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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间·狂欢·主题乐园(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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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位王女,明知自己身份特殊,却迟迟不愿说出,继续待在古老的赫沃加德家族里。她所做是为什么呢?”
【词汇解读】
【赫沃加德家族:十分古老的公爵世家,赫赫有名,第一任授勋公爵和当代国王交情甚深,直至今日,两家关系也非同一般。】
“为什么呢——?”
台下有人高声喊道,安格惊喜地跳到他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一摊手,说道:“我不知道。”
提问的观众嗤笑一声:“还以为你知道呢。”
“是安格孤陋寡闻!不过,我和密友吉榭尔想到了个弥补这一过失的好点子。”安格踩着清脆的鞋跟声踱步到舞台中央,似高声宣告,“我要挑选一位幸运的宾客,上台与我共舞!”
台下炸开了锅,瞬间沸腾起来,人头耸动。安格托着腮,静静环视着人群。
吉榭尔用指甲敲了敲扶手,“安静,宾客们,安格在思考。”
苑栀感受躁动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他也就不再捂着耳朵了。吉娅希望她是被选中的人,跃跃欲试地半站起身。
安格仰头摸了摸下巴,思考状说,“就这位吧!这个死气沉沉,看起来三天没洗头,八天没睡个好觉并且在我表演的时候昏昏欲睡的青年!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苑栀靠着椅背,想这是哪位颓废的幸运儿。
她盯着无动于衷又显得有些窘迫的苑栀,行了一礼,微笑道:“来吧。”
苑栀慢慢睁开眼,有点抗拒地看着安格。
观众纷纷投来羡慕嫉妒的眼光。苑栀感受到众眼的注视,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明明他已经吃过一次魔术师的亏了。
但不得不做。
他刚要起身,就被维德粗壮的双臂拦了下来。
“这位朋友身体不舒服!我申请让这位小姐代替!”维德望望安格,又转头看看旁边的吉娅,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安格嘟起嘴,边转圈边打量着吉娅,“原来是这样啊…”
维德怼了下苑栀的胳膊,唾骂道:“真有你的,臭小子,走了狗屎运。”
“嗯——”她支支吾吾地嘟囔,“我不太喜欢别人替我做主。”
【您的SAN值已降至48/100,您已处于令人不适的环境中,请留意周围。】
在这一刹,苑栀瞥见安格绿宝石般的瞳仁瞬间黯淡无光,他立马对维德说,“认错。”
“你什么意思?”
他明显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从看台上挥发开来,逐渐淹没全身。
“快跟安格道歉,不然你会死的。”
特内罗扒开苑栀,“你有病吧!维德,别理他!”
维德不嫌事大,从座位上弹起,不由分说给了苑栀一拳,再把这可怜虫拖摔在地上,他幸灾乐祸地嘲笑道:“早看你不顺眼了,还让我认错道歉?你什么身份?你什么地位?”
皆时,台上的安格轻轻闭上眼,摸着自己的脸颊,说:“下次注意,好吗?”
天花板上赫然落下一节只有半个上身的木偶,一只红眼,一对残耳,半张唇,它的双臂被改造成双刀样,尖利的刀刃在黑暗中闪着光,从背后架住了维德。
不管他怎样挪动,利刃都会立刻划破他的血肉。
而面前的苑栀,可以选择把他拉出来,或者,无动于衷。
苑栀盯着维德因发怒而猩红的眼,擦掉嘴角的血说:“维德,不要回头。”
“后面是你的老爹?他来救你了?”维德龇牙咧嘴地笑着,他得意地哼哼两声,“我偏要回头。”
“你……”
苑栀背过头,他似乎已经预料到结果有多糟糕了。湿热的液体打在自己身上,人肉被割裂的声响与吉榭尔的笑声互相交合,配上其余宾客的尖叫,在会场奏出美妙的协奏曲。
【您的SAN值已降至45/100。】
这是我的错吗?
