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独立寒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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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很快把饭吃完，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代渝接过语文掌中宝，揣回兜里：“慢走。”
看着顾渊的身影消失在店外，代渝拿出语文掌中宝看了看。
轻微的折痕停留在第一课的第一面，甚至没有翻页。
代渝又把掌中宝收了回去。
好吧，真是难为你了。
老板娘在店前坐得实在无聊，看代渝一个人望着本小册子，觉得他俩一样寂寞。
她敦地压了屁股坐在顾渊之前坐的地方，冲代渝笑道：“怎样，好吃吗？”
代渝正在背awkward，冷不防被人在耳边问一嘴，吓得漏了两粒米在嘴边。
他一下记住了这个单词。
awkward，令人尴尬的。
代渝默默用上唇把那两粒米勾了回去，抬眼缓缓点头：“非常好吃。”
老板娘面色是那种常年操劳的黄，一笑起来就像是被揉皱了的牛皮纸，泛着微微油光。
她探头过来，带着大妈们讨论别人事情时惯有的表情，往店外扬了扬头：“你跟顾渊刚认识？”
代渝点点头：“刚上高中，正好是同桌。”
老板娘笑笑：“我给你说，顾渊炒得可比我还好吃。”
嗯？
帅哥的隐藏属性？
代渝攥着筷子向老板娘伸过头去：“他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啊。”
“人不可貌相！别看他长得好就以为不会下厨，人家那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代渝被老板娘逗乐了。
店里又来了个人，老板娘去应付客人。代渝把剩下的几口饭刨完，跟她招呼了一声，就回教室去预习。
虽然今天晚自习是语文，但前三篇课文早就看过几百遍，再看也实在没必要。
他突然想起顾渊说的，“我猜一定是化学。”
好有道理，开学第一课就应该是班主任的。
六点十分，没有响铃。
全班到齐，宋忠言半摇半摆，背着手走进来：“六点十分是晚读，就读语文吧。还没安排课代表，今天先自己看看书，六点半开始上课。”
又是看书。代渝快把那三篇看吐了。
“读出声来！”
在一片《沁园春·长沙》、《雨巷》、《再别康桥》中，代渝不情不愿读起《烛之武退秦师》。文言文磕磕巴巴，读得头大。
熬到六点半，代渝光速合上书，和顾渊不约而同拿出化学课本在桌上摆着。
宋忠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伴着上课铃，走进来一个长裙飘飘的女老师。
没有浓烈的香水味，只有一股如兰似竹的清雅淡香，举手投足，相当有气质。
代渝看着讲台，伸手拍了下顾渊的肘子：“语文老师？好漂亮啊。”
顾渊点点头，默默把化学书塞了回去。
代渝一时忘了自己也从了顾渊的道。
舒元明简直是理想中的语文老师，和初中老朱那副扯皮吹垮的油腻样子完全不同。
同样是语文老师，怎么差距这么大啊！老朱，你能不能反思反思！
舒元明在讲台上看了一圈，笑盈盈地开口：“语文课哦，大家都拿到语文书了吧。”
代渝发现舒老师似乎在看自己，他也面带笑容，和舒老师深情对望。
舒老师的笑容僵了一下，代渝也快笑僵了。
直到他猛一低头，想起桌上还摆着本化学。
旁边顾渊半拢着脸低笑起来。
代渝：“……”
他揉捏耳垂脚趾抓地，赶紧把化学书收起来，抽出语文，端正坐姿，摆出[乖巧.jpg]的姿势，企图挽回一点印象分。
舒元明终于不笑了，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又开始让同学介绍。
代渝光速举手。
该同学太过积极，舒元明还愣了一下，笑道：“那就这位帅哥先来。”
代渝两三步走上讲台，望着台下开口：“大家好，我叫代渝。”
说到这里，为避免又有人问“能吃吗”，他补充道：“代数的代，矢志不渝的渝。”
“来自宏升中学，爱好比较广泛，最喜欢的学科是语文。”
对不起了小沈，姑且委屈一下你。
舒元明笑得眼睛弯弯，“不错，喜欢语文的什么呢？”
？？！！
代渝心头一震，飞速想了一下文词雅句，发现脑子里全是以前课桌上看的“总以为爱情深似海，溅起了你我情怀”，“叶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代渝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喜欢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豪情；默默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的哀愁，和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的闲适。”
舒元明惊讶了。
她眼里的赞许挡都挡不住，亲切搂了代渝肩膀道：“说得非常好，正好你也喜欢语文，要不你就当我的课代表吧。”
代渝瞳孔地震。
卧槽啊——！！！！！
我的生物——！！！！！
代渝的表情复杂起来，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那么高兴。
