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入海》三丝炒米粉

11、第 11 章

　　纪欢结婚那天天气很好。户外婚礼就需要这个天气。

　　江祁和陈语起了一个大早先把戒指和项链给婚礼主办方送过去，两个人看了一次婚礼最后的彩排，站在嘉宾签到处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你说为啥我们给她设计了珠宝，还要带份子钱呢？”陈语摸摸口袋里的红包。

　　“你这个设计没收到人家给的钱是吧？据我所知发工资的那一天你就买了新电脑和设备？”

　　“喂，你到底站那边的？”

　　江祁哈哈的笑起来。

　　最近忙起来以后他真的很少再去想程允灏的事情，他就像满意自己的作品一样满意现在这个想法。偶尔的冒出一些念头也是很快被自己压下去。

　　他认为自己需要成功忘记程允灏，要像他当设计师那样成功。扔掉电话卡甚至可能只是抹去程允灏在自己身边存在的第一步。他现在比较后悔的是在扔掉电话卡前没有最后联系一次让程允灏把自己留在家里那些东西丢掉。还有自己曾经送给他的那些倾注了心血的设计。

　　可能他早就丢掉了。那更好。江祁眯起眼睛看向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他希望自己能够更狠心一点。比如在婚礼结束以后找到纪欢的父亲让他把《睡美人》还给自己，哪怕高价买回来也行，他要把画一把火烧掉；还有那些所有他寄托了对程允灏的感情，有程允灏影子的设计也全部丢掉。

　　江祁也是自私的。那些设计是他无数成功的设计之一，无论和程允灏有没有关系，那些都是自己时间和精力的凝结。如果都丢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创造出那些好的作品，是否还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他好像还需要那些东西的存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程允灏在他们在一起那天的录音，那句现在看来确实一点感情，一丝温柔都没有的“好，那今天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也在手机里没有删掉。这个真的让江祁很犹豫，他一边安慰自己人和心离开了就好，这录音也是回忆；一边又恨自己不够狠心这句宝贝了三年的录音也舍不得删掉。

　　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抽离一段感情该迅速的时候要迅速，该缓慢的时候也要转变节奏。江祁抓过陈语从工作人员那里骗来的饮料喝了几口。

　　上午11点，嘉宾准时入场。这种户外婚礼主打的就是小而美，所以纪欢并没有请太多人前来参加。江祁和陈语要不是新认识的设计师本来也不在邀请名单里。

　　“嚯，你看那个。我在杂志上看过他，咱们国有名的模特啊。”

　　“嚯，你再看那边那个，那个不是说是富豪榜前50的几位吗？”

　　“哇，你看，人家给出去的份子钱怎么好像那个红包都比我们厚两三倍？”

　　从嘉宾多起来以后陈语一直在江祁旁边指来指去，江祁都怕那些富豪的保镖看的这边有个穿着廉价西装兴奋的指指点点的男的冲过来直接把他们两个抓走。

　　“别看了别看了。纪欢她父亲是南镜市首富你又不是不知道。请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是人家做得到的事。快去找我们的位置吧。”江祁把陈语推进了会场。

　　座位左右两边和前后排嘉宾属性是不一样的。左边前面坐的是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后排坐的是江祁这种边缘人物和新婚夫妇一些知心朋友；右边坐的是新婚夫妇所有能抽出时间前来的亲戚。

　　江祁看到了程允灏，看到他坐在一个还算年轻，侧脸英俊却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的男人旁边。好像是程允灏的父亲，程又文。江祁之前在程允灏的钱夹里看到过他们的合照，下面写着“又文&允灏”。

　　像是感受到了江祁的目光，程允灏抬起头来和他隔着中间的走道对视了一下。江祁很快移开了目光。

　　程允灏看到江祁和陈语穿的西装款式，不悦地嘀咕了一句，

　　“这两件怎么搭起来像情侣装？”

　　“什么情侣装？”程又文凑过来。

　　“没事，没什么，爸爸。”

　　12点，所有嘉宾落座完毕，婚礼准时开始。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纪欢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坐着插满鲜花挂着两个中国结的乌篷船，从会场旁边的河上缓缓驶来。新郎和所有嘉宾就默默地注视着。

　　江祁也看着，并且确实也觉得不尴尬。今天这个氛围可能烘托的就是这样。

　　精心装扮的纪欢比平常看起来更漂亮，可能也是因为江祁的项链起到了很好的一个点缀。同心锁和婚纱出乎意料还挺配。陈语已经拿出相机左右拍了好几张。她下了船到会场中间每走一步两边就绽放出白色铃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古灵精怪的一只精灵。

　　哇，原来真的步步生花可以做出来。江祁点点头，满意的仿佛自己也是这个婚礼的主办方一样。

　　流程很快就推到了婚礼誓词环节。声音浑厚的主持人看向台上一对佳人，高声说到，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

