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王不难

8、第八章

　　车停在院子门口，挡住了隔壁邻居家的电动车。隔壁邻居见是他出来，热情的打招呼。

　　“黄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公司请了个高管过来，外地人，要是有事还麻烦你帮忙照应一下。”

　　“那是当然的。”邻居大哥在院子里随手拿了些蔬菜，“黄总，我们家老太太山里自己种的，纯天然没点过一点药水，你拿一点回家吃吧。”

　　“不用不用，我哪儿有时间搞这些，你自己留着吃，给我也是浪费了。”

　　黄枭客气推脱，开车走了。

　　汪潇站到窗户边一直看着他走才出门。她这边的小院子里什么都没有，邻居大哥在用水管子冲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大哥，你们都认识啊。”

　　“对啊，这里的物业都归他们管。以前的物业特别差，换了一批人好多了。黄总这人特别好，办事就是靠谱。”

　　“他怎么什么都管？”汪潇又看了看他走的方向。

　　“那他们家的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这个玉雕园是别人欠他姐夫钱拿来抵债的。都是烂摊子，一两句说不清。不过黄总人是真好，好的没话说。”

　　这里人说话办事都显得很谨慎，话说一遍留一半。汪潇点点头，问：“去那个好乐购，往哪边走？”

　　大哥伸手一指：“很近，侧门出去就是。”

　　侧门出去，正是那天她在茶楼上看到的那条徽派建筑的街区。

　　汪潇预穿过窄窄的马路到对面商场去，左右看了看来往的车辆，没几辆车。路边的车都随便停，没交警管。

　　左边看到马路尽头，是一大片荒地，杂草丛生，立了个破破烂烂的铁皮大牌子，或许是已经圈好了地，待开发的楼盘或者别的什么。

　　商场的门口立了警示牌，闲人免进。门口没有保安。

　　汪潇跨过牌子，就这么进去了。

　　里面乌烟瘴气全是灰，装修材料堆的到处都是。

　　两伙人剑拔弩张的在吵架，保安挡在中间劝。

　　“我告诉你！这年头谁他妈也别跟谁牛，我说不能铺就不能铺！你们他/妈的上面到现在还没弄好，回头给我地弄碎了谁赔！”

　　一个工头模样的男人，穿着一身满是灰尘的工作服，灰头土脸戴着安全帽，操着一口蹩脚普通话指着对面几个人，骂骂咧咧，脾气好大。

　　另一个人上来劝， “人家老总只给半个月时间，下个月1号准时开张，你这……你……再不铺真来不及了。” 这人明显是个外地人，普通话标准，还带着点防备，不敢太靠近本地人。

　　“你们为了赶工是你们的事儿，我只管照着合同来，谁说都不好使！”

　　“你说你这人！你你你，你不能这样不配合我们。”外地人急了，也没办法。

　　一个穿西装的人站出来，大吼： “不要管他！其他人赶紧干，谁不干到时候延误工期尾款我们也有权利拖欠！我们可是有法务的！”

　　“去你/妈的！你敢拖欠我的款试试！”工头急眼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黄枭赶巧出现，身旁带着几个人，用方言跟两边领头人谈话谈了许久，大家才开始复工。

　　人散了，他特意搂着那个脾气很大的工头又说了半天，很快那人面色就变得缓和许多。看得出来，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服他的。

　　做人挺有一套的嘛。

　　汪潇瞪眼看，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几句，这地方的方言不好懂，语速过快更是像念经一样，猜谜语都没这么费劲。

　　摆平了施工队的事，黄枭带着几个装空调的师傅们研究空调排水怎么处理。距离过长，一拖八的中央空调，电压也要改装，外机还要隐蔽安装。

　　全都是问题等着他解决。

　　一帮人正仰着头看天花板高度，汪潇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他身边。四处望了几眼： “黄总，这个进度，你确定一个礼拜能完工？”

　　黄枭听见她的声音，愣住了，刚才一直在处理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她来了。

　　抬眼仔细打量，黑色的长裙上，蹭了点白灰。带她看宿舍到处摸灰试探嫌弃不干净，来这儿倒是不怕了。

　　“你怎么来了？你饿了？这里脏，你衣服都弄脏了，先到大门口等我一下，我这边好了马上带你去食堂吃饭。”

　　“我不饿，就是没事干想来看看。我谁都不认识，只能找你啊。”

　　汪潇靠在他身边很近，脚下的水泥地明明做好了地坪，还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黄枭顺势搂住了她的肩，怕她真摔倒，只能这样轻轻扶正她身子，软软的，还有点香。随后，他退了退，与她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把下巴上的口罩往上一提，遮住了半张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口罩，抽了一个给她，“你戴上，别吸灰。”

　　汪潇接过口罩带上，“嗯，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几个空调师傅全看着黄枭，显然他们谁都不知道他口袋里还装着口罩。

　　管事的空调师傅跟他熟，之前就做过好几次生意了，也算是老朋友，笑着调侃他。

　　“你这可有点重色轻友啊，不能看着人家姑娘漂亮就给口罩，我们就啥都没有。”

　　这事巧了，原本口罩他是买了给这些师傅备的，刚才一闹就给忘了。这弄的还有点解释不清了。

　　“不是的，这是给你们买的，刚才一闹，忘了。”他用方言解释了一句，给师傅们拿口罩。

　　黄枭办事一直很靠谱，处处都想的周到，很会为别人考虑，管事的当然是信他的话。

　　“开玩笑的哦，我们天天干这个，戴什么口罩啊，不用。”

　　这几句对话，都能听懂。

　　她低头偷偷笑了笑，背手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做事。

　　人认真工作的样子，特别好看，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还当过兵，说话办事，确实有军人刚毅正直的一面。

　　在他和空调安装师傅的沟通交谈中，汪潇发现他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思路都挺让人欣赏的。尤其是他很懂得尊重别人，不管对方是谁，都能够做到一样的态度。

　　这很难得。

　　有多难得？见多了踩低捧高阿谀奉承的人自然就懂了。

　　汪潇见多了各路妖魔鬼怪，肮脏龌龊，心惊胆寒。像他这样的还真不多见，实在又坦荡。同样是小地方的，梁宽可比他会见风使舵，心眼子多的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