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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打劫 ...

  •   常年宁静空旷的祭司府内人头涌动,各色服饰的礼官在其中匆忙穿梭,间或夹杂着一队私卫飞奔过去。

      “报!”侍卫低头道,“卫长,仍未找到天狮踪迹。”

      天子私卫的卫长此刻不再是先前那个满面油光的粗汉,而是一个面目硬朗的精干之人——
      天子都没了,天子私卫自然也易了主。

      “继续搜,不要停。”他紧急吩咐道,“派人将此事告知陛下。不出所料,祭司换任仪式即便没有天狮,也能如期进行。但还是务必搜索临师全城——天狮决不能逃脱陛下掌控,掘地三尺,也务必活见其身死见其尸!”

      “是!”

      “我不信了……挖变每个角落都找不到,没这个道理……”
      卫长目光敏锐地绕着祭司府扫过,着重落在地面与廊道屋檐,因而没注意到一个行色匆匆的礼官与他擦肩而过。

      如果有熟知礼部任免事宜的官员在场,定会奇怪此人为何如此面生。

      **
      祭司府内此刻各路人马流窜,其中最多的便是祭司府的下人。
      姚都仗着祭司府下人认不全大小礼官,拉了拉冠帽,行色匆匆地混在人群中。

      “这位大人!”一个声音喊住她,“吉时将至,大人们都往外去了,你往里头走做什么?可是有东西落下?”

      姚都脚步一停,淡定地将袖中小刀溜出来一点,表情和煦地准备转头应付——
      一回头,两个人都怔住了。

      阿承脸色一白,眼睛瞪大,张嘴就要喊——
      电光火石间,姚都一手揽住他的肩颈,广袖遮掩下,冰凉的东西滑上了他跳动的颈脉……

      “阿承兄弟,”姚都与新认的大兄弟“勾肩搭背”,拖着他闪进了最近的屋舍内,“别来无恙呐。”

      “你要干什么!”
      阿承惊恐地僵在原地,眼神向下看自己的脖子,被姚都抵着掼到墙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倒知道你是戴方琰的人。”姚都盯着他道,“戴方琰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我为何不能活?”阿承冷笑一声,“该死的是阿迎那种忠于祭司的老实人,他被许王——哦不,现在是陛下,以戴氏细作为由杀了。但我么,谁给我活命谁便是我主子。我这样的人更堪用,不是么?”

      “好吧。”姚都挑眉道,“我问你,祭司呢?”

      “自然是被带到祭坛了。马上,神官之灵就会换一副躯壳。”
      阿承一边发着抖,一边朝她冷笑。
      “换任仪式完成前,祭司府是重地,私卫层层围堵,我不管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今日你都走不出这个地方。”

      “你想跟我比谁更惜命?”
      姚都扯起谎来毫不结巴,流畅无比。
      “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便绝非偶然,自有后手。我的‘盟友’对这一带极为熟悉,他早就替我安排好了。就算上了黄泉路,你也一定在我前面。”

      阿承沉吟片刻,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盟友”,默默记下。
      “你还想知道什么?别杀我,我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用得着你来告诉?”姚都嗤笑道,“祭司换任的事宜,没有谁比我那位朋友更清楚了。你以为我拖你进来是为什么——当然是,灭、口。”

      “且慢!”阿承腿一软,眼睛飞速一转,“我——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不知。但你得放了我。”

      “我需要知道吗?”
      姚都冷笑,手起刀落。

      “有人!有人要杀你!”

      姚都彻底笑出了声:
      “这还用得着你说?”

      “不是!我先前是戴方琰的人,你知道!我奉命监视祭司,给戴方琰告知了祭司与你接触的事。”

      “哦——”
      姚都指间的刀片抬了抬,似乎来了点兴趣。

      阿承松了一口气,心脏剧烈地跳动:
      “戴方琰不可能告诉我太多,但当时,他给我的回复是,‘不必担心’。”

      姚都收了笑意。

      “我一度怀疑你已经死了。”阿承道,“因为他当时给我的感觉是,他早就盯上了你,并且会暗中把你除掉。”

      “我找过祭司两次。一次是清明郊外,一次是还画。”姚都刀片转了转,“阿承,别在我面前耍滑头。给我说清楚,这是哪一次的事儿?”

