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猫三的粮

105、宝来

　　“你有听过人骨窟么？”郭浸骑在马上，紧跟着周衔思。

　　马蹄声踏破黑夜的宁静，大战前的风暴席卷着小队里的每一个人，将众人的奔腾的热血风成紧张的沉默。

　　周衔思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等着郭浸。

　　“乌拿托那群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自诩为神明，认为他们有权决定他们子民的生死。在乌拿托，只有贵族们不想要的东西，没有贵族得不到的东西。”郭浸说，“赛坎的老狼王警告过他们，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行径有多恶劣,可是权利就像美酒，乌拿托的贵族拿得起，放不下，为了防范老狼王背叛自己，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周衔思看向郭浸，她不明白此时对方与自己说这些的意义。

　　郭浸见周衔思终于肯望向自己，面上浮现一层轻薄的喜悦，他说：“他们搜刮了赛坎几千名的幼童，让人教他们自保的能力，等他们学会了，再让他们相互残杀。怕死去的尸体搁置在洞里会有疫病，所以他们又放了鬣狗下去，鬣狗啃食完了死人的肉，会向活人发动攻击，活下来的孩子也会因为饥饿而将目光盯向鬣狗，窟洞里所有生灵相互残杀，直到杀到最后一个人。”

　　“等到窟洞里堆满白骨，剩下最后一个人。”郭浸问周衔思，“是不是觉得乌拿托那群人疯了？”

　　乌拿托的残暴让周衔思觉得他们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吃惊，周衔思更关心的是郭浸：“你怎么知道？”

　　郭浸知道周衔思还不信任自己，于是耐心说道：“乌拿托的老贵族们到现在一共开启了五次人骨窟，最近的一次是去年，但是赛坎已经没有幼童了，所以他们向圣上借人。回报是他们会将最后的胜利者送一个给我们做暗卫。”

　　几百个无关紧要的孩童换一个杀人如麻的暗卫，对于上位者而言，不算亏本的买卖。

　　“圣上拒绝了。”

　　赵庸对郭浸很是信任，不少事宜都由他操办，郭浸知道这桩密谈也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赵庸的态度。

　　朝中老臣没几个人看好赵庸，总说他软弱，没有君王之威，只有杨奇始终如一的偏护他，说他日后定是位好君主，周衔思对谁坐上金銮殿不感兴趣。少时齐墨房中不少史书，每个登上权利巅峰的人脚下都是尸横遍野，在她心中，只要是皇位上坐着的，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身后密密麻麻亮起了火光，周衔思知道塔尔木的人追了上来。周衔思在马上麻利地掏出机关弩，点火，上箭矢，马背颠簸，瞄准也是不可能了。不过目的地在即，她也不需要瞄准，周衔思对着最亮的火光，随意瞄准了一箭。

　　趁着空隙，她回郭浸：“那又关我们什么事？”

　　“圣上虽然拒绝了乌拿托的请求，但还是面见了乌拿托的使者，使者第一次喝到徽京的酒，透露了很多。”郭浸弯腰勾住周衔思的缰绳，替她牵马往前狂奔，“第一次开启人骨窟的时候，曾经出现了意外。乌拿托、乃至赛坎，他们都崇拜力量，可活下来的偏偏是那个他们没人看好的那个女孩！”

　　穆乾从林子里包抄，一路曲折蜿蜒，才等来了蜂拥而至的火光，他抬头打了个手指，弓弹手当即填好绞车弩。穆乾手势变化，弓弹手迅速地点火，发射，一气呵成。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所有人脚下一震，周衔思没踩好马镫，脚下一滑，被甩飞了下去。

　　身下的马见火本就害怕，更何况还牵了两只，郭浸也顾不上其他，张开怀抱就要去接周衔思：“周衔思！”

　　下一刻，周衔思被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黎奕半跪在杂草堆里，周衔思惊魂未定地搂着他的脖子，与他对视。