最后他叽里咕噜道：“呃嗯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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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渝脑子冒烟回到座位，用丁香姑娘哀怨的目光看向顾渊。
顾渊背靠着窗墙，颇为自在地斜坐着，手肘支在桌子上，观看同学做自我介绍。
看到代渝的样子，他笑道：“怎么了。”
代渝倾了身子过去低声咬耳朵：“其实我想当生物课代表。”
“那你去跟老师说呗。”
代渝：“……”
呃啊啊啊啊啊啊！顾渊，你不懂！
代渝痛心疾首转回了脑袋。
语文老师钦点御用课代表，他要是说不想当，那不是驳她面子吗？
而且，最喜欢语文可是他自己说的。
顾渊半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没再做声，又把目光转回讲台。
不腼腆的同学基本都主动上台了，一下没人再上，舒元明问：“还有同学吗，我点人咯？”
顾渊走上台去。
班里两个男生唏笑着起哄。“顾渊好帅！”“顾渊我爱你！”
舒元明鼓掌：“这也是个跟课代表一样帅的帅哥呢。”
代渝扶额。
顾渊的长腿立在讲台旁，像两根竹竿：“我叫顾渊。”
可能是语文课的缘故，他也整了点有文化的：“忍顾鹊桥归路的顾，池鱼思故渊的渊。”
“爱好和平，谢谢大家。”
说完，他就又迈着大长腿下了台。
舒元明欣赏地点点头，敬业地简单介绍这两句诗词的出处。
“‘忍顾鹊桥归路’出自秦观的《鹊桥仙》，词中后面两句，想必大家都听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两句太过有名，班上顿时响起了然的“哦——”声。
“‘池鱼思故渊’出自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我们在必修二会学到。”
代渝仰脸听着，在下面伸手给顾渊摇了个666。
顾渊见了，迟疑了一下，去和代渝勾了勾小指。
代渝猛然转头，什么玩意儿？？
顾渊看着他，略显呆萌地眨眨眼睛，“不是要拉手指吗？”
拉个鬼啊！
代渝把翘头翘尾的六怼到顾渊面前：“我是说你6啊！”
“哦。”顾渊也被自己奇妙的脑回路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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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介绍完，已经过去大半节课。舒元明摊开语文书：“《沁园春·长沙》有会背的吗？背了的举手。”
班上十多个人举了手。
代渝把手举在书堆后面，尽量不明显。
“比上一届少啊。”舒元明环视一圈，马上要露出“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的表情，看到课代表低调又内敛的小手，稍微满意了点。
“课代表来给我们背一遍吧。”
代渝：“……”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背完，教室里鼓起掌来。
舒元明点头道：“下去要背，背得跟代渝一样熟。”
代渝扯了板凳准备坐下，又听她说：“现在各位同学打开语文书，请课代表朗读一遍，边听边感受。”
他嘴角抽了抽，默默松开了拉板凳的手。
漂亮的语文老师，好像突然没那么漂亮了。
他翻开课本，懒读了一遍。
顾渊盯着课文，心叹从未见过代渝这样的人。
能把文章读得这么催眠的人。
教室后面传来“咚”的一声，谁的脑袋撞到了桌子上。
舒元明蹙眉看向那人：“怎么了？”
那人答：“老师，我在感受。”
全班哄堂大笑，代渝呛了一下，转头看去。
一个精瘦的男生搓着额头，嘻嘻笑着。两人对上眼，代渝面无表情，用眼神杀了他一刀。
行，就你这个小瘪三是吧，我记住了。
舒元明也被逗笑，鼓励代渝道：“代渝，朗读，感情充沛点。”
代渝脸僵了僵，试着找了找所谓的感情。
他想象自己站在巍峨的群山之巅，朔风从他脸边猎猎刮过，但他不为所动，负手俯瞰着蝼蚁万物。山脚之外，汪洋大海掀起惊涛骇浪，拍在嶙峋的石壁上。
啊！好壮阔！
他怀着满腔豪情，感情充沛地朗读：“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
代渝清朗的声线响在教室，语调平得就像舒元明此时的心电图。
“咚！”后面又是一声。
顾渊稳着笑，挨近低声道：“你是被拔了情根吗？”
代渝摸了摸心口，就算之前没拔，现在也被拔了。
拔凉拔凉的。
舒元明无奈笑叹了一口，挥挥手，决定不再为难这位课代表。
“请坐。”
一节语文课算是过去了。下课后，代渝做贼一样缩在座位上，看舒元明要往哪走。
他决定，如果舒元明的脚步有下来的趋势，他就从后门跑出去，装作到小卖部买东西。
好在舒元明没有来拉着他“课代表”长“课代表”短，径直就出门回了办公室。
代渝算是松了口气，把弓着的背直起来，又开始堂堂正正做人。
顾渊看代渝那缩头龟脑的怂样，好笑得很。他站起身，过来搭着代渝的肩捏了两下：“代渝，走。”
代渝手里转着笔，眼皮都不撩一下：“没有。”
“不是去上厕所。”
代渝抬头：“那干啥？”
“去挽回你的生物课代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独立寒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