      “第一次——是第一次,清明。”阿承道,“第二次……我也有汇报,他说今晚——就是那日当天晚上,就会给你套个缰绳——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晚……
      她去了那啥馆子,调戏了两个美男,又被人言语威胁了一通,除此之外就全须全尾地走了。

      姚都迷惑地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戴方琰那缰绳套到哪个地方去了。

      “我……我知道!你必须放过我,我就告诉你……”阿承道,“戴方琰用人狠辣谨慎,有时会下毒,自己留着解药,以此牵制手下……你最好抓紧找人看一下,否则毒发——”

      姚都:“哦,懂了,多谢。”
      不等他说完,姚都就一把拎起他撞向墙壁,把人撞晕捆了,嘴里塞了坨破布,扔进柜子里。

      天下没有她尝不出的毒——
      那么唯一的可能,姓戴的下的料,便是那个害她变成四脚物体的药草……南域的内贼骗戴方琰说那是毒药,借此下在了她的饮食中。同时配套给的“解药”,多半也是假的了。

      周辞配没配出解药,她还不知道。
      她当下变回来,是因为药草时效过了。她从昨日起自觉全身发热,预感到了恢复的时日,遂掐着点藏好,抢了个倒霉礼官的衣服,这才借着混乱准备溜走。

      她挽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臂上青筋暴露,手指还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该死的后遗症。”
      她正了正衣冠,低头走出,好巧不巧,迎面竟又碰上一个礼官。

      “站住!”那人喝道,“这位同僚,为何我从未见过……”

      “嘭!”
      姚都粗暴地一手击晕了他,紧接着几步助跑,搭上院墙,径直翻了出去,然后循着印象,冲上一辆马车,吓得里头的人当成跳了起来。

      院墙另一侧,有侍女目击这一变故,开始大声地呼喊。

      姚都:“快走!”

      车内人一半贴在车壁上:
      “你你你……上君——哦哦快走!”

      马车一动,将姚都和车内人狠狠地拍在车壁上。

      姚都闷哼一声。

      “哎哟喂!”那人揉着肩膀,见鬼似的看着她,“姐,真是你?!你怎么变回来了,周请言给你配的药还在我这儿呢!”

      “……”
      大约是方才来不及放松,姚都此刻才觉着四肢被一阵猛烈的酸痛袭击,闭眼靠在角落默默缓和着。

      “你怎么了?”那人说,“姐,姐!你没事吧!”

      “寇源行,你给谁号丧呢?”姚都叹道,“车内有其他衣物吗?拿我换一下。”

      “好嘞,我背过去,你快换。”寇衍道,“换了我们得立刻弃车。姐,你刚刚翻墙的时候是暴露了吗?”

      “问题不大。”说到这儿,姚都似乎愉悦了些——只要坑了人,她就非常愉悦,连带声音都诡异地温柔起来。
      “有人替我们背锅。一会儿记住了,我们是陆万宜陆大人请的帮手,只要不是对抗陆大人的事儿,人前随便做,放手做。这些账,最后都会算在陆大人的头上。”

      “……”
      寇衍干巴巴道:“虽然本人与那位陆大人素未谋面;但我已然开始由衷地为他感到惋惜。”

      “走了!”
      姚都沉声道。

      话音一落,两人转身下车,如滴水一般飞速融进了临师城的汪洋中。

      **
      今日天色不佳。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极低,愈发显得郊外拔地而起的祭坛恢宏而庄严。

      层层的圆形祭坛大小逐渐递减,直至最高一层上以石碑神像直指上空,仿佛站上这个地方,便真的得以探入天地,聆听上古神谕。
      层层矮墙外,文武百官身着清一色的玄黑祭服,佩戴不同品级的簪缨,黑压压地层层罗列出去。

      “陆大人。”
      不远处,一个礼官的声音响起。

      “嗯。”
      陆万宜远远瞥了一眼放置在道上的黑色棺椁,移开了目光,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陆大人不是来复查前祭司身份的么?”礼官低声交谈,“怎么又走了。”

