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入海》三丝炒米粉

2、第 2 章

　　江祁第一次见程允灏是大一的时候新生欢迎会。

　　在所有的人都在扯着嗓子喊着互相加微信，下次一起出去，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时候，程允灏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烟雾缭绕的，一开始江祁还以为角落里坐了个活神仙。

　　他推了推旁边坐着的自己的发小，

　　“喂，万枥，那边角落里在那里吞云吐雾的，你认识吗？”

　　万枥抬起头随便扫了一眼，

　　“程允灏啊，我跟他一个系的。怎么，你感兴趣？”

　　江祁心想他在那里吞吐烟雾的我都没看清楚过他的脸，只是觉得这种在聚会上不凑热闹的人都很有意思。他歪歪头，走过去放出自己最礼貌的笑容：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呢？”

　　程允灏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烟灭了，同样露出很礼貌的笑容：

　　“没意思。”

　　从那天开始程允灏仿佛一块磁铁，不知不觉的总是在吸引江祁的目光。他们不是一个系的，江祁总是假借和万枥讲话的名义偷偷观察程允灏，和他们一起回宿舍，打篮球，聊那些男生会聊的话题。

　　江祁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认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但是那个时候周围那些血气方刚青春无限的男生一直认为同性恋是娘娘腔，因此同性恋也是他们平常的谈资。

　　江祁每次都是假装认真地听几句，也不应和。他不想因为这个除了不被家人理解，还因此要失去这些所谓的朋友。

　　他天生大胆，却在这段感情刚萌生的时候小心翼翼。他的爱变得放肆又明显已经是他们确定关系以后的事了。

　　刚认识的一群男生不可避免地会聊到喜欢的类型。当别人问江祁的时候，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说看对眼了就喜欢，没什么特定的要求。有人问程允灏喜欢怎么样的，江祁听到他回答，

　　“长头发的，白净的，学习成绩好的。”

　　大家都因为那句学习成绩好的哄堂大笑，江祁闭了闭眼。

　　长头发的，那就是女生了。

　　不过因为江祁把自己和程允灏之间的距离控制的张弛有度，一来二去程允灏对江祁的话也算多了起来，不过也只限于江祁主动找话说，程允灏回答的话多了几句话。

　　其实现在也是呢……江祁回到外派人员指定的酒店，把自己丢在床上。

　　他和程允灏的聊天框永远都是绿色的一长串，并且每天不间断，但是白色的只是间歇性的回复几个，嗯，知道了，好的，没事。也没有表情。

　　弄得江祁一直觉得给程允灏发表情包很尴尬，他下载了一堆觉得猥琐又阴阳怪气的表情包，只好全部在工作群到处乱发，大家都默认了现在江祁发一句话一定要配一个表情包。

　　江祁在床上冷静了一会，感觉自己猜不到程允灏现在什么心情，想着以和为贵心虚地想重新把程允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时候，陈语的消息弹出来：

　　[你们吵架了？]

　　[你整时光回朔呢？上一次发的也是这句。「粉红兔 滚吧」]

　　[没有，他现在正在问我，你去哪里出差了。我要告诉他吗？]

　　真是稀奇，难道控制不住想我了，家里只有一个人寂寞了？江祁心跳加快，快速的打出几个字

　　[你就问他，问这个干什么就好了。]

　　[你当我是你们之间的红娘吗姻缘一线牵？]

　　[求求你「可怜」「亲亲」]

　　陈语没声了。

　　江祁画了一会草图，陈语发了一张图过来，

　　陈语问，你问这个干什么？难得找我聊一次天。

　　程允灏简单的回了一句，家里该做大扫除了。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江祁一拳砸在墙上。

　　忙起来就不容易想东想西，出差已经进入最后一天，江祁每天感觉自己脚不沾地在工位和会议室来回奔走，把拉黑程允灏的事情暂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尹惠惠却一天比一天精神。

　　“你的咖啡加了兴奋剂？我要申请尿检。”江祁一边塞着临时买来的三明治一边呜呜咽咽。

　　“楼下有卖兴奋剂，你没看到？5块钱一公斤，我们这里都这么活着。”尹惠惠唰的把电脑推过来

　　“这里我觉得上面的花纹还是可以改一下，可以对应他们出道MV里面每个人的代表花，比如这个人他的衣服腰部侧面可以加一株水仙模样的线条。”

　　“这个在我之前给你发的方案D里，每一版我都做了样图，我的小组应该今天能把所有整合了发到你的邮箱。”江祁皱皱眉，不仅是因为感觉尹惠惠没有看完他所有的方案，也是为这一次工作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他从来没有特别的为什么人设计过衣服，所以他的设计才能处处充满程允灏的影子，这一次有了指定的设计对象反而限制了他的能力，目前对于所谓的代表花如何更好地缠绕在衣服上他也没什么更好的想法。

　　“能亲自收到我十几篇手稿的电子版，你要感到荣幸。哼哼。”

　　尹惠惠看了眼手表：“六点半，江祁同志是否准备再次下班？”

　　“……那我跟你再确定一下衣服上这些细节吧，回头我发工作群里，大家一起好弄。”

　　有尹惠惠这个扣细节狂魔在这里，细节一对就对到了晚上9点，江祁出公司的时候就快没给她跪下了。尹惠惠一开始还约他去酒吧就当明天的送行宴，江祁骗她说自己不太会喝就脚底抹油的回到了酒店。

　　只是因为明天他不离开，他已经和工作室那边协商好了，暂时先进行远程工作，保证不会拉低效率。

　　洗澡的时候江祁才突然想起程允灏还躺在自己的黑名单里，但是那句家里该大扫除了就像50米警戒线，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再度隔开了一点。

