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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莫小侯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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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都不说话,屋内逐渐陷入压抑的氛围。直到天近傍晚,一阵快速而有序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
清江郡守楚镜川暗自松了口气,莫王爷位极人臣已久,和声交谈还好,一旦沉默下来,不断积蓄的威势让他堂堂一郡之主都感到压力十足。
他好奇地看向门外,前来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曹停林草司中的探子,又或者是莫王爷的私从。
反正他楚镜川是真的没有派人手去管青坟书案那桩破案子。
江湖人都是一群疯子,逼急了连皇帝都敢刺杀,自己白首只为功名,岂能栽在这种破事上。
不过见到来人的身份时,楚镜川仍旧感到了惊讶。
此人他认识,莫王爷之子莫玉贤,青华国有名的散漫子弟,好美酒美食,好长弓烈马,尤好棍棒刀枪,唯独不爱功名。
可偏偏当今圣上偏爱此子,在其十八岁那年赐封“自在侯”,虽是筵席欢盛,圣上取乐,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封侯。
楚镜川第一个迎了上去,比莫玉贤的亲爹莫王爷还要热情,比武功高超的曹停速度还要快两分。
“见过莫小侯爷。”楚镜川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官职不低,实权三品,虽列在莫玉贤之下,却也不必如此卑躬屈膝。只是楚镜川为人处世惯了,共事不放权,相交不争主,主打谁也不得罪。
“楚郡守不必多礼。”莫玉贤迅速扶起楚镜川。
“见过父王,曹司正。”
莫玉贤不好功名,不代表他不学文不知礼,其实他为人并不跋扈,反而很是谦逊,否则也不可能到了弱冠之年,都没被言官参过一次。
都说自在侯爷莫玉贤及其结交之流,是一群狐朋狗友。但和莫玉贤一起舞刀弄枪的那几个将门子弟,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言官的上奏,而被父辈禁足在家。只有他一个人,至今还能在青华国“游手好闲”。
“玉贤,青坟书案处理怎么样了?”
“回父王,此事数日前已然告一段落。我本想立刻向您通报,只是这接连几日,黑水教莫名发动了多次袭击,以至于今日才赶回来。”
莫王爷道:“黑水教行事奇诡,难以预料,只要青坟书案解决了就行。”
在近十几年来,黑水教越发活跃,莫王爷并不指望一次就能拿黑水教如何,只要儿子莫玉贤能平安回来就行。
他这一辈子已经经历得太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倒是林草司的司正曹停,对青坟书案的内情很感兴趣,这本应林草司的分内之事。只是出于莫小侯爷的突然插手以及宫里的命令,林草司才没能掌握青坟书案的内情。
毕竟事情处理到最后,此类涉及江湖门派的大案,肯定还是要归档到林草司。
“案情复杂,一时言语不清,况且几位等了一天,想必也已经乏了。不如我今夜回去整理思绪,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书写完毕后交付给你。”
曹停连忙拱手:“小侯爷操劳过甚,此行当真劳苦功高。既然青坟书案尘埃落定,归档倒不急于一时。”
莫玉贤也不坚持,道声天色已晚,与父王行了礼便退下。
心头之石落地,众人也无意再逗留,先后离开了大殿。
厢房中,陈余鱼已经将四季竹生曲翻来覆去研究了一整个下午,总算把曲谱全部记下来。
受限于四季叶这种奇怪的乐器,陈余鱼现在吹出的声音只能说不刺耳,若称呼为吹奏乐器,实在是给其他乐器抹黑。
她将曲谱塞回怀中。
今日拜佛烧香,陈余鱼便没有穿官宦人家小姐那些绸缎裙装,倒和祁孤雁一样的江湖女子装束。
其实和男子的衣着也差不了多少,毕竟江湖人以实用为主,男衣女衣最后款式都差不多,装饰简约,收束贴身,至多男女间会多点花纹上的不同。
“施主,诸位大人已经离开了苦庵。”
知妙尼姑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请用晚斋,小庵贫简,还望见谅。”
食盒里只有两个素馒头,一碟咸菜,确实算是简陋。
陈余鱼也不挑,顺口道:“无妨。倒不知有什么大事,竟然让朝廷派出这么多官兵。”
她自进来就没出门,但下午听到外面官兵四处小跑的脚步声,把整个了苦庵各处都围了起来,人数显然不少。
岂料知妙尼姑道:“只是例行保护大人的安全。若是有大事,纵然了苦庵是受过皇封的庙庵,也会被清出所有香客。”
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等青坟书案的消息罢了。
陈余鱼吃完一个馒头,将余下的放回食盒,收拾好递给知妙尼姑。
“我想出去散散步,不知附近有什么清净无人的地方。”
她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练练四季竹生曲,看了一下午,陈余鱼有些迫切地想付诸实践。
知妙尼姑回答道:“快要入夜了,庵外偏僻之地易出意外。施主若是想独自散步,可以出厢房后,沿着势明殿门前的石路一直往西。那边有几处新起的殿宇,近日因故暂停修建,无人过往,施主可去那里寻个清净。”
陈余鱼谢过知妙尼姑,按照对方的指引出了厢房。
了苦庵本是小庙,自从几年前受皇帝封赏赐匾,香火便日渐旺盛起来,佛像殿宇越修越多,占地面积也越来越大。
说是往西很快就到,陈余鱼走了快一柱香,才走到知妙尼姑所说的,尚未建好的佛殿。
宝愿菩萨殿。
只从外面看,宝愿菩萨殿就像是一座已经建成的殿宇,大门上的朱漆早就干透,晚上视线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出整座菩萨殿的宏伟,看来要供奉的什么宝愿菩萨是个大菩萨。
陈余鱼没听过什么宝愿菩萨,反正得到了知妙尼姑的许可,见大门的铜环没被大锁锁住,便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尚未竣工的大殿内无烛台火盆,她进门后又随手将门掩上,把殿外仅有的月光也关在门外,顿时陷入彻底的黑暗。
寻常的书生小姐在这黑暗中估计害怕得一刻钟也待不住,但穿越来的陈余鱼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点都不在意。
别人都是:一个人都没有,好害怕;
陈余鱼是:一个人都没有,还怕个啥?
唯有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实在影响行动,陈余鱼身上没带蜡烛,手里也没拿油灯,胡乱摸索着走到了菩萨像背后,便席地而坐,取出挂在脖颈的四季叶开始练习。
黑暗中,陈余鱼的心境更加平静,四季竹生曲中春曲曲目中的春生曲从她唇边响起,似有淙淙的溪水在宝愿菩萨殿中流动,暖风过境,迎春花开。
一曲毕,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四季叶。
尽管黑灯瞎火中,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本打算机械性地练几遍,不管好不好听,能从头到尾熟练地吹出来就算成功。但方才第一遍就获得了超乎意料的结果,她便不愿意这么早回去了。
感觉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她抓紧闭上眼睛,回味刚才吹奏过程中的领悟。
不久之后,一个挺拔的身影来到了宝愿菩萨殿大门外。
天信盟律堂首座,邵思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