      “嘘!”
      另一个礼官朝身旁的棺椁使了个眼色,让他住嘴。

      棺椁没有封,而是面向天地敞开着,里头蜷了一个双手捆缚、黑布蒙眼的人,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单衣。

      程与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皱了皱眉,被人声吵醒,在黑布下睁了眼,视野中不出意料地一片漆黑。
      棺椁被降温的空气冻得冰凉,贪婪地汲取着他血肉中的热量。

      朦胧之间,听见远处一个礼官喊了声:
      “起——”

      嗡嗡的古乐奏响。
      棺椁一抖,随着抬棺人的脚步一下一下地磕着里头那具肉体凡胎。

      真是难为他们了,程与模模糊糊地想道。
      此曲名为“神狮”,乃是赵梁祭祀体系中规制最高的一首。

      真是看得起他。

      这段熟悉的旋律伴了他七年。

      寒来暑往,他无数次地登上过这座高坛,孑然走到无人能及的最高处,以血肉之躯兢兢业业地装着神仙。
      大祭司人人得以拜之敬之,可是被拜的那个人,却无比清晰地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虚妄。

      他无法将真相说出,因为当权者封了他的口。他无法与旁人倾诉,因为哪怕只是泄露一丝半点的真相,便足以在信奉者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先前与“那人”说……
      他的一生,是一条一眼望得到头的独行路。
      要么被束缚至老至死;要么便如现在这样,成为权势政斗的沉石,被人为编织的祭祀因果,一言定了生死。

      棺椁“嘭”得一声放下,冷硬的木板砸得他闷哼一声。

      “祭司第二十二任者,获承前命,受以神官英灵,上奉天时,下履国事……”
      远处传来礼官平平板板地宣读声。

      “……为戴逆所迫,身浊神散,言行无状,神官之命将坠于地。天佑其衷,天狮神灵显于大梁,新主圣德,另择明净之躯承神官之运。今赐祭司第二十二任者以鸩酒,恭请神官之灵移步新生,以柴燎告天,降神官之命于祭司第二十三任……”

      一只冰凉的手扼住程与的下巴,冰凉的铜制礼器贴上他干裂的嘴唇。
      他无比顺从,平静地感受着冷意顺着胸腹,混合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

      他的意识渐渐沉了下去,却在陷入虚无的前一刻突然猛地挣扎了一下——
      不对……这不是鸩酒!

      “走水了!走水了——”
      这是程与彻底陷入昏睡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祭坛围墙南端突然窜起熊熊烈火,引发一片骚乱。
      不知为何,土砌的矮墙于抑制火势丝毫无补。

      就在外墙外的人陷入混乱的时候,火焰突然炸开,一路朝四周蔓延,迅速朝祭坛中心烧过去!

      “公子!”
      黑烟环绕的高坛上,人群中一个礼官突然朝坛上主持仪式的陆万宜“扑通”一声跪下。
      “公子,成了!我们成了!”

      “什么!”离他们最近的礼官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陆……陆大人……你们!”

      坛上履行仪式的一干人等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陆万宜,嗡嗡的骚乱声响起。

      “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年迈的礼官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陆万宜嘶声力竭道。
      “陆万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怎敢设计祸乱祭祀大事!你身为前任祭司之子……”

      猝然间,他话音一断。

      “扑通!”
      方才还高声怒骂的老礼官维持着怒目圆睁的神情,僵硬地倒在了血泊中。

      陆万宜冷淡地掀起眼皮,朝那边看了一眼。

      “神官无道!天庭有法,人间亦有度!驯狮神官与天狮护佑大梁,乃是本职所在,何敢妄自下凡左右人间大事!”
      只见人群中,一个礼官周围顿时撤成了真空,他举起还在淌血的利刃,老礼官温热的鲜血顺着刀柄流入他的袖口。
      “今日,我等追随陆公子,便是为了明法度、清世事!诸位,能否正我大梁之风,便在今日之举!”

      “杀……杀人了!”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礼官脸色惨白,挤作一团,哪里还顾得上这番清奇之论?