　　好不容易一直努力向他靠近，结果还是被推开呢。江祁嘟嘟囔囔着。

　　这也和大学一模一样，大二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江祁和程允灏在摩天轮上告白了，本来三个男生一起坐摩天轮就怪得很，他还控制不住自己非要把自己内心想法说出来。他还记得当时万沥就像早就猜到一样吹了吹口哨，程允灏则是沉默地看着他。

　　等他们从摩天轮出来的时候，江祁还想和他们一起走，程允灏拉住万沥，用一种很礼貌很自制的语气试图把江祁从三人行里隔出去：

　　“对不起，我不是同性恋。”

　　不出意外的，早就知道的，程允灏的性取向。

　　万沥笑的可乐都喷出来了。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开始若即若离，江祁如果是问一些关于程允灏学习上的问题，程允灏还是会礼貌的回答，但是如果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家常，试图正常的聊天，程允灏就会陷入沉默，或者是走去和别的同学讲话。

　　江祁开始玩程允灏喜欢玩的游戏，了解他爱看的电影，只是为了多一点话题，但是程允灏依旧不怎么做出回应。

　　他们在一起之后也是，每天江祁都会坚持和程允灏说早安，晚安，程允灏最多就是点点头，从来不回复；在外面一起走的时候如果江祁想牵手，程允灏也会不动声色的拍掉，再神色自如的往前走。江祁送给他的那些自己的设计，袖扣，领带，戒指，程允灏也从来不戴。

　　程允灏本来就是话很少的人，经常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吗？江祁关于大学的一些记忆快没有了，但是他明明记得程允灏对其他同学就可以很正常的你一言我一语，甚至笑起来还能晃了他的眼。

　　那为什么突然接受告白呢？这个问题江祁一直很想问。

　　被接受告白那天是程允灏的生日，江祁捧着花和礼物顶着寒风在校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等到程允灏和他的朋友们聚会完才来见江祁。

　　看到江祁在寒风中直打哆嗦，程允灏也没什么反应，他接过花和礼物，正想开口，江祁抢先一步

　　“生日快乐允灏！今年是喜欢你的第三年，希望你以后也年年有我，年年开心！”

　　真不要脸，江祁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句。

　　程允灏张了张嘴，江祁以为他要向之前一样打发自己回去，自然而然地搬出了自己的台阶

　　“噢，那，今天天气冷，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见好吗？中午一起吃饭吧？”

　　江祁准备顺着话就走了，但是程允灏一把拉住了他，猝不及防的亲吻了一下江祁的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说出

　　“我们可以试试。”

　　江祁以为天寒地冻自己出幻觉了，程允灏主动亲了他，还说他们可以试试，这里是平行宇宙吗？

　　程允灏见他没反应，用花打了打江祁的头

　　“听不清？我不想说第二次。”

　　“没有，没有！听到了！”江祁语无伦次起来，

　　“我，那，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真心的？不是看我在寒风中太可怜骗我的？”

　　“……我不想说第二遍。”

　　“好，好！”江祁蹦起来拉住程允灏的手，程允灏微微躲开了一下，但还是任由江祁牵着。

　　“那那那，我想把你说的话录下来。”江祁打开录音功能

　　“你学法律的，更应该知道我这个录音存档的重要性吧！你就说，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寒风吹着江祁的脸，也拨动着他的心，他觉得身边的雪都是彩色的，自己仿佛置身于充满希望的幸福大地。

　　“好，那今天就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程允灏对着手机轻轻说出这句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江祁感觉自己的叫声都快掀翻后面的主教学楼和图书馆，考虑到这是在校门口还是不要太丢人，他贴近程允灏，略带乞求地说：

　　“那，可以让我再亲亲你吗？”

　　不出意料的被拒绝了，江祁只当是程允灏今天还过于害羞，帮程允灏理了理衣领，叮嘱了几句要注意的，以及再三确定明天会再见，就让程允灏先回去了。

　　他也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听到附近树丛里有几个人低低的笑声，还带着拍照闪光灯一起一眨一眨的。他没有在意，只是紧紧地握着手机，感受着得来不易的幸福。

　　现在看来，他那个时候也没有说一句我也喜欢你，只是说我们可以试试。做的时候江祁感觉来了就会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程允灏也没有说过，只是红着眼继续大开大合。

　　江祁带着烦躁入睡。

　　后面几天他一边远程接着工作室的任务一边寻找新的房子，酒店一直住着总是没有家的感觉。中间陈语来了几次电话，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讲程允灏的事情，只是问了问工作进度，房子好不好找，还开玩笑说要是真的不回去了可以在南镜市也弄一个工作室，调一批老员工过去带实习生。

　　江祁觉得还是得等一切都先定下来再说，他们每次电话都以“好的，等你找好房子我带着好酒去慰问你。”为结尾。

　　南镜市属于国家重点开发市，新建的楼盘比雨后春笋还多，江祁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以半年起租的房还自带家具，因为他也没带什么行李过来，很快就搬了进去。

　　[南镜市新灯路开发区明湖小区1205号，要来就赶紧，带点好酒。]江祁把地址给陈语发过去，看着前天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置顶，这几天依旧没有找他。

　　江祁挣扎了一会，刚把置顶取消，陈语的微信语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正好买了下星期三的机票，尹惠惠那个项目可以收尾了，我过去大家一起亲自谈一谈。”

　　“酒呢？”

　　陈语笑了起来，

　　“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