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安】此地无银》祁含章

23、第 23 章

　　“……想看吗？”降谷零站在水里，隔着雾气，问他，“……我的身体。”

　　浴室的水流哗啦哗啦。赤井秀一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眼睛。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问题是你自己愿不愿意。”

　　降谷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把头发向耳后捋去。

　　“也对，”他说，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发，然后再睁开，与赤井对视，“所以我在问你，要不要看？”

　　“……”又来了，这种根本没法猜的问题。赤井秀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降谷零问话的表情看似平静，但是怎么可能平静，那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那一瞬间赤井脑海里想过很多。他无法理解这件事对降谷零本人造成了多大伤害，也不知道降谷零会介意到什么程度。想看——是出于猎奇心吗？不想看——那就是不在乎了？似乎怎么说都不完美。他舔了舔嘴唇，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坦然道，“但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不重要。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是狐妖还是吸血鬼，有差吗？……坦白说我不在乎你的样子，我在乎的只有你。如果你想给我看九条尾巴，那就化形吧。”

　　降谷零皱眉：“……你在说些什么神神叨叨的。”

　　赤井想，好吧，我已经足够委婉了。

　　既然这样，他索性关上了门，背靠在墙上，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想看。……不光想看，还想拥有。而且不光想拥有，我还想要你的全部。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在意这种问题？那正式通知你一下，我已经立了遗嘱，基本上等同出柜。你扔的戒指是玛丽和真纯一起选的款式，虽然不知道你手指的尺寸，但准备之后求婚的时候再定制一次。”

　　“……我不知道你还会介意什么问题。如果你指的是六年前，我很抱歉。那个时候我没什么意识，也确实……没有太复杂的感情。我很感谢也很佩服你让小椿生下来，但希望你知道，面对一个凭空冒出的女儿时，我爱她的理由是基于我爱你。如果没有这一点，她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其诞生也违背了我的自由意志。……这么说是有点残忍，但我不想骗你。”

　　“呼——”他深吸了一口气，“至于肺癌，确实是骗你的。”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避开了赤井看向自己的目光。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不让我接近……说实话我真的很不爽。三年前我认了，这次我真的……真的不想随你的愿。不用这种方法，你大概不会允许我靠近。赌你会对我心软，所以才会骗你我活不久。没想到……”赤井笑了一下，“奏效了。”

　　“一直以来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以为我是什么不近人情的洪水猛兽。降谷零，我也是人。我会疼也会笑，被你拒绝会沮丧，会寝食难安。我这些天每天都在猜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不讨厌，还是只是……只是害怕我。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他沉默片刻，然后继续道，“……如果我说，想把你抓住，关起来。我想让你嫁给我，我想名正言顺成为小椿的父亲，成为你的配偶。我还想爱你，想被你爱，想让你的一辈子都属于我，想让我快死的时候最后签字的人还是你——”

　　“如果你问我想要做什么，那么我想要的就是这些。”

　　语罢，赤井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浑身放松了下来。

　　“……我说完了。”

　　“……”降谷零半晌没有动静。水流冲刷在身上，像是一尊石像。过了很久，赤井秀一觉得简直恍如隔世了，日本公安才抬了抬手臂，拢在了衣领上。

　　他缓缓褪去了那件早已湿透的衬衫。

　　现在降谷零全身赤裸，□□地站在赤井面前。他歪了歪脑袋，有水珠从发梢往下滴。

　　“这里……”他说，伸手指向自己的胸膛，“和你一样，是男人。”

　　手指向下，抚上了肚脐下横亘着的伤疤。

　　“……这里，”他沉默了片刻，“是取出降谷椿的地方。”

　　手指继续下滑，垂到了耻骨的位置。

　　“……而这里，是你曾经进来过的……□□。”

　　他抬起头，看向赤井秀一。

　　“……小时候他们把我当男孩来养。东亚大家族的弊病。……七八岁时我才知道自己离男孩还差了一根东西，不过也没什么。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还能做得更好。”

　　“青春期发育了……他们才发现‘这世界上还存在着比女人还没用的性别’。后来他们又觉得也不是那么没用，起码更适合伪装成男人。……哈。”

　　“当男人挺好的，比当女人和当怪物舒服多了。”他闭上眼睛，“但有些时候真的挺可笑，明明我不是男人。一个不是男人的家伙也可以把事情做到极限，但是他们还是……只想要个带根把的家伙。”

　　“……这件事连景光也不知道。以他们的手段，档案信息也不算什么大事。当你……当你活得足够小心翼翼，这事也确实不会有人发现。贝尔摩德没有发现小椿也没有发现我。赤井秀一，你也没发现……不，也不能这么说。你只是不记得了。”

　　“你……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吗？”他问，但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讨厌你是因为好像我不论怎么做都比不过你。我真的……讨厌那种感觉，我不想输给任何人。”

　　“……但你的优秀无关性别。你足够强，就是这么简单。有些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不在乎那么多事。我做不到。我在乎。人有些时候就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所以我，”降谷零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就那么让你进来了。……触摸不到灵魂，就妄图通过□□来接近你。真是愚不可及。”

　　“就是这样，代价也很惨痛。生她遭了很多罪，养她更是如此。可是我……相比这些事情来，更不愿意的是被人看轻。……尤其不想被你。”

　　“但你……不要再这样了。你昏迷那段时间我在想，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放下这些。我不会再讨厌你了，我会离你远远的，只要你醒过来。”

　　“……不要再骗我了，不要用生命开玩笑。你不知道你假死还有昏迷，还有小椿生病的日子里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受不了这个。”

　　“赤井秀一，你……”降谷零苦笑道，“你简直把我弄得一团糟。我投降了。”

　　“……只是这样？”赤井追问。

　　降谷抬起头，看着他：“你还要怎样？”

　　“……你允许吗？”赤井秀一向前走了几步，花洒打湿了肩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降谷零没有后退。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赤井秀一伸手，关掉了花洒。浴室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的水滴声，淅淅沥沥地从天花板滴下来。

　　降谷零叹了一口气，额头轻轻抵在赤井秀一的肩膀上。

　　——“我不允许。”他说。

　　赤井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随即又释然下来。

　　“那我现在还能怎么做？”

　　降谷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现阶段只允许你摸摸肚子上的伤口。”

　　他说。声音满载倦意。

　　“这道疤下面，是你女儿出生的地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