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嘉宾》中书令

7、人间·狂欢·主题乐园（7）

　　洛尔莎鬼鬼祟祟摸索到舞台边，近距离窥视这一场决定生死的牌局。

　　这里不是真正的演出，人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没有第四个人会知晓牌局的真正情况，直至末尾。

　　洛尔莎就这样看见苑栀愣坐在那，无动于衷，她不禁替他捏了把汗，她已经在脑中演练那杀人木偶冲上来时自己该如何保护他。

　　她在苑栀开下那疯狂的条件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张纯黑的磨砂扑克平铺在桌面，苑栀盯着它们，心中一遍遍掠过「出老千秘籍」的使用方法。他离二十一点只差一个二，但抽取这一张二的概率是十一分之一。

　　他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好的运气去当天选之人。

　　抽到比二大的任何点数，自己会直接爆牌而亡，连全尸都留不住。

　　斗地主、二十一点、金钩钓鱼、推牌九、□□……都是发小何仲宣一手交给自己的经典扑克游戏。他每次都神神秘秘地跑到自家后门，捧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把苑栀从书里拉出来，陪他到后院去玩扑克。

　　后来才知道，镇后那条废弃的小巷后建出来个大型棋牌室，何仲宣每晚跟着他爹走进去，兜里再揣着钱出来，他学了满肚子技巧，炫起技来像二号桌七旬老牌手亲授亲学的关门大弟子。

　　何仲宣的游戏天赋极高，只要他想，一切局势都有办法在他手中逆转，除非是时局已定，或是有什么“生死抉择”让他进退两难。

　　小学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在何家的后院，何仲宣和另外三个伙伴一起打牌，他毫无悬念地连胜了九把。就在第十把将胜时，其中一个伙伴的大伯自信接过牌局，结果仍败下风。

　　何仲宣说，那人的大伯是棋牌室六号桌连胜记录保持者，如今败在一个小孩子手下，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可是这一把我出老千了啊。”

　　何仲宣又说。

　　他告诉苑栀：“在赌场里出老千，是要以断腿断手来伺候的，所以咱们万万不能！”

　　【“不过那些没出老千的人已经被砍头了，犹豫只会让你败北，不是吗？”】

　　苑栀将三张牌依次半叠在一起，抬起头说："停牌。"

　　他这一声说得轻松又理所当然，人们瞬间挺起背，探头凝视苑栀叠起的牌。

　　"好！"安格两眼闪光，她搓搓小手，揭开暗牌。

　　黑桃二。

　　"才八点呢。"她说着，又捻起指头抽出一张，本就抿起的微笑唇咧开得更为夸张。

　　在那张扑克被揭起的一瞬，苑栀捕捉到右下角翘起的字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这是一张梅花Q。

　　苑栀展开面板时，他觉得时间几乎凝固成冰。

　　【您是否确定使用一次性道具「出老千秘籍」？】

　　"是。"

　　他听到安格窃喜道：“让我好好算算……”

　　【您已使用一次性道具「出老千秘籍」：替换红桃A为对手的梅花Q！】
　　【手持玫瑰，象征和平的阿金尼王后，她为您与对手间的争斗带来了和平！】

　　【「出老千秘籍」消失了！】

　　快啊……

　　安格抓起三张牌，她的嗓子发出三个不同音调的"啊"，似乎在宣告苑栀的失败，与即将到来的死亡。

　　"亲爱的先生，不好意思，赢家是我呢！是安格哟，诸位宾客！"

　　安格高高举起手中的三张牌，犹如托着一个沉重的金奖杯。黑暗中顿时一阵哀嚎与哭喊，台边的洛尔莎不可置信地抽噎着，此起彼伏的绝望声惊动了那沉睡的木偶。

　　"请您再看看。"苑栀看着桌上那张红桃A似融化般，渐渐被梅花Q牌面上的阿金尼王后覆盖。

　　快啊……

　　木偶攀爬的吱呀挤压声在苑栀耳边环绕，尖刀斩碎空气，不断拉扯着全身紧绷的神经。

　　【您的SAN值已降至43/100！】

　　他俯下腰，滑开三张牌，梅花五、方片三、梅花Q，正正好好二十一点。

　　苑栀在利刃划向自己喉管的那一瞬喊道："注意你的手牌！"

　　"……什么？"

　　安格再次看向自己的手牌，她颤抖着手划过一张又一张，反复往来了至少十次，精致的小皮靴猛地往台上一跺，"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她瞪眼走到苑栀旁边，一巴掌推开了蓄势待发的木偶，不断用手抚摸这张“梅花Q”，扑克就像生死符般牵扯住安格的目光。

　　安格浑身的关节嘎吱作响，"吉榭尔，吉榭尔……你有没有看见他在作祟！这分明就是……"