      “烧——下面矮墙烧过来了!”
      “天狮护佑,我大梁怎会发生如此荒谬之事啊!啊——”

      人群中又一个礼官站了出来,侧脸带着一串新鲜的血迹:
      “今日我等追随陆大人,行此义举,违者皆乃昏聩于祭司骗局之人!执迷不悟有碍我等行事者,皆可除之!”

      “什么!”
      “咱们中间到底有多少陆万宜的人……”
      “……烧上来了!咳咳……”

      “公子。”
      两个礼官持利刃分立陆万宜身后,其中一位跪地奉上一个火把。

      陆万宜垂眸接了,走到二层坛的围栏边,握着火把的手伸出去。

      “陆万……陆公子!”有人惊呼道,“你要做什么!”
      “那是告天用的礼柴,浇了火油——使不得啊陆公子!陆万宜!”
      “陆万宜,你这个为祸大梁的混账……”

      周围的咒骂、劝阻一起从四面八方袭来,然而陆万宜置若罔闻,手指轻轻一松——

      “轰!”
      火把坠入柴火的一瞬间,浸满油的黑柴顿时划开一片浓郁的火光,沿着一层坛顺着坛周侵略开来!

      “来人!”陆万宜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这火,“提祭司。”

      “大人,提哪个——还是,两个都提?”

      “鸩酒已被换掉,第二十二任祭司未死,他仍是赵梁的大祭司。赵晟新挑的那个,不过是个凡人,直接杀了。”陆万宜目光如炬地转向那口棺椁,“……请第二十二任祭司过来!是时候了……毁掉神官肉身,肃清我大梁俗政!”

      “是!”
      两人将昏迷的程与一路粗暴地拖过来,立在栏旁,却迟迟没等到陆万宜下令。
      “公子?”

      陆万宜望向火光的眼睛似乎被灼了一下,朝远处移开了目光。
      他一眼没看将死的祭司,只是抬了抬下颚。

      两人会意,一左一右将程与提起来,把他背部磕在拦上,此刻只需再轻轻一推——

      陆万宜闭上眼睛,听到耳畔传来扑通一声,随后是一声意料之中的惨叫……
      那惨叫只有一声,随后,变没了声息。

      陆万宜愣了片刻,随后猛地一睁眼,发现掉下去的根本不是前任祭司,而是他右侧的那个下属!
      他仓促转身之间,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脸堪堪错过去!

      “谁?!”
      陆万宜的声音近乎变了调。

      “噌——”
      又是一声之后,他身旁的另一个持刀礼官也没了动静。

      坛上热浪翻滚,吹得发丝及衣袍猎猎作响。
      几步之外,火光映照下,一个人放下弩,朝他看了一眼,半张脸映照在火光中,显得她的眼眸剔透而深不见底。

      陆万宜有些笨拙地拔出随身的匕首,浑身紧绷,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

      “上君,”那女子身后一人好笑道,“这么个玩意儿,哪儿劳您动手,我替你收拾呗。”

      “不必。”
      姚都挥手将弩向后一抛,被寇衍接了。

      随后,她就这样空着手,朝陆万宜笑了一下,眨眼之间欺身上前——

      陆万宜还未及看清她的脚步,骤然间只觉手腕剧痛,匕首脱离手指,“哐当”坠地,随即下巴上传来令人颤栗的骨头碎裂声,让他眼前一黑,重重地往后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陆万宜咳出一口混杂着血沫的唾液,中间还有一个不名硬物[1],他艰难地睁眼,“……上君?你是南君?你是南君!”

      “陆大人,”姚都弯腰揪住他的领口,将他半拎到空中,一拳重重勾向他的腰腹,“……幸会。”

      “啊呃——咳咳咳咳……”陆万宜被捶得狼狈后退几步,“嘭”地一声被坛壁反弹摔倒在地,捂着腰腹痛苦地蜷缩起来,“南君!你……你怎么会来我大梁都城!你所谓为何!”

