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颗草莓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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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西乙联赛进入01-02赛季。25日，新赛季第1轮的比赛在卡尔德隆球场开赛，由马德里竞技对阵皇家哈恩。
伤愈归来的Alberto再度出现在了首发队伍中。场下，主教练萨奇诺负手站在那里，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饱含信任地望向自己的爱徒。
从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起，萨奇诺就认定他会是未来足坛的新星。小时候的Alberto看起来很是瘦弱，但胜在身形修长，速度飞快，跑动灵活。这一切都让阅人无数的萨奇诺坚信，这个小男孩长大后会为马德里竞技带来新的曙光。
主教练的培养让Alberto在球场上如鱼得水，也获得了许多出场机会。由于他以17岁的年龄便跻身了一线队，队中不少年长的球员对这个稍显稚嫩的少年并不完全认同。
“Alberto？那个小孩儿？”他们常常用这样并不友好的语气称呼他。
他们会质疑，这个年纪轻轻毫无经验的少年为什么能被教练这样信赖？况且上个赛季，他也只首发了一场比赛，其余时间都是替补出场或是因伤缺席，进球数也并不算多。这样的成绩无疑是不值一提的。
因此，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前，当萨奇诺把Alberto安排在了首发阵容时，有许多人明里暗里表现出了不服气。也有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Alberto因表现不佳而被灰溜溜地剔除出首发。
质疑声此起彼伏，Alberto却恍若不觉。他依然目光坚定，一如既往服从安排，按时训练。便如今天，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里，只等哨声一响，便全身心投入比赛。
上半场双方互交白卷。下半场开始后，马德里竞技开始频繁地寻找机会，却一直无法攻破皇家哈恩的大门，场面很是焦灼。
第68分钟，马德里竞技的队员在禁区附近想要带球突破，却被对方几个后卫围追堵截，忙乱中一脚踢出，皮球凌空飞起，落向距离球门不远的地方。皇家哈恩的后卫见状迅速冲上，想要借此机会将球踢远解围。然而，就在他伸脚的一刹那，皮球恰好落地后再度弹起飞出，与他的左脚仅仅相差了几厘米。
在皮球即将再次下坠的前一秒，那个红白的身影灵巧突破，冲上前一脚凌空推射，将球推进了球门。
马德里竞技的球迷们瞬间沸腾，球员们则激动万分地冲向那个“小孩儿”，跳起来扑向他。
Alberto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属于这个年龄的、张扬而自信的笑容。欢喜的球员们紧紧揽着他的肩膀，拥抱着他，用力摩挲着少年的短发，想把心中的赞扬与认可传达给他。热闹中，Alberto努力从藤蔓般的拥抱中直起身子，向着场下的主教练看了过去，眼神明亮。
萨奇诺欣慰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
再次见到Alberto时，林希月正抱着画板坐在观众席的最高处，俯瞰着整座球场。
这一天没有比赛，训练时间也已经结束，球员们尽数离开，卡尔德隆球场只留下了风声与阳光。偶尔有飞鸟在球场上空盘旋，而后振翅飞走。
这样安静悠闲的氛围下，时间也过得很慢很慢。
林希月面前摊着那张废稿。她无数次想要填补上画中人面目的空白，却也无数次不知该如何下手。
心情郁闷时，她自然而然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糖。剥去五光十色的糖纸，她将一颗橘子味的糖含进了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绽开。
恰如竞技体育一样，既有甜蜜又有酸涩。
绿茵如许，天光正好。她插上耳机，连着MP3，随机播放着音乐。不知为何，放到了那首由许美静演唱的《阳光总在风雨后》。
她虽出生在西班牙，但最先接受的还是来自母亲的中文教育。因此，她不仅精通双语，还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耳熟能详，譬如这首歌。
林恬出身于书香世家，饱读诗书，又擅绘画，在这样的艺术熏陶下，她身上散发着迷人优雅的东方风韵。当然，她也希望把这种气韵传承到女儿身上。因此，林希月从小便一面学习西班牙的课程，一面背诵唐诗宋词，了解中国的历史传统。
耳濡目染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相互交融，最后汇聚在了林希月的身上。
亲切熟悉的调子响起，林希月闭上眼哼唱了起来。她用手中的笔按着拍子，在画板上徐徐敲着，发出哒哒的声音。
“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与你分担所有......”正听着歌，林希月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她睁开眼，却看见高大的少年正俯着身子望着自己，眼瞳深邃。
“A......Alberto？”林希月仓促地摘下耳机，将舌尖的糖果咽了下去，急急站起身来。
原本放在膝盖上的画板顺势掉落在地，几张没夹紧的画纸四散开来。林希月慌忙弯下腰去捡，Alberto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也跟着去捡。