　　“噗通”一声郭浸摔下马，连滚带爬地过来，见周衔思完好，惨白的脸才有了血色。

　　黎奕将周衔思扶好：“我不放心，就来看看你。”

　　来得正是时候。

　　周衔思跳下黎奕的怀抱，见身后火光冲天，就知道穆乾那边得手，她看向黎奕：“你惹怒了塔尔木，接下来她一定不会再躲避，而是会不顾一切的反击。”

　　“快寅时了。”黎奕看着如水的深夜，不知何时飘上几层阴云，穆乾的先锋队也已经撤下一批，塔尔木的人也偃旗息鼓，在震天的炮火中往后退。

　　黎奕抱着周衔思上马，边往回走边冲穆乾道：“回去，守城防！”

　　九灞河的城防早已布好，葛囸没有跟着黎奕安排的人去新营地，而是瘸着腿留下来和人一起排兵布阵。

　　城墙外早布满了陷马坑，鹿角枪和竹签亚字相连，葛囸派人将草堆覆上，又爬上城墙上看抛石和灰麸准备得如何。

　　天色蒙蒙亮，却已有破棉絮似的阴云漂浮，葛囸迎着凉风，看来今日天公作美，定有飓风和一场瓢泼大雨。

　　黎奕的烈日一马绝尘，带着周衔思一路狂奔，直至营地，九灞河山口贼路被设了土河，细沙散土之下已有兵马入境的痕迹，黎奕没敢耽搁，到了营地就去查看布防，见一切井然有序才松了口气。

　　周衔思束发，教将士们用颜筑最新发明的铁幔，巨大的铁幔像个钢铁怪物，迎风杵在城墙之上，形成了一个绝佳的保护屏障。

　　“小侯爷。”葛囸见黎奕身后没有多吉，心中焦虑起来，“可还顺利？”

　　黎奕知道葛囸心中惦记着谁，答道：“你是老将，心中比我清楚，军中没有将功抵过一说。”

　　在疆北，犯错了就要挨罚，立功了就要讨赏！

　　这是黎敬天立了多少年的规矩，从来不应该为谁而破例。

　　城墙之外有黄沙踏尘而来，士兵鼓起腮帮子吹起了号角，震天的声响在人耳边激荡环绕，像一把熊熊烧起的火。赶到的多吉见葛囸与黎奕相对而立，干脆跪在了前者的脚边。

　　穆乾想去拉一把他，却见多吉将腰间佩戴的弯刀置地，没有半分的退缩之意。

　　“既然是你自己烂摊子，就该由你自己去填。”黎奕驾马，领着身后先锋部队一骑绝尘，只余下声音在多吉耳边回荡，“等打赢了自己回去告诉胡儿娘，她儿子不是懦夫！”

　　*

　　狼牙拍上插满了人，血淋淋的人肉模糊一团，这边卓玛领着俍兵奋力将新的狼牙拍举立起来，那边新的钩强已经重新钩上墙头，赛坎兵动作快，体力好，乌孟刚用钢绳绞杀了一个人，下一个人又匍匐着前进。

　　“砍绳子！”宝来递来一把尖刀，刀身在粗重的绳索上磨，半晌才断了一根，刚断了一根，身旁又重新多了一根钩强。

　　乌孟气急败坏：“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

　　爬在城墙上的赛坎兵如同走在悬崖上，不断有人跌落在下面的青石板路上，卓玛的身后掀起一阵莫名的冲击风，她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跌落而下的赛坎兵。

　　“抛石！抛石！”见人上来的差不多了，宝来冲身边守备的士兵大喊。

　　巨大的黑色石块“轰隆隆”地滚落，将在墙上的人悉数打落，赛坎兵没有防备，只得紧紧握着手中的绳子，乌孟见状，当机立断举起城墙的火把，将钩强的绳索烧断，一时间哀嚎声夹杂着尖叫，地面上又多了一具具跌烂的尸体。

