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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切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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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切换到羽毛人格后就没洗过澡。我推着他进了淋浴间,试图编个理由留下,找找他身上有没有针孔。
如果Kanson的死亡和朝哥有关,调查羽毛就是收集线索的良机。我找主舞班的人借了洗发水、沐浴露和一叠毛巾,带着供羽毛更换的一次性内衣裤回来了。
羽毛在水流中转过头,肌肉线条比深色笔画出来的还显眼。他拨开头发上的水珠,递给我搓澡海绵:“我不太会用这个,你能帮帮我吗?”
在此之前我只帮自己搓过澡。我清洗着他的后背,力道很轻,他却在咬牙忍痛。按理说他和恶朝共用一个身体,对疼痛的敏感程度也应该差不多。
羽毛身上没有针孔,倒是有很多练舞留下的伤痕和淤青。我睁大眼睛不肯放弃,总算发现了一些异常:他的后背上有几处皮肤和周围颜色不一样。我用指腹轻轻触碰那些区域,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你后背上的这些斑是什么?”
“那是烫伤。”他转身接过我手里的海绵,自行搓着小腿。
“…………你抱景了吗。”
羽毛没有回答我,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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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安童锡大前辈的助阵,彩排进行的相当顺利。一晃就到了演出当日,大家化好舞台妆候场。
我们的演出服各不相同,我的这件格外繁琐:长短不一的缎带,密密麻麻的流苏,还有几个一碰就响的装饰扣。
羽毛轻步走了过来,脸上蒙着亮艳的彩妆,镂空的演出服半遮半落,全然一片醉倒在迷芳中的蜡菊。
他太紧张了,出了一身冷汗。恶朝登台演出像逛菜市场,我快没办法相信他俩是同一个人了。
“放松,羽朝前辈。”我握住了他的双手,忘记了不该在后面加前辈二字。
羽毛垂下眼帘点点头。银色的亮粉眼影中有两道开叉的金线,像蛇的信子。他咽了两口口水,颈部的筋脉如树根般凸起,比起真人,他更像是幅蛋彩画。
他的手脚已经冻麻了,跳高强度的舞蹈很容易受伤。我把自己的手掌搓热,将他的手攥在里面。羽毛哆嗦着跺了跺脚,终于恢复了知觉。
轮到我们上场了。
和实地彩排时一样,我像个被预先设定好指令的机器人,把动作逐个执行,跟艺术表现半点关系没有。
算得上好运的是:我一没被身上的零零碎碎绊到,二没有撞到其他人,三没被舞台光效晃到眼。
五分钟后,伴随着掌声,我们轻飘飘的下台了。喝水的喝水,换衣服的换衣服,上厕所的上厕所。大家议论着待会去哪吃一顿,羽毛拉着我的手,进了一个堆放演出道具的库房。
羽毛还在完成演出的亢奋之中,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海凡,你看这个!”他从衣服里掏出一颗石子递给我。
“这是从哪件演出服上掉下来的吗。”
“不是。咱们所有人的演出服长什么样我都记得,这个应该是谁的耳环或是项链上的,说不定是颗宝石呢!我刚才在舞台上觉得硌得慌,下台一看才发现它在我的裤腿里。”
羽毛撩起演出裤,他的小腿上被这颗石子硌出了一个坑。他来回摆弄着这颗石子,最终把它捧在了手心:“你觉得好看吗,我喜欢红色。”
我在旁边冻得发颤:“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咱们快点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羽毛摇摇头:“我演出前在这待了一会,它的主人发现它不见肯定会回来,我得把它还回去!”
怪不得他演出前手脚冰凉。他也太社恐了吧,宁愿挨冻也要躲在没人的地方。
我说服他换下了演出服,裹着两层外套坐在库房的塑料椅子上,半小时过去了,并没有等到他说的可能是这颗石子主人的人。
要是手头有电脑就好了,让我查一查这个地方的监控,几分钟就能知道是谁掉的。
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手,正打算劝羽毛放弃,一个踩高跟鞋的女演员走了进来,两只耳环只剩下了一只。
跟着她进来的经纪人蹲在地上搜寻,我们把那颗石子递给他,他看了看:“形状不太一样,她的那颗是心形的,比这个大一些。”
库房的门咣的一声被踢开,凌秋张牙舞爪的来抓我们了。我们俩乖乖的跟着他去观众席,安童锡正和旭绍昀唠着一个运动品牌的新款跑鞋。
羽毛不甘放弃,执意要找到这里的失物招领室,他真的把那颗破石子当作很值钱的东西了。
旭绍昀带孩子般陪他绕出了观众席,我靠在椅背上打游戏。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羽毛的手上还捧着那颗石子。
看来被当成神经病了。
重新落座后,羽毛依旧不安分,我的游戏正打到半截,差点被他搅合输了。
“海凡我跟你说,”他趴在我耳边用手掌挡住嘴,生怕被别人知道,“那颗石头刚刚变色了。”
“哦,是你眼花了吧。”
“没有!你相信我,真的是这样的!咱们在库房时它是红的,刚刚变成绿的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乖乖乖~”
我抚抚他的后背,他把下巴枕在了我的肩膀上,安静的看着我打游戏。
恶朝以前做过同样的姿势,让相信科学的我误以为闹鬼了。可见文羽朝吓人不是因为长相。
他不眯眼笑时是标准的潮男,简单收拾一下就利落精干。散掉了一身邪气,干净的像一张薄纸。
刚才陪他在库房里等人,错过了结伴聚餐的大部队。现在还留在电视台的是充当观众的人,必须在合适的时候配合鼓掌,就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游戏机被凌秋没收了。
主舞班的四个后辈睁眼睡着觉,提腊弥靠在前排的座椅上睡得正香。每到一个节目结束,他们就像诈尸一样用力鼓掌。
没了游戏机的我无聊的抠指甲,羽毛从背后握住了我手指,相互缠绕了一圈,重新张开,再相合,那颗石子突然出现在我的手心。
我反应太慢,根本没看清他是什么做到的。这颗石子如他所说,随着舞台的光芒变换颜色。
“真的是宝石?”
