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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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四周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林希月只能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声，以及眼前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Alberto只略微愣怔了片刻，便很爽快地接过了明信片和笔，问道：“签在哪里？”
林希月指了指一处地方，Alberto很快下笔，刷刷几下便签下了名字。
他将明信片递回给林希月，说道：“谢谢你朋友的喜欢。”
林希月定睛一看，他的字很漂亮潇洒，字如其人，颇有几分少年意气。她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谢谢你，Alberto。”
少女的笑容甜美，那双眼睛清亮亮的，仿佛月光一般晃了Alberto的眼睛。他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眸，道：“不客气。”
林希月冲他点点头，很快调转步伐，往父亲那里跑了过去。Alberto留在原地，望着少女俏生生的背影，眸光漾起了一丝细微的波纹。
*
拿到了签名，林希月便想着尽快给露西娅。然而和对方通了电话后才知道，露西娅随家人去了国外旅游，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把签了名的明信片收好，夹进了自己常看的一本书里，免得收进哪个角落后会忘记。
至于那幅画，自打从卡尔德隆回来以后，林希月彻底没了灵感，她觉得那张草稿注定会变成废稿。
然而她到底没忍心把那张画揉成纸团扔了，而是在短暂的犹豫后，把画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希月没有再去球场，而是跟着母亲一道出门，去了西班牙的不少地方。在七月来临的第一天，她终于如愿以偿画出了一幅满意的画。
天渐渐热了起来，林希月有些懒得出门。她每天待在家里，乐得轻松。
这天傍晚，满脸疲惫的路易斯回了家，虽然脸上满是汗水，但他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饭桌上，他忍不住大肆夸赞起球队的队员们来。
林希月低头专注地吃着餐盘中的煎蛋，听着那些名字被父亲用激动万分的语气一一说出来，情不自禁地也替他高兴。
“……特别是Alberto，这个孩子确实很优秀，今天的比赛是他第一次首发出场，虽然没能进球，但他的表现足够优异。”
林恬道：“常听你说起这个名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
“他小时候生活在马德里南部的福恩拉布拉达镇，五岁时便参加过家乡当地的一场比赛，最初是作为门将登场的。”路易斯娓娓道来。
林希月微觉诧异。原来他最初并不是前锋？
“……后来，因为当门将时被球击中掉了两颗牙齿，他决定放弃门将生涯。”
这个原因有些可怜，又有些好笑。林希月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他小小的身躯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守卫着自家球门，却被迎面飞来的巨大足球打中了面颊。他委屈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两颗牙齿，张着满是血渍的嘴哭了出来。
……他会嚎啕大哭吗？还是会坚强地抹掉眼泪，继续屹立在绿茵场上？林希月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相信后者。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起来就不是脆弱的人。
这一点在几周后得到了印证。
宅家许久的林希月终于感到了一丝腻烦，于是她再度跟着父亲来到了卡尔德隆。
今天是马德里竞技的比赛日。Alberto并未作为首发阵容出场，而是安静坐在替补席上。他双手交叠，支着脑袋，专注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直到下半场第63分钟，他才获得了上场的机会。
少年依旧是以如风般的速度奔跑着，灵活带球晃过对方球员，以凌厉的势头一次次杀入对方禁区。
他看起来是那样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然而，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在一次争抢头球的拥挤中，Alberto跳起时不慎被对方球员撞倒，极大的冲击力让他的额头立刻破了口子，殷红的血涌了出来。
裁判示意比赛暂停。路易斯带着助理队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Alberto身边，先替他止血，再用毛巾按住伤口。
其实那道口子并不深，只是出血来势汹汹，很是吓人。林希月担忧地起身望过去，看见有几滴红色沿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了下来，滑过他的眼角，甚至他的睫毛也沾染了些许。
Alberto自始至终面色平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也闻不到那血腥味。他屈膝半蹲在场边，任由队医处理着自己的伤口。他的右手按在草地上，支撑着身体，紧握成拳。
伤情看起来触目惊心，不少球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猜测受了伤的Alberto是不是要被替换下场了。然而经过简单处理后，Alberto再度起身，面不改色地回到了场上，继续投入了新一轮的战斗中。
伤疤还挂在他的额头上，给那张英俊的脸添了几分凄惨。但Alberto毫不在意，甚至在拼抢时也没有因为受过伤而有所顾忌，而是一如既往凶狠主动。他强势的球风与纯情的五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终场哨声吹响，马德里竞技再度获得胜利，Alberto无疑是这场比赛的功臣。他即便头破血流也不曾退缩一步，而是傲然挺立，如同宁折不弯的翠竹，从不会轻易低下头颅。
比赛结束，Alberto向休息室走去。林希月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强壮有力。
*
几天后，林希月起了个大早。
马德里的美术馆举办了一场画展，林恬理所当然受到了邀请。只是她目前人在外地，因此便让林希月把需要参展的作品送去。
林希月将母亲的画作小心包装好，这才出门前往美术馆。
已是六月下旬，不过今日的天气却并不是很炎热。到了美术馆后，馆长亲自迎了出来，笑着请林希月进去坐坐。