安格在台上挥手演奏,愉悦地起舞。
眨眼间,维德已人首分离,木偶抱着他被斩断的脑袋横空而去,血淋淋的身子高挂在缴首架椅上,一颗鲜活的心脏扎穿出□□。
冒着血窟窿的人身倒塌在地,砸出一声闷响。
吉娅的尖叫成了众人逃窜的警报,宾客四散而逃,却发现铁门早已紧闭,逃生通道被那木偶封死。
苑栀紧闭双眼,从地上爬起,摸索坐回原座。洛尔莎被挤到座位最边上,她紧攥衣领,在角落又哭又吐。
“我的表演还没结束!你们不准走!”安格气得在台上猛跺脚,尖细的嗓子惹得人心痒痒:“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呆木头,除掉不想看我表演的人!”
吉榭尔仍扶在座椅上,她用沉稳的嗓音将安格的话再度重复:“除掉不想看安格表演的人。”
在昏暗的地底,视野受限,一部分人趔趔趄趄回到座位,一部分人始终留在原座,大气不敢喘,另一部分想要翻出铁门,被赐予了和维德一样的待遇。
整个会场充斥着血腥味,让苑栀有些作呕。
“让我不高兴,你们也别想好过!”
安格气势汹汹,她停了一下,态度大转弯,又温柔地说:“为了再次弥补这样的突发状况,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大家早就忽略了“人偶为什么可以这样自主行动”这一细节。人偶安格就像一个活脱脱的真人,和吉榭尔一唱一和,她作为“人偶”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比起先前,吉榭尔或许更像个人偶,她始终呆板地端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我要选一位最佳宾客上台,玩密友吉榭尔最擅长的——‘黑杰克’。”
浓郁的铁锈味冲进鼻腔,让人短暂丧失了思考能力。
“之前那位宾客向我引荐了一位小姐……”安格慢慢走到颤抖的吉娅身前,优雅地行了一礼,她拉起吉娅苍白的双手,“亲爱的小姐,怎么称呼你呢?”
吉娅紧闭着嘴,疯狂摇头,她跌坐在座椅上,求助般望向苑栀和特内罗。
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安格缓缓抬起头,一滴血滴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她对着天花板嫌弃地叫道:“有人要搅和她的自我介绍!有人扰乱她,我希望那人死掉!”
独眼木偶一刀一刀割在天花板的石砖上,它顺着吉娅惊恐无助的视线,捕捉到了目标。双刀磨出令人牙痒的噪声,未干涸的血液一滴滴落到地面。
苑栀无动于衷地坐在原位,特内罗急冲冲地起身掐住他的脖子,"去帮吉娅啊,你在干什么,懦夫!没家养的孤儿!家人被野狗啃食都无动于衷的怂货!你没看见她……"
愤愤的话语戛然而止。
【“杀了他。”】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体内叫嚣。
【“杀了他。”】
声音好像在颅腔内回档,不断冲击着大脑,苑栀觉得晕头转向,双手麻木地无力动弹,一种灼烧感攀上他的脊背。
【“做不到的话,亲爱的小作者,我来帮你。”】
他是"那个声音"。
苑栀攥住特内罗的领子,一股莫名的力猛然向后一推,他感受到那双颤抖的手松开了自己的脖颈。苑栀失重地倒退两步,别过头。特内罗痛苦的嘶吼与滚烫的血拍打在身上。
他也如同维德那般,被利刃刺穿胸壁,像挂在枝头的猎物。
做完这一切,苑栀登时如释重负。
都说游戏里的刀枪火炮助长人的暴力,虚拟的场景带来虚拟的快感,现实哪有如此大好机会,可是——
他再次抬眼确认,是自己亲手将特内罗送上了木偶的刀尖……
吗?
面板上亮红的大字让他浑身一颤。
【恭喜您解锁个人隐藏成就「亲爱的伯劳鸟」——不用承担责任的快感就是这样啊!】
【已解锁称号「亲爱的伯劳鸟」,已为您自动佩戴】
【*获得增益"圣人的怜悯"——杀戮时SAN值永久呈稳定状态(来自称号「亲爱的伯劳鸟」,持续时间无限)】
苑栀开启个人面板,他心中生起一股恶寒,将称号挪到了"移除"键。
满面泪痕的大小姐声音细若蚊咛:“吉娅……”
“你知道二十一点怎样玩对吧!”
