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入海》三丝炒米粉

3、第 3 章

　　程允灏走进玄关，家里依旧没有开灯，没有闻到饭香，没有江祁的那句你回来啦，也没有听到洗衣机在哄哄作响。

　　这是第几天了？他疲惫地摸了摸额头。第一二天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江祁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天，可是后面他直到第四天也没有回来，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家里肆意蔓延笼罩着他。

　　等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本来以为江祁会像之前一样嬉皮笑脸的说自己突然出差了，很快就回来，结果他像个被惊到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反咬自己一口。

　　他只好去问陈语，可是陈语也对他模棱两可大打太极，陈语问他为什么要追问江祁在哪里的时候，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随口先编了一个家里没人大扫除。他也不知道江祁因为这句话一拳打在墙上手痛了两天。

　　他模模糊糊的感觉江祁是想要离开他，又不是很确定，因为江祁留了一堆东西在这个房子里，就连他现在坐在沙发上，手边都是江祁乱丢的设计手稿。

　　程允灏拿起几张，发现那几张画的都是自己的侧脸，在喝水的侧脸，睡觉的侧脸，打电话的侧脸。

　　江祁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覆盖了程允灏。

　　哈，讨厌这种事情不受控制，不明白原因的感觉。

　　程允灏之前就通过微博ip地址发现了江祁在南镜市，他等着江祁自己说，江祁不仅不说还把他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微博是很久以前江祁为了增加一两个粉丝让程允灏关注凑数用的，估计他忘了程允灏还关注着，毕竟程允灏也从来没和他互动过。

　　他从书桌上拿起江祁随手丢的名片，拨打了江祁工作室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江鱼鱼工作室吗？”

　　这个工作室是江祁和陈语一起开的，本来想叫江与语，后面取谐音就变成江鱼鱼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女孩，甜甜的嗓音像是能诱惑客户马上下单进行合作

　　“您好，这边是江鱼鱼工作室！请问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请问江祁设计师是在贵工作室工作吗？”

　　“是的，您是有事找他吗？”

　　“是的，久仰江设计师大名，我想请他为自己快生日的母亲定制一对耳钻。”程允灏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但是江设计师和另一位可以设计珠宝的设计师都在南镜市出差……”

　　“很巧啊，我就在南镜市工作。那可否能请你帮我和他进行预约呢？详细的信息和需求我会在到时候和他们二位进行直接交流。”

　　“好的，您什么时候有空？”

　　程允灏看了看日期，

　　“谢谢您，请问下周二，2月10号是否可行？”

　　“可以的，这两位10号都没有具体行程。”

　　“我定好地址，再告诉您由您转达是否可以？”

　　“可以的先生。请问先生可否留个名字我们好称呼？”

　　“……叫我程先生就好，非常感谢。”

　　电话挂断，程允灏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无论怎么样，我都有办法再将事情掌控回来。

　　江祁和陈语此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就接了一单生意，两个人在江祁的新房子里喝的东倒西歪，江祁一边喝还一边怒骂程允灏没有良心的东西，现在他一个人住想随便吐就随便吐，想什么时候做卫生就什么时候做，好不自在。

　　陈语也在旁边高声应和着：

　　“单身万岁！单身最伟大！”

　　等两个人第二天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手机和微信已经被助理打爆了，工作群也被@了十几条。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们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就着火了？]

　　江祁紧张地捧着手机。

　　[助理小姐姐说，趁你们还在南镜市，有一单合作送上门，对方说2月10号上午9点，在新灯路写字楼见面。]

　　[具体是什么合作？]江祁拍了拍还迷迷糊糊的陈语，告诉他有合作来了。

　　[这些对方只说见面详谈。]

　　陈语看着群聊抓过旁边的水吨吨吨地喝了好几口。

　　[其实我们现在手上的合作也不多……先去看看再说吧。] 江祁看了看手表，都快11点了，和尹惠惠约好的项目收尾在下午1点。

　　他猛地一拍陈语的肩膀，

　　“打起精神来，工作去了！”

　　由于10号突然接了个活，导致原本计划用一个星期来收尾尹惠惠的项目也被迫提前。陈语算是彻底认识到了什么叫脾气差却工作能力强，他们经常上演互相攻击，连衣服领口开多少，开到哪里都能争半个小时；不过在一些大问题上，尹惠惠对于两边的意见和要求都能很快吸收并且进行相应的修改，总体而言这一次设计合作可能心情上不怎么样，但是出来的效果应该是很好的。

　　“怎么样，上次说你要走了喝一杯结果你没走，今天喝一杯去？”