　　台下响起掌声。

　　啪。

　　什么东西好像在江祁脑海里断开。

　　回忆摊成长卷，又散成一堆碎片向他落下。

　　他想起大三的时候程允灏一直拒绝他，他只好问，“那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吗？”

　　“会吧。”

　　他想起在一起以后他们第一次出去住，他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转身问躺在一边的程允灏，“你喜欢我啥呀？”

　　“长的好看吧。”

　　“那有一天我不好看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吧。”

　　他想起他们去水族馆，在漫天的烟花下面他问程允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吧。”

　　他想起自己作品第一次登上杂志，被选进展览，他拿着杂志兴奋地问程允灏，“怎么样，你这样会为我感到骄傲了吧？”

　　“会吧。”

　　“我愿意”是一句承诺，这些“会吧”也是一种承诺。这些承诺，那个时候的江祁都信以为真。

　　呕。

　　好想吐啊。

　　江祁站起来，捂着嘴悄悄离开了座位。

　　陈语见他脸色惨白赶紧跟了上去，等出了会场陈语一声大喊：

　　“江祁，江祁，你要去哪里？你怎么了？”

　　江祁感觉前天吃的都要吐出来了，“我，呕，我去下洗手间。”

　　陈语还想跟上却被拉住，他回头一看是程允灏，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程允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说了一句“让我去吧”。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陈语感觉脚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由于是室外会场，为了整体美观洗手间在离会场5分钟左右的地方，一路上江祁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头晕脑胀，到了洗手间他随便推开一个门就吐了起来。

　　等他感觉好点了，一张纸巾递过来。他刚想说谢谢，低头一看是很熟悉的一双鞋。是他给程允灏定制的皮鞋，鞋口那里他暗戳戳的找人绣了小小的一个C和一个J上去，外人可能第一眼还不好看出来，但是江祁第一眼就看到了。

　　他猛地推开程允灏，狭小的厕所隔间发出砰的一声。

　　“对不起，又在你面前吐了。脏到你了。”江祁把接过的纸巾直接丢进垃圾桶，接了几捧水漱了漱口。

　　“并没有……”程允灏露出为难之色，“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我好不好，也不关你事了吧。”

　　“就，就是作为普通朋友的关心……”

　　“我在一个普通但是有洁癖的朋友面前吐了，他还凑过来要给我纸巾，你说我会不会觉得那个人很奇怪？”

　　“我……”

　　江祁本来已经推开了厕所大门，这会看程允灏支支吾吾吐不出什么东西，他索性停下来，靠着洗手台，

　　“你上次说我们要聊聊，我也确实觉得我们该聊聊，把一些话说清楚。比如我并不是很想在分手以后还跟你做朋友这件事。”

　　程允灏好像自动屏蔽了最后一句话一样，他听到江祁愿意跟他聊聊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真的吗？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聊一下？”

　　这个人是听不懂我的话外之音吗？江祁咬咬牙，

　　“后天，在上次那个星巴克，就是你跟踪我那个星巴克，行吗？”

　　“好的，好的。谢谢你，江祁。”

　　很久没有被程允灏叫过名字，江祁浑身抖了一下，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下午三点。过时不候。”

　　随即迈开长腿先走了出去。

　　等他回到会场的时候流程都已经全部结束了，陈语正在门外急地到处转圈圈。看到江祁回来他赶紧迎上去，

　　“你没事吧，你刚……”

　　“没事，可能就是昨天晚上吃太撑了。都说少点一点外卖了。”江祁摇摇头，也不打算说和程允灏见面的事情。

　　两个人去和新婚夫妇合了影，富豪和新郎一直不停地夸奖江祁设计的戒指和项链是如何如何的让纪欢光彩夺目，又是如何如何的让整个美丽的会场黯然失色。江祁听的连连摆手。一般程允灏不夸他，这么直白的夸奖除了工作室以外还是第一次从其他人嘴里听到。

　　江祁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把富豪请到一边，低声地问，

　　“先生，我那副《睡美人》，您是否能以高价再卖回给我呢？我真的很喜欢那幅画，您也知道那算我油画里面的成名作，我之后也没画出过什么有名的作品了。”

　　其实不是，喜欢是喜欢，但是他现在只想买回来烧掉。

　　富豪面露难色，

　　“江祁呀，这不是不行，毕竟我也过了一把瘾。但是，现在这幅画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是，是给另一个人买走了吗？您方便透露一下吗？”

　　富豪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江祁想着也是，万一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其他富豪买走了，估计没那么好说话，自己也买不回来，暂时先放弃了这个想法，向富豪道了声谢。

　　“今晚宴会，你会去的吧。”江祁刚走回陈语旁边，纪欢就拿着酒杯晃过来。

　　“我其实胃有点不舒服，今晚把我的座位撤掉吧。陈语应该还是去的，你问问他。”

　　“嗯哼……那看来还有一个人的座位也要撤掉了……”纪欢抿了口酒，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

　　江祁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从路过的侍者手上拿过一杯红酒，对纪欢举了举杯，

　　“你真的很漂亮。新婚快乐，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