吉娅沉默不语,她动一下嘴似乎就要咬破舌头。
安格甜甜地笑起来,默认她已把二十一点的操作熟记于心。“太棒了,我们只需要商讨赌注!”她拉着吉娅上台,此时的大小姐就像被抽筋拔骨,任由安格拖上了台阶。
“我们三人一局,安格,吉榭尔,还有热心的吉娅!关于输赢的标准——只有我赢了,你才算输,如果吉榭尔赢了,那么这一局作废,你和他们什么惩罚都不用受。如果你赢了,我们就结束今天的演出;如果你输了,就要……”
天花板上匍匐的木偶攀到舞台上方,仅剩的一只眼红光闪烁。
“就要陪它玩一会!”安格朝头顶打了个招呼,接着说,“如果你觉得受委屈了,也可以找人代替你,然后和我们进行下一局。我们一向很有人情!来吧,入座吧!”
她指向吉榭尔那把高大椅子的对面,一个铺着白纱的水晶台桌,还有两张空椅子。
“不……”
"不什么?"安格扭过头。
吉娅胡乱扯着自己的头发,瞪着发红的眼珠,发了疯似的在台上大叫起来:"我不会二十一点……我不会……你们都是什么人?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信不信我喊公爵府来整治你们……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
独眼木偶一刀、又一刀地割断吉娅的金发,好像她身后有段隐形的分割线,木偶架起刀,对着人体中间裁开。肠子从衣裙里钻出来,木偶贪婪地收下了这份外来之礼。
血腥与烛光弥漫的地下会场里,几乎无人再去坐那缴首架之椅,密密麻麻地挤在铁门边、跪倒在地上。这里与世隔绝,有人掏出信纸,记录自己的绝笔诗句。婴孩哭闹不止,大人火急火燎地抚慰,他们怕哭声惹地安格不高兴,乱哄哄成了一团。
他们眼中的倒三角瞳孔剧烈颤抖着。
安格沉默地待在吉榭尔身旁,看着吉娅被木偶分食,最后被扯下台,拖到幕布后面去。她再而抬眼,继续寻找合适的牌局友人。
苑栀隔着破包,摸到那本能塞进手心的"出老千秘籍",毅然起身。
"我来陪你玩。"
【恭喜您解锁隐藏成就「先发制人」——赶在人偶安格挑选第二位牌友前主动出击!】
安格惊喜地叫出声,"难得一见的好宾客!有如此积极的态度,胜局绝对不小!我可以在牌局结束后给你一样好礼物,或者答应你一个条件。"
"一局定胜负。你和吉榭尔,无论谁胜了都算我输,直接处死我。赢的是我,就放所有人离开,顺便把礼物交给我。"
苑栀踩着石阶,踏过台面的人血,他朝向吉榭尔鞠躬,随后自觉坐在她的斜对面。头顶晃眼的白炽灯瞬时亮起,笼罩了整个舞台。这位优雅的女士笑而不语,用修长的黑指甲轻点圆桌。
安格蹦蹦跳跳地拿来一副牌,作为庄家,她发出明牌暗牌,狡黠地盯着苑栀。
“每次与诸位的会面,密友吉榭尔和我都会举办一场牌局。”
两张明牌,梅花五和方片三。
“不过很遗憾,今天的牌局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没有观众的欢呼,也没有泡泡与气球。”
苑栀当机立断要了一张。
红桃A。
二十一点中的A一般算作11,苑栀手握19点,这是个不妙的数字。
“有几位宾客在打牌时,总是想使一点小聪明。但是还没实施,就已经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了!”
他瞥了眼吉榭尔的手牌,13,她对这场牌局并不上心,同样,她随意取了一张牌——红桃七。庄家手里的明牌是方片六,安格还有很大机会。
"要停牌吗?二位。"
"停。"吉榭尔慢慢说。
安格托着腮,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问苑栀:"你呢?"
台下的人们都在用眼神求救,望向那烛光映照下,被冠冕成的唯一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