　　乌孟靠着赛坎兵将断未断的绳索，一路下沿下了城墙，宝来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他打开城门。

　　早已准备好的骑兵训练有素地以两翼为形态包抄出来，宝来将装好的机关弩扔给乌孟，乌孟架在胳膊上，对着想趁乱砍他的赛坎兵就是一箭，赛坎兵举着刀就摔了下去。

　　钢刃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疆北的骑兵人数远比赛坎的少，好在各个精尖，配合着宝来送来的新武器，也能勉强着推动敌方后退。

　　“上红夷炮！”乌孟被人追砍得发蒙，他一手拎刀，一手架着机关弩，喘着粗气道，“老子要把他们全部轰上天！”

　　城墙上的士兵得令后就要去点红夷炮，宝来掐了红夷炮的引线，示意身后的将士去搬自己这次带来的武器。

　　宝来冲乌孟喊：“不点红夷炮！我有好东西！”

　　乌孟没听清，只听见宝来说有好东西，他被砍急了，巴不得让宝来抓紧帮他解决这群苍蝇。

　　“给你看看好东西！别傻眼了。乌将军！”宝来“嘿嘿”一笑，他从溶洞里带出来这台绞车弩是他亲制，颜筑这个徽京来的乡巴佬，只知道按图纸做东西，做出来的东西一板一眼的，少了不少的火力。

　　身后的士兵搬来绞车弩，绞车弩的轱辘撵着地面，众人推着大家伙晃悠悠地走上前，宝来点燃火把，冲乌孟大喊，比了个黎家军的手势——让乌孟将人引离城门口。

　　乌孟拍马向远方，卷起一溜的尘土。

　　烽火台狼烟滚滚，也不懂援兵几时能到。

　　宝来盯着面前的绞车弩，心中一狠，干脆地点燃两根火线。

　　“躲远一点！”宝来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耳朵，冲乌孟大喊，“我第一次用这个，我也不确定它……”

　　有多大的威力。

　　黑色的引线迅速点燃，火苗窜得飞快，待到燃尽时，只听一声巨大的“轰”，仿佛要将整座城门掀翻，天旋地转间，宝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哪怕捂着耳朵，他也清晰的感受到这台自制绞车弩的威力。

　　宝来被后座震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个圈，等一切好不容易平息之际，再睁开眼，城防之外已是黑烟漫天，一片狼藉。

　　完蛋了！

　　宝来挣扎着爬起来，他去喊乌孟的名字，可自己的耳朵却始终嗡嗡作响，宝来觉得耳朵里飞进了东西，晃了晃脑袋后用手背一擦，竟然是流出来的鲜血。

　　“乌孟，乌孟！！！”宝来顾不上其他，他恨不得从城墙上跳下去找乌孟。虽说早知道机关弩威力大，但没想到他第一次研制就这么成功！

　　黑烟弥漫整个苍穹，想要将整个木里吞没，卓玛被俍兵护在怀里，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简直是个神经病！

　　卓玛愤恨地去看宝来，如果不是乌孟对他的特别信任，她真的怀疑此人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浓密的黑烟之中有人斩破长空，策马而来，乌孟一身狼藉，指着宝来所在的方位破口大骂：“公孙止，我□□老娘！”

　　宝来耳朵“嗡嗡”作响，虽然听不清，但所幸还能看清乌孟，见乌孟安然无恙，宝来心中由衷的松了口气。

　　见乌孟指着自己，以为对方关心自己的安危，宝来双眼包着泪花，冲他挥手，双手作喇叭状：“我很好，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绞车弩威力巨大，一场爆炸将敌人炸飞了不少。而且天色将晚，黑雾又笼罩了半边天。本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之际，浓雾之间有个赛坎兵捡起疆北士兵被炸飞的绞车弩，颤颤巍巍地对准了乌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