林希月捡完其他的画纸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Alberto手中捏着那张差点被扔掉的画稿，眼看着就要注意到画中的主人公。她倒吸一口气，迅速伸手，将那张纸一把抽走。
她的动作太快，Alberto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保持着握住画纸的姿势。
“......”林希月尴尬一笑，先发制人：“谢谢你帮我捡画。”
Alberto的表情是难得的变化莫测，他稍稍哽住，沉默片刻道：“不客气。”
林希月把画纸放好，发觉耳机线又缠在了一起。她无奈叹气，低着头努力解开一团乱麻的线。
一只手伸了过来，Alberto的声音响起：“我帮你吧。”
他将那团耳机线半举起来，表情颇为严肃地观察着，好像要解答什么世界难题。须臾，他的手指轻巧地在耳机线中绕来绕去，很快便解开了。
“你在听什么歌？”Alberto把耳机线递回去，随口问道。
林希月把耳机凑在耳边，摁了一下播放键，道：“就是那天我跟你提起的那首歌。”
她见Alberto脸上浮起一丝茫然，索性便把一只耳机递给了他：“你听。”
音乐响起，许美静甜美的嗓音将一句句歌词缓缓唱来。当她唱到“阳光总在风雨后”时，林希月小声道：“就是这段歌词。”
这首歌朗朗上口的韵律与风格让Alberto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甚至还开始模仿起中文的口音。他生硬的吐字与忙乱的跟唱听起来有种笨拙的可爱。林希月抿嘴一笑，这样的他，更像一个还未成熟的大男孩了。
“Patricia，你可以为我翻译一下这段歌词吗？”Alberto真诚地看着她提出了请求，“我记得那天你说过的话。我想这段歌词应当很适合用来给自己鼓劲。”
“当然可以。”林希月与他并肩坐下，抽出一张空白的纸，用铅笔标记了歌词出现的时间后，再把西语版本的歌词写了下来。
El sol siempre estádespués de la tormenta（阳光总在风雨后）
Hay cielo despejado en las nubes oscuras（乌云上有晴空）
Atesora todo el movimiento（珍惜所有的感动）
Cada esperanza estáen tus manos（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
El sol siempre estádespués de la tormenta（阳光总在风雨后）
Por favor,cree en un arcoiris（请相信有彩虹）
Los altibajos son aceptados（风风雨雨都接受）
......
她的字很清秀，一笔一划都很工整。Alberto认真地看着，看着她写完最后一个词，好奇道：“后面没有歌词了吗？”
林希月握住笔的手僵了僵，道：“自然是有的。”
他不明所以：“是后面的歌词表达的内容不合适吗？”
不合适？当然不是。林希月在心底默念：“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与你分担所有。”
以他们如今的交情，这样的话并不适合说。林希月想了想，道：“我觉得，这几句歌词就足够了。”
Alberto点点头，看来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这一番话说下来，林希月和他熟悉了一些，便也口吻轻松地随意闲聊了几句。
她想，自己又能收获一位朋友了。
Alberto拿着那张写了歌词的纸，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很久，久到林希月正想开口告辞时，他忽然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目光，轻咳一声道：“下周......我要离开西班牙了，去特立尼达和多巴哥。”
“是要参加U17世界杯？”林希月想起前几日听父亲随口提起过此事。
Alberto颔首。
U17世界杯是由17岁以下国家队参加的足球锦标赛，U即“under”。在此之前的2001年5月，Alberto曾随西班牙队夺得过这一年的U16欧青赛冠军。他在决赛一击而中，罚进关键点球，战胜了法国队。这次他自然当仁不让，要作为主力队员随队出战。
林希月冲他笑了笑：“比赛加油。”
“谢谢。”Alberto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头。
阳光下，他的耳垂似乎有些泛红。
林希月以为是太阳有些毒辣，便贴心地道：“你往里坐一坐，就不会晒到了。”
Alberto很顺从地往里挪了个位置，只是那层薄薄的红色仍未消散。
他的神情看起来若有所思，林希月望着他收紧的唇线，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了这话，Alberto放下纸张，长舒了一口气，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阳光下，少年向她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颗糖果。淡粉色的糖纸包裹着草莓形状的糖果，透着隐隐的草莓香味，正是曼罗牌的水果糖。
他轻轻扬了扬眉梢，微微一笑，说道：“礼尚往来。”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一颗草莓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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