　　晚上十点三个人还在头顶星光奋力工作，尹惠惠再一次发出了邀请。

　　“不了不了，最后一点了，今天赶紧弄完。”江祁头也没抬，在数位板上龙飞凤舞着。

　　“我们明天还有工作会议，今天喝酒不太好。”陈语附和着，手也没有停下来，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

　　不过就算没去喝酒，第二天两个人看起来依旧没有精神的样子。江祁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尹惠惠说最后一版方案不行要修改，气的他在床上拳打脚踢，因为客房根本没放床上用品而被迫和他挤一张床的陈语自然是被弄的苦不堪言。

　　“尹惠惠说她们公司楼下有卖兴奋剂的，你说我们要不要买点。”

　　坐在写字楼门口的星巴克里，江祁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毫无精神的陈语，给出了真挚的建议。

　　“……滚啊。”陈语搅动着咖啡，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他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贫嘴，九点整的时候一双精致的皮鞋出现在他们眼前。

　　“您好，请问是江鱼鱼工作室的设计师吗？”

　　江祁猛地抬起头，咬牙吐出了一句

　　“操你妈的。”

　　陈语也是沉浸在震惊中，都不搅咖啡了。

　　“你背叛我？你告诉他我在这里？”江祁愤怒地瞪着陈语，程允灏已经自顾自的拉开他们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可以查我手机，我绝对没和他透露一个字。”陈语赶忙举起手表示清白。

　　“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不是这个星巴克在9点坐满了准备上写字楼工作的形形色色的人，江祁这杯咖啡就要平均地泼在陈语和程允灏身上一人一半了。

　　“微博ip。”程允灏优雅又胜券在握的模样刺的江祁眼睛疼。

　　“妈的，这就移除关注。”江祁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操作了一通。

　　“你来这里干什么？”

　　“见你。”依旧是简短的几个字的回答，让江祁更加烦躁，现在是要上演深情戏码吗？

　　陈语见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接下来是要发生情侣互相对骂还是抱着互相原谅的场景，赶紧带着咖啡退了出去，还不忘丢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

　　江祁其实有很多想说的，或者说很多想骂的。见我？见我干什么，看看落跑的灰姑娘过的好不好？在外面有没有继续打苦工？还是家里没人打扫卫生真的脏的要命，抓他回去打扫的？

　　两个人剑拔弩张嘴巴里说出的只能是最狠毒的话，他们认识那么久了也知道怎么说话才能更伤害对方，尤其是程允灏，因为他几乎天天都在做这种事。

　　“见到了，你现在可以滚了。别用那种卑鄙的手段跟踪我，你这样子是对我们整个工作室的不负责任。”

　　程允灏默不作声，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观察着江祁。

　　好像比离家前瘦了一点，指关节上也留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淤青。说话也有点沙哑，很像……很像他们之前做完以后江祁哑着让他抱抱自己的声音。

　　程允灏眯了眯眼，看了眼店外的陈语，又把视线放在江祁身上，他突然想伸手摸摸江祁的脸。

　　“你不走，我走了。”江祁看他很久都不出声，抓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程允灏抓住他的手，用江祁摆脱不了的力道把他按回座位，眼里不带一丝波澜地问，
　　“什么时候回？”

　　“回什么，回哪里？”

　　“你知道回哪里，你也只能回那里。”

　　好像在说，你只是一个没人要的东西，在外流浪很久，最后也只有一个归宿。

　　“程允灏，”江祁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我以为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回去了，你听到没？你没听到我在这里再说一遍，我说话可以说第二遍，也可以说第三遍，说到你理解为止。”

　　“我，不，回，去，了，”

　　“我们，掰了，我要跟你，分手。听懂了吗？”

　　江祁再一次站起来企图往外走。

　　程允灏也再一次把他按回去。

　　“操——好痛，你疯了啊！”江祁呲牙咧嘴的咒骂着。

　　“没听懂。”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程允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哪里没听懂？我说我们分手了，分，手，就是我跟你没关系了，哪里不懂？”

　　程允灏思考了一会，

　　“你在生气吗？”

　　江祁下巴都快惊掉了，你先是骗我工作室说有单子要接，又一路跟踪我到这里，见面了也不是说想亲我抱我哄我回去，我还不能生气吗？

　　程允灏紧接着说：

　　“是因为你那天走之前你说出门了我没有回复吗？还是之前你说想去喝酒我没有回复你注意安全，还是那之前上个周末你想去玩娃娃机但是我说你很幼稚？”

　　江祁愣了一下，这好像不是在问我现在有没有生气，是在问我这么久离家一个月不回是不是因为生了他的气？

　　冷静的想想，之前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江祁从来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很不成熟这样子想获得程允灏的关注却总是得不到，还总是做程允灏不喜欢的事。但是现在不仅关系到他个人，还影响了工作室，他是在对程允灏出现在南镜市这件事生气。