工作人员把林恬的作品小心挂好，再三检查了一番，这才对林希月笑道：“多谢Patricia小姐。”
眼看着画展便要开始了，林希月想着自己既然来了，索性便看了画展再回家。
展厅内陆陆续续来了一些看画展的人，林希月慢悠悠地走着，一幅幅画看过去，只觉得思绪犹如一团棉絮，被风一吹便会滋长出零零散散的灵感，然而稍不留心便抓不住，只能任由它随风飘走。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自己陷入了瓶颈期，绞尽脑汁却也不知道该画些什么。越是捉摸不到头绪，越是会急躁。
扶额叹息的手落下，碰到身上背着的小挎包。林希月心念微动，熟练地拉开拉链，果然摸到了包里装着的糖果。
小时候她喜欢吃糖，但由于牙齿不好，林恬和路易斯并不允许她多吃糖。现在长大了，虽然并不是嗜甜如命，但糖果对林希月来说，犹如慌乱时刻的镇定剂、低潮时分的安慰剂。不论何时遇到了何事，一颗小小的糖便能奇迹般地让她定下心来。
鉴于这是在展厅，林希月只是把糖拿了出来攥在手心，并没有拆开糖纸。转过了一个弯，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Alberto正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由于不是在球场，他没有穿林希月见惯的那身球衣，而是穿了件黑色的Polo衫，衣领一丝不苟地竖着，遮住了一部分脖颈。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似乎散发着黯然的气息。
这还是林希月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往日的球场上，他永远朝气蓬勃，笑容明亮。
她的目光落向他的额头，那里已经看不出伤痕。
听到脚步声，Alberto转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意外，很快微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
林希月走上前，发觉他正在看的是一幅田园风油画。画作的整体色调是恬淡柔和的。碧蓝的天空下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座白墙橘瓦的房子坐落在山脚下，背后是碧草如茵、万木争荣。画家的笔触如涓涓溪流一般，悠悠然地绘出了一幅美景。
都说艺术作品有神奇的力量，能让人的心境发生变化，这或许就是来源于画家注入作品的满腔赤诚吧。林希月又欣赏了一会，发觉Alberto正闭着眼睛，仿佛在冥想一般。
许久，他慢慢睁开眼，眼底复杂的情绪褪去了一些。
“Patricia？”他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林希月抬头看他。
“听路易斯医生提起过，你的母亲是中国人？”他眉头轻轻挑起。
“是的，我的母亲来自中国。”林希月说起母亲，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他的眼神游离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中国......我曾在报纸上看到过，那是个神秘而美丽的国度。”
“那你是一直生活在马德里吗？”
林希月点头：“是，马德里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Alberto眉眼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许久，他淡淡笑了笑，悄然换了一个话题：“你喜欢这幅画吗？”
林希月微怔，看着他的表情，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眨了眨眼反问道：“你喜欢吗？”
Alberto坦然点头：“是的。我喜欢安静和慢节奏的生活，所以这幅画的场景，正是我一直向往的。”
“只是……如今的我没有心思去想憧憬这样的生活。”
“Alberto......”林希月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太高兴？”
他摇了摇头：“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教练说我状态不对，让我最近好好休整一番，暂时不用去训练。”
随着他的动作，林希月看见他衣领下的锁骨处有一处很明显的伤口。少年人兴致高昂，对足球充满憧憬与希望，却在开始追梦的途中遇到了波折，难怪心情会有些低落。
她记得父亲曾说，Alberto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但凡是能够出场的时刻，他都会尽全力，表现出最好的自己。
想来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才会因此失落吧。
“Alberto，我们中国有一首歌叫做《阳光总在风雨后》，歌词写道：‘阳光总在风雨后
乌云上有晴空；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你要相信，现在的风雨只是暂时的，你总会拨开云雾见到太阳的。”
她很努力地把歌词翻译成了西语，边说边看着他，希望他能明白其中的含义。Alberto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一时间愣了愣，片刻后才弯了弯唇，声音柔和道：“我明白了，我也不会被轻易打倒。谢谢你，Patricia。”
两人出了美术馆，迎面而来的是刺目灼热的阳光。林希月抬手挡了挡，手心里的糖纸因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Alberto无意间瞥了一眼，问道：“......是曼罗的水果糖？”
曼罗是西班牙很有名的糖果品牌，旗下以水果糖最受欢迎。它的糖纸造型独特，常常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林希月点点头，将手掌摊开。那枚小小的糖躺在她白嫩的手心里，折射出彩虹般绚丽的光芒。
“这是我从小就爱吃的一种糖，”林希月道，“只是小时候常常牙疼，不敢多吃，但会习惯性地随身带着。”
她见Alberto的目光盯着那糖果，问道：“你想尝尝吗？我带了好几种口味。”
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目光带着一点少女独有的娇憨。清风拂过，她原本被拢在耳后的发丝也调皮地溜了出来，轻轻飘动着。
Alberto怔怔看着，恍惚间，眼前人似乎与多年前的人影慢慢重叠。
也是这样的夏天，也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哥，你要吃糖吗？”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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