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请让我加入你的乐团 ...
-
维克多见炼狱奏曲如此沉醉,并予以他真诚的礼仪姿态,感到受宠若惊。
他结结巴巴道:“谢、谢谢…谢谢您能喜欢,请宽恕我,这是一位我曾经的好友做的曲,只是没想出合适的名字,一直都未命名。他是个非常,非常才华横溢,懂得浪漫的人。”
“这可太遗憾了,不过你的味道闻起来很新颖,请问那位作家朋友还存在于世吗?”
如果条件允许,炼狱奏曲真的想要好好去拜访那位杰出人才。
维克多摇头笑了笑,表情中略带苦涩:“他不是职业作家,是一名警察,而且在我之前就已经逝世了。”
“这听起来像是会去往天国的灵魂。”炼狱奏曲站起身惋惜道:“真遗憾,陌路人。”
“但实际上,分离并没有那么可怕,不是吗?一颗怀有创作精神的匠心不论是在哪里都能深修造诣,只要你明白心中想要什么,你的渴望就会碰撞出什么模样的火花。”
对方言毕之后便要离去,维克多对着炼狱奏曲高大的背影咽了咽唾液,他睁大了黑红色的眼瞳,也许安东尼奥不一样,他跟其他的恶魔不一样。
胸膛中反复叫嚣着挽留的声音,维克多抛掉了深藏的惶恐,鼓足勇气大声喊道:“那、那个——请让我加入你的乐团!”
花纹典雅的口琴被手掌紧紧传来的热度裹挟,维克多郑重地鞠了个躬,把帽子从头上取下来放到胸前:“先生,我也想要成为杰出的演奏家,请给我这个机会。”
炼狱奏曲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他眼神间的柔和霎时间无影无踪,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对准了一根G弦,飞快的拉动了琴弓。
无数的黑色音符像涌动的蚁群一样密密麻麻向维克多爬来,被吓到的维克多跌坐在身后的地上,挪动着想要逃跑,双腿却被音符粘住,被粘住的地方像被U型钉扎入皮肤,他惊叫着伸出手,却阻止不了那些随音乐疯狂起舞的邪恶之力。
“用你的乐器来加入并改变我原本的主旋律,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炼狱奏曲邪笑起来,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他仅仅只靠一根G弦便能演奏出多变的乐曲形式。
活着的时候安东尼奥因为无人能敌的演奏天赋被恶称为魔鬼,悲惨的前生与流言蜚语的后世铸成了他,死后遗体被栗栗危惧的扔到教堂之外,灵魂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强大的魔鬼。
想要融入对方的雄厚的节奏,用口琴是很难做到的,维克多拿起腰畔的手风琴,定了定神,拉开了风箱。
用手风琴演奏乐曲通常是比较欢快的,明朗的,它的可变化节奏丰富,能够重奏,合奏,是许多乐器都无法媲美的,演奏者要将自己融合进乐曲,从而即兴演出。
维克多的键盘式手风琴虽然只有60贝斯,三排簧片,但他为其附入了自己的魔力,音韵则会尽最大效果表现出色。
开始时维克多缓慢的拉收音响,右手轻轻的试探了几个音节,炼狱奏曲没有过分为难他,弦与弓不断重复演奏一段宏亮的段落,音色渐落后有半秒的时间留给维克多捕捉音轨足迹。
维克多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的双手非常灵巧,从一开始的试探按下的单音逐渐增加,迅速形成了完整的节句,像浪花一样把炼狱奏曲的主旋律包裹起来,推到了更高峰的崖壁上。
但跟随对方步调的痕迹明显,还没到喧宾夺主的地步,炼狱奏曲仿佛到了路口进行了一个急转弯,维克多的节拍瞬间有些怠慢了,他像一只拿着网捕捉蜻蜓的孩子,才刚刚触碰到就让那猎物拍着翅膀跑掉。
想要突破他的桎梏太难了,维克多咬着唇来到间奏,三指按下C段自然大调,一节一节紧随而来拉长的混响声像在走楼梯,红色的音符悄悄与黑色的音符纠缠在了一起。
要来了,维克多冷汗落下,小提琴音刚刚停顿,他的大脑疯狂转动,要加快速度抢先一步把旋律接手到自己这里吗?
