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莫小姜

2、第 2 章

　　二
　　黑色豪华房车平稳安静地停靠在土路边，年轻保镖回头，小心翼翼叫了声正闭目养神的成才。成才睁开眼，视线落到车窗外，在车灯映照下，一大片低矮廉价出租屋显露出破烂不堪的本色。
　　候在外面的手下看见成才坐直身体，这才把车门打开。
　　成才下车后，在众多保镖随从簇拥下，进了旁边小巷。这一带的夜晚很黑，两个人手举军用电筒为成才照亮脚下路。成才默不作声，其他人也不敢弄出什么声响，一行人在弯曲小巷走了十多分钟，最后停在小巷尽头一所房子前。早有人在此把守，看见成才他们来，那几人连忙站直身体。有人为成才打开房门，一股刺鼻霉味扑面而来。
　　狭仄房间里，灯光昏暗，空气闷滞，有个男人垂头跪在地中央。成才身后一个保镖冲了过去，一脚把那男人踢翻在地，嘴里骂个不休。保镖叫阿龙，因那男人背叛，阿龙亲弟弟惨死，尸首几天后才寻到。而成才右臂刀伤，也和那男人有关系。
　　有人拉开阿龙。男人重新跪好，头始终低垂着，不敢看大家。成才走到他身前，问，叫我来，想说什么？
　　男人抬头看成才，嗫嚅说，我错了，该千刀万剐。求才哥放过我的家小。说完，眼圈发红，嘴唇颤抖，满脸乞求。
　　成才说，好。他拿过阿龙的枪，抵在男人太阳穴上。男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谢谢，声音还未出口，枪响爆头，男人轰然倒地。
　　成才转身，瞥到许三多惨白的脸，他这才想起，刚才忘记让许三多留在车里。最近一个月，成才连续三次遭遇杀手暗袭。虽然每次都能脱险，而且他身边保镖众多，许三多仍是执意要保护他，身前身后，不辞辛劳跟着。成才神色未变，心里却有些自责。他记得许三多好像认识刚死的人。
　　成才垂下眼，接过手下递来的热毛巾，慢慢擦手。成才身后，几个人正手脚麻利地处理凶器和尸体。阿龙蹭了过来，小心地问，老大，这小子的老婆和儿子怎么办？
　　交给你。成才漫不经心地说。
　　阿龙很兴奋，刚才他还遗憾仇人死得太容易，没想到报仇机会来得这么快。发现成才抬眼看他，阿龙慌忙掩饰自己情绪。
　　成才说，听说下个月龙老爹过大寿。我备下一份礼金，明天你到账房取。回家好好孝敬老爹。阿龙感激得连声应是。

　　成才回到车里，许三多紧随其后，坐在司机位置上。成才说：三多，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今晚住山间别墅。你先回去，让人收拾收拾。
　　许三多愣了下，接着飞快点头，跨出车门，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另有一个保镖接替许三多做了临时司机，手把方向盘小声嘀咕：跑得可真快，赶上火箭了。
　　成才微微一笑，猜到许三多去忙什么。他放松身体靠到车座上，开始考虑马上要去处理的另一件麻烦事。

　　成才到半山别墅时，已是深夜时分，许三多仍在书房等他。简单淋浴洗漱后，成才裹着浴袍，端两杯咖啡去了书房。
　　书房里电视开着，正在播新闻。许三多盘腿坐在地毯上，认真擦拭几支□□。许父生前是狂热的武器发烧友。所搜集的宝贝不是模型玩具，全部都是真家伙，他家里地下室绝对算得上是个小型军火库。由于怕背上私藏军火的罪名，许父只敢偷偷把玩欣赏。临去世前，老头子担心这些宝贝没人照料，反复叮嘱恐吓最听话的三儿子——若因偷懒而怠慢这些枪械，他就回来踢儿子屁股。许三多一丝不苟履行对父亲的承诺，并且常年坚持不懈。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怕父亲一生气真回来，他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许三多的简单常常让成才羡慕不已。
　　成才弯腰把一杯咖啡放在许三多身边，接着来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连线上网。忽然想起什么，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银行卡，掷到许三多怀里，说：用钱时，从这卡里取。
　　许三多毫不客气地捡起卡放进衣兜，没说什么。
　　许三多的反应让成才忐忑。自从他进屋，许三多根本就没看过他，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上的□□吸引。但成才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成才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和许三多谈谈。他说，今天……我让你失望了吧？从小到大，许三多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不需提防的人。夜里出租屋那一幕，一定让许三多对他心生抵触。不是□□中人，很难理解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成才想解释。
　　许三多没作声，只是认真拆卸最后一支□□。就在成才认定交流失败，准备放弃时，许三多开口说，我觉得，你也挺不容易。没等成才回答，许三多又说，我替那母子俩谢谢你。说完之后，许三多觉得有些不妥，忙修正：错了，应该是替那人谢谢你，母子俩该恨你才对。成才苦笑。

　　电视正播放一则即时新闻，吸引两人注意力——今晚九点，在城东一家名叫“斗牛”的酒馆里发生□□械斗事件，重伤五人，目前伤员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警方已经介入此事的调查。
　　电视镜头转入医院。病床上缠满绷带的重伤员，忙碌的医生护士，闻讯赶去支援的□□小弟，维持秩序的警员。一个浑身血迹的壮汉，赤裸上身，眼神呆滞地望着镜头，不远处几个年轻人怒视他。许三多惊呼一声，指着其中一个年轻人说，我认识他。
　　我的人。一个兄弟重伤。刚才我就是去处理这事。成才解释。
　　对方是肖霸的手下？许三多问。当保镖这段时间，肖霸的名字让他印象深刻。据说，前后三个暗袭成才的杀手，都和肖霸有关。
　　成才说是。
　　今天听二哥说，肖霸这人，得找机会警告警告他。没完没了派杀手来，烦也烦死了。许三多复述着二哥的原话。
　　成才笑着说，再等等，等他请动野狼来杀我。我会让肖霸这混蛋彻底老实。
　　排名第二的杀手一定厉害。用这种方式见他没意义。许三多担心地嘟囔着。他知道成才一直在找那个叫野狼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