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二十二)感情 ...
-
严微决定接受九爷提供的工作,于是晚上去那家酒吧报到。
老板是个胖子,看起来像个弥勒佛,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生气。
“你就是严微吧。”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算不笑的时候好像也睁不开。“九爷推荐了你。”他说,“听说你的调酒技术很好,打人的能力也不赖。”
背景调查做得不错,严微心想。她点了点头,开口道:“是,不过我不会在这里打架的。”言下之意,是说如果发生了帮派斗争,她并不会出手——此时她有比赛要准备,也有了别的牵挂,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牵涉到任何违法犯罪活动中。
老板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九爷也是这么吩咐的。”
于是给她办各种手续,签了文件,然后给了她一套工作服,又带她熟悉了工作环境。
“今天还不算上班,你可以明天再来。”老板对她说,“薪水从明天开始算。”
薪水还不错,虽然因为是兼职,也没多少钱,但至少可以付得起日常开销与一半的房租。
生活好像就此进入正轨。白天训练,晚上有时去酒吧工作,不工作的时候,就待在家里。许幼怡晚上时常加班,所以二人经常擦肩错过,除了吃饭时能在一起相处,其他时间倒是交集不多。就好像所有合租的室友一样相安无事。
但严微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别的情愫在作怪,让她觉得这样的现状还远远不够。不够的是什么呢?也许她自己也还没想明白。有时候晚上不用上班,她训练归来,回到家里。夜色已深,打开家门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有人,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无底的黑洞,让她的内心陡然升起一种空虚,好像本来的期待落空了,想见的人没有见到,想要发生的事也不会发生。
家里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她就坐在客厅里抱着好运气,有时候会读书架上许幼怡带来的书。其实现在也算是她的书,是许幼怡自己说的嘛,这是“她们的家”。她看得最多的还是那几本泰戈尔的诗集,看多了,看到都快背得下来。但其实最念念不忘的还是那几句:“我将静静地等候,像黑夜中彻夜不眠的星星。”但是她严微究竟在等候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见不到许幼怡的时候,内心是空的,好像没有着落。但是面对她的时候,除了静静地看着她,也说不出多余的话。许幼怡总是那种温温柔柔的样子,说话很温柔,笑得也很温柔。她会做好吃的饭菜,严微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尽管她因此需要跑更多的里程以消耗掉这些多余的热量。她经常讲她在学校里生活中经历的事情,于是严微知道了谢一范、周衡、张晚、段佩佩和裴秀,当然也了解了近期发生种种案件背后的故事。严微很喜欢听她说话,因为许幼怡讲话很有意思,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吐槽,但吐槽的方式是乐观而搞笑的,于是每次都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甚至大笑出声。但笑过之后,严微却又常常感到寂寞,因为了解许幼怡越多,她越能感受到二人身上的巨大差异。而这其中最关键的问题也许就是,许幼怡曾经谈过恋爱,也有过男朋友。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许幼怡讲起讨人厌的谢一范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不喜欢一个人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喜欢另一个人。况且这两个人连性别都不一样。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严微总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又在害怕些什么?
有一天训练的时候,她走神了,老虎套着手靶一个摆拳过来,她没躲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老虎斜眼看她,脸色很是不好。“想什么呢?”他没好气地说,“不是第一次了,最近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严微哑口无言,只能重新凝神聚气,尝试把心思聚焦在此刻的训练中。但是老虎已经把手靶拆了下来,往旁边一丢,把严微拽到一旁:“来,坐下,聊聊。”
严微只得摘下拳套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想不想参加比赛了?”老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当然想。”
“想就好好训练。”老虎观察着严微的表情,他突然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你心里有事。”他笃定地下结论,“什么事?还是说,是什么人?”
“没有。”严微慌乱否认,但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别装了,我见得多了。”老虎本来严肃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多了几分八卦神色,“虽然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女孩,但我见过不少男孩子也是这样,心里有人的时候,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严微感到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因为她心里确实有一个人。
但老虎又开始锲而不舍地追问:“怎么样,看上谁了?是不是拳馆里的哪个男孩子?喜欢就去追啊,你要是不好意思,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追。”
什么跟什么啊。严微有点发愣,但随即觉得好笑,又长舒了一口气。老虎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常人的定势。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于是她笑了起来。“别瞎说。”她轻描淡写地说,“哪里有什么人,我的心里只有比赛。”
在后面的训练里,她很小心地把自己的情绪和思维隐藏起来了。
不过训练结束以后,她开始重新认真思考老虎说过的话。她的心里的确总是在想着许幼怡,只是她并不是一个男孩儿。但这世上也没谁规定女孩儿不能想着女孩儿吧?
也许应该好好审视一下她对许幼怡的情感与渴望。她总是在想着她,想要见到她,想要跟她说话,甚至想要亲近她……物理距离意义上的那种亲近。
这难道就是“喜欢”吗?老虎说了,喜欢就去追啊。
虽然严微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女孩与女孩之间感情的范本,但是难道她不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吗?
感情是真实的,是本能的,并不应该因为世俗的规矩而局限。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并不会因为双方性别的组合不同,就产生不一样的意义。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爱是不分好坏也不分贵贱不分等级的。
严微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她真的很喜欢许幼怡。
想得太多反而纠结。不如跟随直觉,大胆去做自己真正渴望的事情。
离开拳馆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严微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天严微回到家里的时候,许幼怡在家,应该也是刚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她看见严微回来,很自然地问:“吃饭了吗?”