就是现在,维克多采用了E大调上升音阶,飞快的接入了更多的指法,旋律瞬间进入了更高翘的领域,可还没待心跳加快的维克多暗喊一声成功了,炼狱奏曲勾起嘴角,立即用一段凄厉的颤音接手了下文。
但他似乎不打算停下,他的身体摆动着夸张的幅度,发梢像蛇的脑袋那般愉悦的翘起,昂扬头颅,黑色的音符发出剧烈震颤。维克多的身体开始犹如被磁力波动影响,五脏六腑都在摇晃起来,他的双手颤抖着失去了演奏的能力。骇人音律马上达到了一个最高潮,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摩擦,仿佛凌冽的刺刀从敌人的胸襟里抽出,所有的黑色音符猛烈爆炸,维克多被浓缩释放的魔力拍到了后面两米远的墙上,伴随剧痛掉落在地上。
骨笛被解开束缚,看了出好戏的他幸灾乐祸的“喀喀”笑起来,心道这家伙居然真的以为自己能比得过安东尼奥?太不自量力了。
维克多两眼发黑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炼狱奏曲几道身形扭曲的重影,难过极了,他的眼泪无比屈辱的涌现出来,晃动的视线还没恢复正常就又被氤氲水雾覆盖。
“喔~拜托别这样,小家伙。”骨笛一边挖苦,一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满是刺的棒槌,他走向维克多预计对准他的脑袋,就像给西瓜开瓢那样轻松解决。
谁知他兴奋的吐出信子,刚将手举起来,就被那火红长发再次紧紧缠绕住了。
骨笛满是疑惑地回过头去:“我不理解,安东尼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要试试他,但没说过他失败了。”炼狱奏曲把维克多整个卷起来放到了自己面前,维克多两滴眼泪正巧掉到他头发上,他克制不住的扁着嘴,鼻子里抽抽搭搭,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真是个惹人嫌弃的小家伙。
“你什么意思?”骨笛愤怒了:“你知道我再除最后一只魔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吧!”
“迪鲁西,虽然不想提让你不愉快的事情,但你还记得两个月前我们喝酒赌博,然后你把地狱文书输给我了吗?”炼狱奏曲决定帮他回忆一下,特地加重了“地狱文书”几个字的音节:“我不喜欢乐团内部的纷争,如果你要闹不愉快,那东西马上就会变成废纸的。”
骨笛眼皮抽搐了几下,锐利的爪趾被他捏的“咔擦”作响,他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推开大门走了。
炼狱奏曲还在后面对他补刀:“这个孩子太弱小了,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维克多惊恐的看到骨笛背后的气孔发出了瘆人的蒸汽音,沸腾着冒出了大股白烟。
恶魔在人间会遇见什么样的危险?维克多百思不得其解,炼狱奏曲看他什么都不懂,便告诉他:恶魔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高等恶魔会闻到比自己低等的恶魔散发出来的味道,虽然碾死对方不会带来任何好处,但是会心情愉悦,这是个高概率事件,不要小瞧它。
维克多本以为自己回到了算半个天堂的地方,没想到一样逃不出弱肉强食的规则。
颤栗乐团没有特定的落居点,他们也没有准确的目的跟收入,都是为了自己开心罢了。
维克多跟着炼狱奏曲出了门,门口不知何时停放着一列冒着熊熊烈火的火车,火车延伸到街道的中心,从大楼横穿过来,没有路过的行人能看见,车的铁皮外壳被熏烤成焦黑的颜色,散发着难闻的漆皮味道。
炼狱奏曲看到维克多不敢接近,用头发勾着他的腰以及那只长相奇特的狗,直接带到了一节车厢里,维克多闭着眼睛不痛不痒的穿过恐怖火焰,睁开眼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维克多张着嘴抬起头望那硕高的天花板,上面雕刻着几只姿态迥异的小鬼,但他们像拥有生命一般,正手里拿着不同的乐器演奏炼狱奏曲非常偏爱的歌喜剧《意大利女郎在阿尔及尔》中的咏叹调《残酷命运》,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浓郁的艺术氛围。
这里置配典美,精致的桌椅上缠着金丝,白色几何形大理石制成的花瓶,里面插着生机勃勃的花卉,其中最明媚显眼的是雏菊。
炼狱奏曲推开了相邻房间的门,里面又是不同的田园原木风格,橘色的灯光被摆放在一架木制钢琴上面,看起来像是自然生成的木纹墙壁上,挂着用棉绳做成的鹿头工艺品。
“这里暂且是你的房间,待我跟其他成员沟通一下,你明天再去跟他们碰面。”
炼狱奏曲像变魔术似的从头发里摸出一把钥匙,维克多还担心这把钥匙的体积略大,不便携带,直到塞到他手里时也随着他的体型变小了。
“谢谢您,呃,尊敬的大人…”话到嘴边,维克多突然不知道怎么称呼为好,炼狱奏曲说道:“叫我安东尼奥就好,大家都这么喊。”
维克多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炼狱奏曲没做太多停留便合上门走了。
晚上,维克多躺在房间里的四角被绑在半空中的吊床上,合上了两边橙色的帷幕,把口琴放到枕头旁边就要入睡了。
刚刚踏进梦乡,谁知桌子上突然传来纸页迅速翻动的声响,维克多一下惊醒,掀开帷幕,发现从乐谱中缭绕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白烟凝聚在空中慢慢具象成一面镜子,维克多好奇的把脸探过去,紧接着就从里面浮现出了裁判长的容貌。他抿着嘴往后挪了挪。