　　而且程允灏自己也知道江祁在那些事上在期待他的回应，他偏不做出反应。

　　“……我感觉跟你说不通。我可以告诉你，我感觉跟你在一起真的好累，你明明知道我在期待什么，居然还继续冷落我，这比凌迟我还痛。”

　　“对，我是在生气，那又怎么样。我对你生气的事远远不止那几件，说几天也说不完。”

　　“你知道我跟家里说了跟你的关系，这几年他们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吗？你问我过年为什么不回老家，我怎么回家？我的家到底在哪里？”

　　“我以为你现在是来挽回我，看来你还是抓准了我只是赌气几天就会回去，你永远觉得你在我们的感情里会赢。实话告诉你，我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着渐渐地不喜欢你了，你也别来烦我了。来一趟挺累的。”

　　江祁抬脚又要走，程允灏再次拉住了他，

　　“最后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听？”

　　江祁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往外走。

　　“你和他睡了吗？”

　　半晌，江祁回过头来，之前被冷落的那些感情层层叠加，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吐出几个字

　　“程允灏，你真的疯了。”

　　陈语感觉接下来一天他就在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汽油桶在漫无目的的乱走。江祁一会说自己要去购物刷爆卡来缓解心头之恨，一会又说要去狂吃甜品让自己恢复好心情。他们在街上拉来拉去，最后还是走进了酒吧。

　　几轮下来，先神智不清的反而是陈语。他感觉江祁虽然看起来要发疯，想发泄，但是他反而喝的很克制，像是一边喝一边思考问题。

　　再过几轮下去陈语已经彻底开始不受控制了，他强行想让江祁把酒杯里的喝完再接着给他倒满，被江祁好声好气地挡了下来；他又试图给江祁多点几杯让他一起喝，江祁微笑着对酒保说自己朋友喝多了说话都是放屁。

　　第15杯下肚，陈语彻底忍不了了，他在酒吧狂乱的DJ音乐里大声地对江祁吼道：

　　“你他妈的傻逼恋爱脑，你知道为什么程允灏会和你在一起吗？！”

　　江祁被吼地一愣一愣的，木木地接了一句“……我接吻技术很好？”

　　“放狗屁！”陈语仰头灌了第16杯，

　　“他和你在一起是因为真心话大冒险，只是一个游戏，你懂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么屁颠屁颠的和他在一起了三年！为了这种人还和家里不联系，不值得！”

　　“……你说什么？”江祁放下了酒杯，他才喝到第3杯，他感觉自己现在神志无比清醒，甚至可以坐下来再写一篇30页的大学毕业论文。

　　“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看你可怜，不是因为我良心过不去！我呸！你知道我和程允灏上了同一个大学吧……”

　　“这不是看了你的简历才知道的。”江祁打断他，试图把又一杯酒从陈语手上拦下来。

　　“你他妈别拦我。”陈语一把推开他，

　　“确实，你是看了我的大学毕业作品重新联系我的。我跟程允灏，很早就认识了，算是邻居吧。”

　　“你也知道他在我们学校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因为长得白白净净，即是晚会主持人又是辩论队队长，感觉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脸，我们很多人跟他不是一个系的都知道他。”

　　江祁点点头，这他都知道，他还存了很多程允灏主持时候的照片，程允灏在主持的时候就好像一颗他抓不住的星星，但是很闪耀，很吸引人，让人情难自己。

　　“三年前，他那个生日。我没说错吧，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是他的生日。但是这在你平常跟我诉苦之前我就知道了！你没告诉我我就知道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每年生日会作为认识很久的人我都有参加，三年前那个生日会，他们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程允灏，他选了大冒险。”

　　江祁晃动着酒杯静静地听着。

　　“大冒险的内容，我当时也没怎么听清楚，就模模糊糊听到他们系有个男生说，不是有个男的我看像是一直在追你，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跟个舔狗一样的，你去说和他在一起怎么样？”

　　“程允灏当时第一反应就拒绝了，他说他不是同性恋，让大家别乱讲。但是那几个男的就继续起哄，说这样子不是才刺激，寿星不要玩游戏玩不起。程允灏就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个傻逼，”陈语一巴掌挥在江祁肩膀上，江祁感觉他其实本来想打脸，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程允灏没告诉过你吧，他亲你的时候被偷拍了，虽然最后没有怎么传起来，但是很多人还是知道了。大家都挪揄他不是同性恋还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你知道程允灏怎么说吗？”

　　江祁摇摇头，难道还要幻想他说，我们可是纯爱？

　　“程允灏说，无所谓，这么做只是因为我要赢下大冒险这个游戏，我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