“嗯。”
直到整场演出结束,我才发觉羽毛抱了我两个小时。我们相互倚靠着回了公司,痛痛快快的卸妆冲澡。
公共浴室内仅有我们二人在淋浴,一个蛇一般的声音窸窣的靠近:“我说是谁呢,洗个澡还要独霸澡堂。”
是花延青。他嚼着口香糖,走到羽毛身后站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颇为尴尬,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想要出去,身旁的人不慌不忙,淡然的关闭了龙头。
“我说是谁呢,别人洗个澡还要盯着看,”他吐了口雾,撩开头发上的水花,唇角微翘,“你还真是恶趣味呢——竹叶青。”
两道月牙形的笑眼满含凶光,羽毛悄然离席,我们所有人的噩梦又回来了——
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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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大家又紧锣密鼓的为考试作准备。主唱班的灵魂歌手们占满了录音练习室,让副唱班的学员们只能在楼道练歌。
领舞班和主舞班恢复了常态:我们挤在23层的老旧练舞室,他们独霸着连通74、75两层的超大空间。待遇的差别激发了领舞班学员的斗志:只要拿出足够优异的成绩,就能离开蜂窝了。
从领舞班转去主舞班的条件是在全公司的考核中舞蹈分数压过主舞班的所有人,如果比的不是单项成绩而是总分,朝哥压过那五个人并不困难。
也就是说,论综合实力,主舞班的人未必都比我们强,但他们的舞蹈实力确实压了我们一头。公司真的很在意长版效应。
一个小道消息在练习生间传开了:1996年出生的练习生不能参与此次考核。
朝哥是1995年出生的,如果这个消息属实,他将少去一大批竞争对手。朝哥目前有两个眼中钉:从说唱班转到副唱班的混血儿[科斯塔·梅沃]和领舞班的纯新人[朴瑟贤]。
两个人都是天赋异禀的美少年,都独善其身、置身于派系斗争之外。
我愿称他们为:新的花延青。
普通练习生只是渴求不要在考核中被淘汰,而朝哥的目标是前三名。如果没有安童锡大前辈和说唱班的班长秦诺宇前辈这两座压倒性的大山,朝哥的目标一定是第一。
我尚不满15周岁,就算参加考核也不计入名次。十月份的末尾,冷气流席卷南鸢市,我早早回了家,一边写作业,一边看各个练习室的监控录像解闷。
一个灵光乍现,让我进入了上城区云蝶中学的信息门户,查清了朝哥的两个现任眼中钉的身份。
科斯塔·梅沃,上城区云蝶中学国际班的学生,母亲是名模科斯塔·多洛莉丝,生父是早早息影的歌剧演员阿河,养父是我们公司的上代歌手总监宋海秀。
作为外国人,他的语文成绩比本地人还要高,而他最擅长的科目是数学。如果他用了大量时间读文化课,想必也不会花太多心力在公司竞争了吧?
朴瑟贤,上城区云蝶中学的校草。论坛里打探他个人信息的帖子足足四十多个,就连他用的学具和日用品牌子都被暗恋他的人扒出来了。
我先后翻到了很多张别人偷拍他的照片,其中的三张科斯塔·梅沃也有出镜,看来这两个人非但认识还关系不错。朴瑟贤比科斯塔梅沃大一岁却也在读高二,而我没查到他有休学记录。
经过这番调查,科斯塔·梅沃身后或许有大人物在支撑,朝哥想必不会对他下手;而朴瑟贤家境普通,也没有能倚靠的势力,还在领舞班的上一次阶段考核里得了第一名……
我想,朝哥肯定要采取行动了。
晚上十点半,我趴在桌上困得睁不开眼,本已熄灯的练习室突然亮了,我赶忙坐起来紧盯着屏幕。
是朴瑟贤,他在弯腰四处寻找,兴许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四个高壮的练习生破门而入,对着朴瑟贤一通拳打脚踢,把他拎到了墙角。
那四个人都和我一样是领舞班的学员,会在这个时间点聚在一起,必然是被朝哥撮合。朝哥就是喜欢这样,他自己不动手,挑唆其他人去霸凌自己的对手。
我立即给副唱班一个叫申久星的前辈发了消息,他是武术学校的学生,之前被公司相中就是在武术大赛拿了奖项。
我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申久星得几分钟后才能到,先赶过来的人是——科斯塔·梅沃?他是不是傻,朝哥把他放到了射程之外,他还非要自己跳进来。
监控录像没有声音,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没过几秒,被拳打脚踢的人就从朴瑟贤变成了科斯塔·梅沃。看来他是代替朴瑟贤承受暴力的。
这两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打了也不知道反抗。我在屏幕前急得牙痛,申久星前辈终于到了,小巧的身形敏捷又结实,几下就撂倒了四个大汉。
我握拳喝彩,妈妈推开了我卧室的门:“看什么呢,这么激动,足球还是电竞?”
我正要关闭屏幕,被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人惊住了——是文羽朝!这个点了,他居然在我家,甚至穿的不是外衣、而是方便休息的家居服!
“海凡在看足球联赛呢,”他搂着我重新坐到屏幕前,“这个前锋挺厉害的,对面四个人都没防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