种执着,还有一点不管不顾的莽撞。
老虎很生气,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严微就要骂她,但九爷把他拦住了。
“你现在情绪很激动。”九爷很冷静地说,“等你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我们再来聊这件事情。”说完,他也不理严微,招呼老虎和超子两个人,继续专注于手上的虾尾。
严微碰了个软钉子,也并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她又重新走到了街上,雨已经渐渐停了,但她只觉得茫然,不知道该向何处去。回家吗?没有许幼怡的那处地方,还能叫做“家”吗?
她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内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直到她看见眼前出现了几双脚,堵住了她的去路。
严微抬头去看,发现是一群男人,一看就是街上的混混。为首那人有点眼熟,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人是她此前在酒吧里打过的人,是关勇的人之一。
那个人是唐强。
唐强带着一帮小弟站在她的面前,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严微马上警惕起来,浑身的肌肉已经绷紧,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警觉地看着眼前人的行动。
但唐强笑着开口:“不要紧张,我们今天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那你们想干什么?”严微依然很警惕地看着他们。
唐强伸出手来,递给严微一张传单。严微满腹狐疑地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几行字:“自由搏击赛,无级别,无性别,无规则,无保护,愿打服输。”
严微皱起眉头:“这不就是黑市拳吗?”
唐强笑道:“确实是,但奖金也很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严微内心一动,她现在确实很需要钱,也很需要金钱带来的充实感和安全感,也许能够安抚一点许幼怡离开的痛苦,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所有的租金还给许幼怡,一分钱都不能欠,这是她最后的骄傲和倔强。
然而她以前也听说过黑市拳的种种传说——老刘就给她讲过,但严禁她接触,连观看都不允许。听说黑市拳没有级别和性别的划分,参赛选手一对一,没有规则,没有时间限制,也没有任何保护,两个人同处一个八角笼内,随意出招,直到其中一人不再有任何战斗力为止——而这往往就是输家生命的终结。
但黑市拳的奖金也是极度丰厚的,因为有一些赌博赛事便是以此为依托,赤丨裸丨裸的金钱交易更加激发了拳手奋战到死的血性。
那么问题就是,她严微真的做好准备投入这样残酷的竞争中去吗?
老刘曾经说过很多次了,她是一个拳手,而不是一个亡命徒。
但是此刻坚守那种清高与体面又有什么意义?她严微已经失去了一切——失去许幼怡,就相当于失去一切,至少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再具有曾经的意义了。她也没什么好输的了,不过就是一条烂命而已。
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许幼怡,内心再无归处。所以就算要遭遇什么危险什么痛苦,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刻就已经是最大的痛苦,她已经不认为自己还会经历比失去许幼怡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于是严微把那张传单胡乱一折,塞进口袋里,昂头面对唐强:“去就去,谁怕谁。”
唐强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满意。“很好。”他说,脸上的笑意带着一点得逞的狡猾,“我会让人安排好的,比赛就在明晚,来ATTRACTION酒吧地下室就好。”
严微“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在她身后,唐强悄悄地对身边的小弟说:“去告诉汪青,她应战了,我们的计划可以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