　　人偶师只是扫了安格一眼，冷冷地回答道："我从不在意别人的手牌。"

　　“什么？”安格颤抖着散落了所有手牌，“所以，从来没有输过的我——输了？是这样吗？输的人是我吗？”她慢慢低下头，耷拉下胳膊，颈部的关节弯曲九十度，让她的脖子看起来像折断一般。

　　吉榭尔的声音拉走了观众对安格的注意力，“是的，恭喜你赢了，这位宾客。”

　　“不、并不——”苑栀想要解释，他不希望这段出老千的“传奇”在副本中传唱。

　　这样做或许有些欠打，但澄清总比不澄清好。

　　毕竟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什么比赢更重要了。

　　【恭喜你解锁成就「胜利的传说」——战胜人偶安格！】

　　吉榭尔垂下眼帘，没有理会苑栀。“为了庆祝有史以来第一位胜者的诞生，我要讲述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嗯。”苑栀点头，同时，安格飞速瞥了他一眼，旋即把头深埋。

　　安格就这样站在一旁，头始终未抬起。苑栀想要慢慢朝她走去，腿脚却不知被什么定在原地，迈不动一丝半毫。

　　【“你不用感到愧疚，小作者。”】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拥有远大志向的小小人偶师……”

　　吉榭尔不紧不慢地，讲起了一个故事。

　　这项行业的竞争很激烈。

　　街头小巷的人偶演出高手云集，制造操控的人偶个个栩栩如生，吸引的贵族看客们络绎不绝。小小的人偶师抱着她亲手打造的——洋娃娃一般的人偶，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她学着长者的样子，为自己的表演摊铺叫卖，却没有吸引到任何看客，看着其他表演师赚的盆满钵满，喝彩声从朝起持续到日暮，她握紧双拳，倔强的性子让她一坐就是天黑。

　　她天真地以为，坚持可以打动所有人。

　　魔术师拉德尔·贝勒，就是走着坚持不懈这条路，站到了成功的顶峰，他身为贵族，抛弃家大业大的背景，毅然走上了魔术这条路。

　　他简直是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我凭什么就不行。

　　于是，小小人偶师长年累月待在街边，观看她表演的人屈指可数，许多人认为她是一旁老人偶师的年轻助手，只不过是老人偶师技艺太过高超，压根不需要助手。

　　她看着老人偶师表演让人惊掉下巴的故事，用夸张动作使人偶散架再复原，灼眼的火焰烧穿了人偶的胸膛……

　　人偶不是人偶师的朋友吗？！

　　自古以来，甚至是安特雷曼神都说：要待身边一切事物为亲人那般。这只小人偶陪伴自己到现在，看着月升日落，看着平房倒塌，看着宫殿建起，怎么不算是亲人……

　　小小人偶师终于惊醒了。

　　亲人，是人，是活的。

　　是和自己朝夕相处，懂得对方的性格和习惯的。

　　自始至终，她感动的只有她自己，她的坚持用错了地方！

　　人家大魔术师贝勒靠的不是坚持，是人的‘乐子心理’啊！

　　小小人偶师瞪大了眼睛，老人偶师用的就是这一招——同样的一招。

　　注水玻璃柜逃生、活穿火圈、电锯断身再复原……

　　这些看似危险且无解的招数，在众人的惊讶与尖叫中被拉德尔·贝勒一一化解，史无前例。无论后续又多么庞大数量的模仿者，他们始终超越不了开创者的巅峰。

　　街头的小小人偶师消失了一个月。

　　再出现时，她仿佛衰老了一个世纪，带着活泼可爱的洋娃娃人偶，行走街头，顿时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目光。

　　洋娃娃人偶每跳一支舞，小小人偶师的脸上就要印上一层皱纹。

　　洋娃娃人偶每转一圈，小小人偶师的肌肉就要慢慢萎缩。

　　洋娃娃人偶每说一句话，小小人偶师的嗓音就要更加沙哑。

　　吉榭尔为人偶取了个名字——安格。

　　安格·特修拉。

　　和她一样的姓氏。

　　为了维持安格的活泼可爱，吉榭尔需要付出更多……

　　她伸长脖子，拉长脊背，宛若同时增生了更坚硬的骨骼，灌入了更多更浓郁的血液，只为让那人偶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赋予她至高无上的灵魂。

　　"年迈"的人偶师于活人般可爱的的人偶逐渐成为了街头最流行的存在，人们开始向吉榭尔的帽子里打赏金币，王公贵族艺术团纷纷聘请她们进行演出，她们在安特雷曼神的拥簇下，被冠冕了"神秘人偶师"的称号。

