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黔南》池想夏

3、野蛮

　　又是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沉闷。
　　许冀趴在桌子上，旁边的试卷堆的快要比他的头高了，试卷还在发，发试卷的小女生发到他这时不免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他的好梦，眼神里还有只有许冀睡着了才敢有的眷恋和爱慕。
　　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教室，看着全班死洋洋，没有精神的模样，前几节课一忍再忍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拿起黑板擦在讲桌使劲的敲了敲。
　　“你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你们来到这是为了读书，走出大山！不是让你们来这睡觉的！要睡回家睡去！”
　　“都高二了，该紧张了！现在不努力，以后有你们好后悔的。”
　　前面的人抬起头看了李老头一眼，然后低头的低头，趴下的趴下，全当他是空气。
　　这一动静把许冀从睡梦中吵醒，懒洋洋的抬头，眼皮耷拉着开出一条缝，眯着李老头，似乎很厌烦。
　　伸出腿踢宋迟的椅子，椅子一半腾空又落地，宋迟一下从梦中惊醒，猛的抬头。
　　“走，出去，老头啰嗦。”
　　“冀哥，你直接说嘛，快把我踢死了。”宋迟笑嘻嘻的说。
　　许冀不耐烦的看了宋迟一眼，宋迟立马闭嘴。
　　李老头正在气头上，看到许冀起身，更加气呼了。
　　“许冀，你干嘛，想造反吗？”
　　“逃课。”许冀慵懒的说。明晃晃的从教室门出去。
　　班上的男生看着许冀出去了，趁着这个机会也跟着出去了。
　　“回来！都给我回来！我要学校给你们处分！”
　　李老头喊破嗓子，没用，学校的处分，也没用。
　　因为他是许冀。
　　二中里的人都是一中挑剩下的，学习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一回事，打架斗殴比谁考年纪第一更受人关注。
　　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许冀，更是不敢惹。
　　许冀直径走出校门，保安看了也不敢阻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唉，冀哥，有底下兄弟今晚请吃烧烤，去不？”宋迟问到。
　　“不去。”许冀往头上扣上黑色的鸭舌帽。
　　“别跟我。”
　　宋迟迟疑了一会，问旁边的弟兄：“今天几号？”
　　“6月18日。”
　　宋迟恍然大悟。今天是许父的祭日。
　　许父在年轻时是个砍树的，生活本来就穷苦，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一次砍树的时候风向突变，树倒下的时候没来得及跑，树砸中了左腿，落下病根。
　　凭借着砍树攒下的钱，在南雾镇老片区和新片区交汇处开了个修理厂，也能养活自己。
　　镇上的姑娘也没有一个跟他。许父也老实憨厚，也没想过要结婚，就想一个人经营着这个修理厂。
　　一次晚上许父外出修理返回时，听见公路下边草丛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许父立马下去看，看到一个漂亮的宝宝躺在纸盒里，他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来，那婴儿一下就不哭了，还冲他笑。
　　许昌平对这个小孩喜欢的不得了，像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于是就抱回家养。
　　取名许冀，是希望的意思。
　　许昌平把许冀抱回来后对他疼爱有加，许冀想要的只要他能给就一定会给。许昌平也没有娶妻的念头。
　　他只想把许冀养大。
　　镇子上的人对许昌平的做法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的恶意。
　　许冀小时候会被欺负，辱骂，他们骂他没有妈妈，说他是被抛弃的。
　　许冀天生就比同龄人长的高壮些，每次都和那些人厮打，满身是伤的回来。
　　许父叫他别和那些人计较，这个时候许冀就会气鼓鼓且认真的说：
　　“许老头，我就看不惯他们这样说您，我知道，您对我可好啦。”
　　转折发生在许冀14岁那一年。
　　许昌平接到外出修理的电话，那晚南雾镇的雾很大很大，开车到一半的时候左腿突然使不上力气，车撞进山谷。
　　许冀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许昌平躺在血泊中，看了一下，还有呼吸。
　　他动了动，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求救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
　　他满身是血的爬上公路，还是没信号。他摇摇晃晃的走着，突然，雾里出现了灯光，他看到了希望。
　　是一辆货车。他立马挡在路中间，货车司机看清前面有个满身是血人，睡意一下没了，赶紧踩刹车。
　　“干什么！不要命了？给老子滚！”
　　“救……救我父亲……”
　　司机看着路边被撞烂的护栏，大概也明白什么了。
　　大晚上的，这里又没有什么见证的人，眼前这小子站都快站不稳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赖上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司机下车，把他扶到路边，说自己上车去拿手机。
　　没等许冀反应过来，司机就踩油门跑了。
　　许冀看着车，想跑出去追，没几步就倒在地上。
　　手机屏幕上的血早已凝固，他艰难的打开屏幕，终于看到有点信号了。
　　拨打120报完地址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李老头在旁边。
　　他发了疯似的抓着李老头问：“我爸呢？我爸怎么样了？”
　　李老头低着头，“你爸，他……失血过多……还没到医院就……”
　　许冀把头埋进被子，失声痛哭，他真的变成没爹娘养的孩子了。
　　他恨，恨自己。
　　李老头是许昌平的挚友，他知道老徐这一生过的太苦了，最在乎的就是许冀了，他便想接许冀过来养。
　　但许冀每次都冷面回应，李老头也拗不过他，每过一段时间就去修理厂看他。
　　许父走了之后，许冀变的异常叛逆，对于他而言，是体会到了人性的冷漠，变的沉默寡言，再说他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人，大多都被打进医院。
　　这是他的逆鳞。
　　原本是高中都上不了的他硬是被许老头行塞进二中他授课的班级，只要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出事就好了。
　　许冀从小跟着许昌平干修理，看着看着也就会了，有时候速度和技术都比许父快和精湛。
　　他不喜欢上课，书本和纸张太轻了，他还是觉得那些零件重，摸着厚实。
　　他之所以答应李老头去高中，完全是因为许父生前想让他好好读书。
　　可他偏偏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上课完全是看他心情，大部分时间都是回修理厂。
　　有时候和兄弟出去打架。
　　小镇的人不喜欢许冀是真的，但由于许父积攒下来的口碑和许冀的技术高超，修理厂的生意也不错，可以支撑他日常的开销。
　　加之在学校这边李老头暗中帮助了许多，所以他的生活也算有滋有味。
　　每次打完架，李老头是又气又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学校几次想开除，都是李老头给拦下来了。
　　许冀倒是想被学校开除，每次都故意闹的很大，但每次都不如愿。
　　两人就一直这么“针锋相对。”
　　……
　　许冀走后，宋迟告诉那些兄弟们回家吃饭，今晚的烧烤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