      姚都没看他,掏出一张手绢擦手,冷着脸朝坛边昏迷的黑衣祭司看了一眼。
      “去,把人扛了。带走。”

      “是!”
      寇衍亲自上前,贴心地给人裹了一层外裳。

      寇衍一招手,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凑过去,又七嘴八舌地把他扶上寇衍的背上。

      “快快……诶慢点慢点!”
      “哎你小子不要磕着人家了!”
      “怎么他身上烧得跟个火球似的?”
      “别废话——外裳拉上来点裹严实了!”

      “你……带走我大梁祭司,想干什么!”
      陆万宜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们,红着眼瞪着姚都,挣扎地在地上撑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近乎劈了叉。
      “你不能带走他!他生死都是我大梁的祭司!你要用他做什么……威胁赵晟?用他做筹码?和赵晟交易?你要分裂大梁?你要侵吞、你要开战?你要……”

      “都不是。”
      姚都擦完手,将帕子往火中一扔,近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要……”陆万宜眼睁睁看着她的人将程与带走,不可置信地看着姚都,表情近乎扭曲,“你是要,在南域立祭坛?!你——要在南域祭天狮?!你……”

      “……”
      姚都听到后面,神情差点崩裂,仿佛被这清奇的猜想惊到了,脸上空白了几秒,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

      起初是觉得有趣,只是笑了两声,随后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画面,逐渐由衷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才止住。

      陆万宜被她笑得心里发冷,预感到了什么似的,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想什么呢陆大人。”她笑意还未散尽,望着陆万宜,眼神中带着惋惜,“本君只是是看上贵朝祭司了,要带他回去暖床。”

      陆万宜嘴角青肿,还带着血丝,鬓角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沾满烟尘泥土,闻言呆滞地匍匐在地上,变成了一座静止的雕塑。

      几步之外,姚都已然没再看他,朝寇衍招手,招呼起自己的人马:
      “走了。一会儿我们从坛上绕到北边……”

      “上君,”寇衍回头朝一团狼狈的陆万宜看了一眼,“那货不杀了么?”

      “不杀。”姚都轻快道,“方才不是说了么。今日放火的,偷换祭司鸩酒的,让祭司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都是他陆万宜啊。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陆公子人脉有多广泛,追随有多众多,如今在赵晟眼皮底下露了尾巴……”

      “是。”她身后那人喜笑颜开地附和道,“让陆公子先替咱们挡着赵晟的刀!”

      “南域……南域?”
      陆万宜却根本没听进去她们的对话,目送着她们走远,仍然沉浸在了某种撕裂的思绪中。

      他看着赤红的火光痴痴嘀咕道,随即眼睛逐渐睁大。
      “对,南域——你们、等等!南域真的知道祭祀的真相!南域知道——真的是南域!你们等等——站住!”

      姚都一行早已不见踪影。

      陆万宜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追了几步,腹中的剧痛使他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他双手撑在祭坛地面精美的天狮花纹上,碰巧与地面上一个天狮的神像面面相觑。
      天狮大如烧饼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瞳孔。

      明明这辈子,他带着哀戚、带着愤怒、带着怨恨、捏着鼻子,看过它无数次——然而此时此刻,那两只鼓起的大眼和上翘的胡须,却仿佛是在对他露出最险恶的嘲笑。

      烈火焚烧的祭坛上,陆万宜发出了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穿透木柴焚烧的“噼啪”声中,散在了暮春的热风中。

      那声音断断续续。
      像是要把二十多年来受的蜚语、欺压、绝望都一次性抽个干净。

      大火焚烧过处,浓烟四起。
      黑烟好似饥饿已久的獠牙巨兽,热风解了它手足的镣铐,载着它毫不留情地将大梁神性庄严的巍峨祭坛一点点地侵蚀吞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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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新文预收!文案节选,请看雍州街头随机采访↓ 颜和:“苌曦吗?嗯……她人挺好的。” 路人:“妖女残暴不仁、弑杀亲父!!” 颜和:“她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 路人:“行事癫狂,悖逆伦常!” 颜和:“对了,她脾气也很好。” 路人:“喜怒不定、嗜血好杀!” 颜和:“待人接物也很包容。” 路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这是是同一个人吗? 【CP:位高权重冷血王女×满级恋爱脑落魄皇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