　　可是，吉榭尔开始厌恶自己的躯体。

　　它无比僵硬、扭曲、枯槁如死木。

　　这时，洋娃娃人偶对吉榭尔吐露了心声，她当真如活人一般说起了话。

　　她要和吉榭尔交换身体。

　　吉榭尔瞬间觉得天降馅饼，这似乎是安特雷曼神的旨意，既能获得一副完美的躯体，演出又可以照常进行，名利双收。

　　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吉榭尔，如愿以偿，"变成了"安格，她以为自己可以像原来那样蹦蹦跳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当她意识到事实，一切都晚了。

　　她的脑子里，只能听见"吉榭尔"的声音，她总是会下意识照着"吉榭尔"的命令和标准行事。

　　比起说是人偶，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傀儡。

　　"吉榭尔"拿走了她的身体，开始在贵族圈里招摇肆意，掌控着所有本该属于"安格"的欢呼、掌声、名誉与金钱。

　　【恭喜您达成成就「灵魂的哭嚎」——聆听吉榭尔与安格之间的真相！】

　　……

　　“……白痴！蠢材！你这个占据别人身躯的恶魔！”

　　安格的话让苑栀一惊，包括场下的观众。

　　她面露狰狞，似乎正在竭力挣脱某种控制般绝望地大叫。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兑现你的承诺！第一个胜者出现了，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她们已经不是单纯的人偶师与人偶搭档的关系了。苑栀观察着安格，她拥有一个十岁小女孩的身躯，灵活的肢体加上无忌的言语；再望向对面高瘦病态的吉榭尔，若不是她脸上残留的那几分血色，安格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吉榭尔无言，低下头，闭眼整理着自己的黑纱。

　　“不！吉榭尔，你不能反悔！”安格焦急地大叫起来，“是我满足了你的一己私欲，是我和你交换了外壳，是我赋予你人类的外表，而我只能被困在这具呆头呆脑的木偶里！”

　　安格想要掰扯下自己的四肢，她抓挠着头颈处链接的圆木，磕磕绊绊地咳嗽出声，“我不能哭，我不能愤怒，我只能笑！吉榭尔，都是你的错！不对……不是……安格，都是你的错！”

　　【已解锁「人间·狂欢·主题乐园」关键人物档案】
　　【哀嚎的悲怨人偶——“安格”】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提起神秘人偶师，她希望人们脑中浮现的身影是她。】

　　“明明我才是吉榭尔特修拉……我才是被人欣赏的吉榭尔·特修拉大师……”

　　“安格”痛苦地跪坐在地，冰冷的台面对她而言并不刺骨，"二十一点……"

　　一阵短暂的寂静，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张口。

　　“安格”因气愤扭曲的语气又变得和善，她笑着对苑栀说：“恭喜你赢了。”

　　话音而落，两侧铁门敞开，人们随着铁门吱吱的响声鱼贯而出，充斥死亡与绝望的气氛逐渐消散，诺大的空间里，台下只有洛尔莎一人。

　　苑栀扭头看了看“吉榭尔”，她仍坐在椅上，双手交叉抱着双肩。她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蜡像，又像一具出现尸僵的死尸。

　　他踱步到“安格”身边，蹲下身说：

　　“我出千了。”

　　【恭喜您解锁隐藏成就「“诚实做人”」——主动向对手坦白自己出老千的事实！】

　　顿了顿，他低声道：“抱歉，特修拉大师。”

　　“哈哈……”被困在人偶躯体里的吉榭尔笑起来，“你休想再来参加我的牌局了，你被拉进黑名单了，但是——”

　　她眨了眨眼。

　　“我们还可以下棋，西洋象棋。”

　　“我的荣幸。”苑栀扶起吉榭尔，他摊开一只手掌，像是在说——兑现你的承诺，好礼物拿来。

　　险些摔散架的独眼木偶爬上台，用反光的双刀托上一只耳环，一根细如针尖的镶钻耳环，上端的菱形晶钻闪闪发光。

　　吉榭尔捻起耳环，看着苑栀干净的耳垂，略显浮夸地说：“可惜。”

　　【获得道具「针尖耳坠」：下端逐渐由粗到细的耳坠，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扎穿皮肉。】

　　“不然我真想一针扎穿你的耳垂。”

　　针尖耳坠被苑栀收进包内。他向吉榭尔道了别，洛尔莎满脸担忧地把苑栀推搡出门。

　　再回头望，被称为人偶师的优雅女士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即便真正的吉榭尔将座椅移走，它也依然浮空坐在那里。

　　吉榭尔·特修拉撑上座椅，把自己娇小的身子塞在坐垫内，她撑着脸颊，望向空无一人的台下，眼里映出烛火的倒影。

　　【已完成个人任务——观赏吉榭尔的人偶表演（1/1），获得数字货币×20￥】
　　【当前您的数字货币总额为309.5￥】

　　【个人任务更新——抵达歌翠伍德府（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