“……还没。”严微回答。
“那我来做吧。”许幼怡取下挂在厨房门上的围裙,就要往自己身上套。
但严微按住了她的手。“今天我来。”她的声音低沉,但透露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你来?”许幼怡惊讶地挑起眉毛看着她,然后脸上露出笑意,“好,那你来。”
于是许幼怡坐在沙发上摸着好运气看着电视,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严微端着两个盛了米饭的碗出来。“洗手。”她很简洁地说。
许幼怡满怀期待地向饭桌上看过去,看见了一盘糖醋排骨,一盘炒青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以及一盆紫菜蛋花汤。都是比较好做的菜,适合初学者。品相看起来一般,闻着还是挺香的。不过许幼怡已经很满意了。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接过严微手中的筷子,笑嘻嘻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严微撇了撇嘴:“我本来就会做。就是做得不太好吃。”
许幼怡笑道:“那我来检验一下。”她用筷子拣起一块排骨,尝了尝。“还不错嘛。”她说的是真心话。
“真的吗?”严微的表情明显快活起来,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她也拣起一块来,放进嘴里。
好吧,虽然不至于不能吃,但距离“好吃”的评价还是有点差距的。
但是许幼怡吃得很开心也很愉快。于是严微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继续夹菜。
许幼怡给她夹了一块鸡蛋,笑道:“怎么,你嫌弃自己做的菜啊?”
严微略为尴尬地说:“呃,确实不是很好吃,至少没有你做的好吃。你不会嫌弃吗?”
许幼怡笑道:“我对吃的一向没什么要求。”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味道不重要,谁做的比较重要。”
这句话说得诚恳,而严微也听得很舒心,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就像平时一样,一边吃饭,一边随意地聊天。
吃完之后,许幼怡要去洗碗,严微不让,执意要自己洗。
“今天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许幼怡开玩笑地说,但也就随严微去了。
等严微洗完碗,又把饭桌抹了一遍,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后,洗了手,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许幼怡面前,并且认真地看着她的时候,许幼怡才意识到,这个人今天好像是有一点不正常。
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好像是有什么很严肃的话要说,或者有什么很正经的事情要做。
于是她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她。
严微清了清喉咙,看着许幼怡,突然开始抑扬顿挫地念起了诗。
“我将静静地等候,像黑夜中彻夜不眠的星星。”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声音铿锵有力,一本正经,“黎明一定会到来,黑暗终将逝去,你的声音将注入金泉,划破天空。”她停顿了一下,又以非常饱满的感情背出了最后一句:“那时你的语言,将在我的每一个鸟巢中生翼发声。”尤其是最后四个字,简直可以用声情并茂来形容。
许幼怡愣愣地看着她,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背得挺好。”她笑盈盈地说,“但少了一句啊,黎明之前还有一句,‘忍耐的低首’。”
但是严微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那一句,是因为,不需要再忍耐了。”
许幼怡皱起眉头,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严微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许幼怡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呆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严微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许幼怡回过神来,赶紧摆手,急促地说:“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她用手扶了一下额头,好像在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然后她看向严微,很诚恳地说:“你可能年纪还小,不是很清楚‘喜欢’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严微直愣愣地打断她:“我已经二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幼怡苦笑:“你真的知道吗?”
严微认真点头:“我知道啊。我不懂别的,我说我喜欢你,就是想天天跟你在一起,想见你,想听你说话,想抱着你,还想……”她没有说下去,但脸却红了。
许幼怡的脸也红了,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不是……这太突然也太直接了……”她看起来非常慌张,“女孩和女孩怎么能在一起呢?”
严微皱着眉头:“女孩和女孩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许幼怡一时语塞。对啊,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显示出动摇又慌乱的表情。严微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难道喜欢或者不喜欢,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为什么她会如此犹疑?
踌躇了很久,许幼怡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也许你我都应该再好好想一想……”
想个屁。许幼怡话还没说完,严微已经迅速而果决地面对面靠近她,然后直直地吻了上去。
许幼怡立刻感受到了那温暖湿润的触感,好像一阵电流突然遍布全身,她感到自己僵住了,然后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是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
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沉醉于那种甜蜜的触感。但严微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停留了一下,然后她慢慢地后撤了身子,像是退却了。
许幼怡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冷了下来。
此刻二人的脸都红得像是苹果一般,严微脸上还多了一些懊恼,不知道是在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的冒进,还是遗憾没有坚持到底的退缩。
二人相视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暧昧又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个时候,好运气突然“喵”了一声,一跃窜上沙发,横在二人中间,很是悠然自得地躺了下来。
或许是为了借此缓和尴尬,二人不约而同地低头伸手去摸猫,然后两只手不偏不倚地碰在了一起。许幼怡的手覆盖在严微上面,像是触电了一般,马上就要缩回,但是严微眼疾手快,反手握住了她,大力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
(此处省略227字)
二人的唇终于分开,许幼怡看着她的眼睛,脸红得像是天边灿烂的晚霞。
好运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很知趣地跳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小窝里,静静地趴着,看着她们。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好运气的目光,许幼怡低下头,小声说:“去里面吧。”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卧室。
严微的眼睛亮了,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好。”她回答得迅速而干脆,然后“蹭”地站起身来,依然牢牢地握着许幼怡的手,把她牵得也站了起来。
二人手牵着手,严微走在前面,看起来兴奋而急躁,许幼怡跟在后面,好像很害羞,但好像又止不住地露出笑意。
好运气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进了卧室,然后门关上了,“咔嗒”一声,上了锁。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了低沉而隐忍的呻丨吟声。
好运气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如果猫会翻白眼的话,那它现在的白眼一定翻到天上去了。
它从自己的窝里跳了出来,闲庭信步地迈进了严微的房间,好像那里已经成为了它的领地一样。
显然这只猫也很清楚,以后这间房子里,就只有一个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