“维克多,你现在是在哪?”地狱跟人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差,裁判长现在才起床洗漱完毕,松散的头发还没有扎起来。
维克多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位控制欲略高的裁判长。
对方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他只是放维克多在人间游玩,等他玩够了就把他接回来,谁知道对方居然遇上了个大人物。
维克多歪着头眨了眨眼,裁判长踢了一脚杵在旁边的魔法记录仪,他弯腰压下声音说道:“仔细查查那个音乐家安东尼奥的资料,他生前以及魔化后的经历,兄弟几个,婚史几段,重点是他的性取向。”
魔法搜寻仪上的珠子转了转,从下面的缝隙里吐出一册长长的文书,最上面印着清晰头像跟死亡日期。
裁判长看见维克多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心里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传过那面镜子,勾住维克多的下颌拉着他来到自己面前贴上了唇,对方乖巧的伸出舌头与他纠缠,在半晌之后裁判长才恋恋不舍地跟他道了晚安。
“晚安,我亲爱的小维克多,好好休息吧,没想到看不见你的时光里,我会如此难捱,再判处五百个犯人都难抵我心中的思念。”
“我也爱你…约瑟夫。”
疲惫席卷了维克多的大脑,今天的遭遇跟魔耗让他没有精力再跟裁判长说话,很快便抱着柔软的被子陷入了酣睡。
裁判长把手合起来放到脸颊旁边,发出沉溺的感叹,他的维克多睡着的模样也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关闭了镜子,裁判长回归严肃地拿起了那册文件,上面虽然标记着未婚,但介于有无数嫖c史,如果那个恶魔敢对维克多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无论是否涉嫌越级,裁判长都要让他尝尝比死亡痛苦一万倍的滋味。
谢幕,捧场,谢幕,捧场。
金钱与鲜花挥洒而上,将安东尼奥紧紧包裹,他在掌声与赞美中孤芳自赏,顽劣疾病没能将他压垮,却坠进赌博与酒色的陷阱。
操纵琴弓的魔术师从此一蹶不振,曾经怀抱的梦想化作烟蒂上弹落的灰烬,富人将鞋底的泥泞蹭到他的脸上,他心爱的小提琴也在生活迫在眉睫的压迫下变卖换取了食物。
直到他被宫廷的人当作流浪狗捡回去,冠以至高无上的美誉,再如同一件奢侈的商品,除炫耀时,全权关在密不透风的高塔之上。
似乎这世间所有的天才都傲视权贵,玩世不恭,令人难以捉摸。
安东尼奥,你愿意做一只在田野间自由飞翔、为人民的希望与信念高歌的白鸽,还是在钟鸣鼎食中化为一团被人玩弄,富有观赏性的五彩斑斓,却脆弱易碎的泡泡?
炼狱奏曲坐起身子,他回忆到自己托起小提琴的双臂扭曲弯折,头发像有思想的蛇一样举起琴弓,支撑他身体全部的重心,从他能够单靠G弦演奏出任何音域时,他的灵魂就已经脱离肉身,变成非人的魔鬼了。
火红的头发像岩浆一样发出“刺啦刺啦”爆裂声,炼狱奏曲扶住额头,耳边自动回播起了激动的《a小调随想曲》。
啊,他真是个怪人。炼狱奏曲摇摆起两搓细长的头发,哼着曲调站起身来,除了品尝美食时他一般不愿意使用自己的手。
推开门来到中厅,炼狱奏曲嗅了嗅味道,今天的早点似乎有阿芙佳朵跟提拉米苏。
“早上好,我的王。”有着一头火热红发的女人走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您昨天提及的那个男孩上哪去了?我们都想尽快认识他。”
“他是个很弱小的恶魔,如果他与你们见过面之后还能接受在这里呆着,那从今以后就要收敛魔力的释放,避免误伤。”
炼狱奏曲很乐意跟他的伙伴们友好相处,特别是与灼音歌者这样天赋异禀的恶魔,她不仅长相魅力至极,还拥有无比火热的嗓音,几乎每次都能燃爆全场,她忘我歌唱得时候连自己的声袋都能灼伤。
维克多一大早就被骨笛呲牙咧嘴的堵在了角落里,他的嗓子里发出恐吓声音,把那根能够揍人的笛子抛起又接住。
“我现在杀不了你,是出于安东尼奥对你的新鲜感,但你给我小心点,别让我逮到机会。”
他狠狠点在维克多胸襟前,尽他最大可能警告他,原本是想要把维克多吓得屁滚尿流,但结果却有些不尽人意。
“好的,卢基诺。”维克多把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手上是一只用麻线编的兔子:“你会喜欢这个吗?我今天凌晨的时候编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把它送给你。”
骨笛放下了抛接笛子的手臂,瞪着眼睛盯着维克多手心里的那个毛不溜湫的兔子,过了两秒,不耐烦地伸出手把它拍到地上:“你是觉得我很好笑是吗?你在逗我玩吗!”
吵闹的声音引来了在其他车厢里喝茶的热浪,她蛇一样的身子在地上蠕动,闻着味道缠缠绵绵地攀到了维克多的身后:“呀,好低等的恶魔,好好闻的味道。”
维克多对于突然出现的未知恶魔毛骨悚然,想要去捡掉在地上的兔子,然后拔腿逃跑。
然而热浪摆动的腰肢就像在跳舞,她由下至上灵活的缠绕住了维克多的身体,并且伸出舌头在他动弹不得的脸上舔了一口。
维克多的样子就像只跳进蛇窟的兔子,“唔唔”缩成一团,一点都没有恶魔该有的可怕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