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摩卡熊

23、冷暖

　　文英藜的生日在8月19日，文羽朝恢复意识时是8月17日，距文菁的祭日过去了一周。

　　酷暑逼人，他在室外回了几个电话后，就钻回了地铁站。通过此站的C出口可以到达一个商场的地下超市。文羽朝已经习惯了完成[英蒺]留下的任务，遂前往地下超市为妹妹挑选礼物。

　　这些年他和[英蒺]配合默契，彼此学会了模仿对方的言谈举止，以保持良好的个人形象；可眼下[英蒺]在和他作对，与花延青那条毒蛇为伍就罢了，还让他光着身在陌生人的家中醒来。

　　[英蒺]甚至没有告诉文羽朝W先生的真名，只说W先生的跛脚与文盖颂有关。文羽朝先前的正常生活都是靠与[英蒺]的默契配合来维持的，如果他们中生了间隙，一切都将变得棘手。

　　文羽朝能确信的是：自己作为主人格是清醒时间最长的，不然在其他人眼中他一定是个像花延青一般阴晴不敌的怪人。他清醒的时间要远大于其余所有人格清醒的时间的总和，这点他非常确信。

　　文英藜喜欢吃含钙量大的食物，文羽朝买了一箱牛奶，几袋海产，排队结账时莫名回想起W先生说过的话：杀生要付出代价,被虾皮卡到嗓子,被鱼刺卡到嗓子,都是杀生的代价。

　　文羽朝提着礼物提前两天到了妹妹的家，妹妹的养母见他来了，连忙招呼他进屋：“这么热的天，快进来擦擦汗。你说说你这孩子，前些天刚来送过东西，今天又来送。”

　　文羽朝一惊：前些天……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英蒺]来找文英藜了？

　　英藜的养母调节好空调的温度，给文羽朝端水果：“上次来是下大雨，今天又是39度的高温。你这孩子，也不懂得看看天气预报，你要是感冒或者中暑了怎么办啊。”

　　文羽朝吃着主人招待的水果，文英藜回来了，换好鞋子便要喝水。一抬头，望见文羽朝，很是惊讶：“哥，你不是说你去外地演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想：这个“演出”必定是[英蒺]编造的，[英蒺]在有意折腾他——在W先生的家中醒来时未穿衣服、混身作痛，恐怕是[英蒺]想让他这个主人格体会没有长久损伤的躯壳之痛——真是不懂事！

　　文羽朝对于W先生的身份完全没有头绪，他能想到的“救命恩人”，就是当初他要被烙铁烫掉指纹时、前来拯救自己的景查了。他能确定那些景员之中没有W先生。

　　而W先生的外甥在八年前可能还未出生，可能只是个婴儿。为什么他在看着那个男孩时，会有似曾相识之感？他不敢勉强自己回忆过去，他的头痛难得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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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遇见某个小朋友吃垃圾食品，给我鸡肉鸡蛋饭团。”朝哥揉揉我的头顶，又被静电袭击了，“你怎么老电我！”

　　这怎么能怪我，冬天本就静电不断。等一下……南鸢市的冬天时早时晚。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去年的冬天比较短，来得晚又结束的早。

　　朝哥几次与[英蒺]切换，都赶上了气温突变，不是降温就是暴雨。假设朝哥与[英蒺]的切换受到了气温影响，那么[羽毛]坚持在演出前后待在冰窖般的库房就是为了避免人格切换。

　　[羽毛]在浴室遇到花延青后切换回主人格，或许是因为冲了热水澡；今天南鸢市降温，[英蒺]刚要出现，我就把朝哥带到了供暖很好的这里了。我用电脑查了一下邮箱里的那些邮件发送日期的天气。

　　（此处只列举一部分）

　　最早的一篇，2月28日，南鸢刚下完暴雪，最低温度为-9摄氏度。在那之后气温迅速回升，3月中旬就到了春季温度。

　　5月15日天气晴朗，不满足这个条件。

　　6月下旬连着下了几天雨，对应[醉心花]的连续活跃。

　　6月29日天气晴朗，不满足这个条件。

　　7月28日，晚间下了雨，转天上午气温回升，7月29日下午的最高温度是34摄氏度。

　　8月中旬的大暴雨与高温天气刚好对应[英蒺]与主人格的轮流上线。

　　10月中旬的降温就是我与[羽毛]的邂逅。

　　朝哥对照着我整理出来的“人格气温日历”在手机相册中翻找：“6月29日我去了滑冰场。我记得是壵老师组织大家去体验滑冰，但再具体的就想不起来了。”

　　“因为那时候[英蒺]出现了。5月15日呢，哥还能记得起来吗？”

　　朝哥想到些什么，翻开他用于记录礼物支出的账本：“5月14日时，我为了给一个同学买礼物，去了南鸢之巅的地下超市……这里只记录了我的预算是四百鸢磅，没有写实际支出。”

　　南鸢之巅的地下超市有很大一片区域是冷鲜库。也许朝哥当时是想找卫生间，不小心进入了冷鲜库，就此发生了人格切换；但因为室外温度已经很温暖了，一两天左右就又切换回了主人格。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朝哥回去之后洗了热水澡。[羽毛]苏醒后迟迟不洗澡，或许是因为宿舍的公共浴室不方便调节水温。我记得他在主舞班的独立浴室洗澡时水温是由他自己调节的，比较凉。

　　真的是这样！[英蒺]很清楚，在低温环境中他能稳定的清醒，而他想让主人格回来时，就让自己的身体变暖。8月17日，[英蒺]或许还想多在线一会、进入地铁站避暑，不巧朝哥醒来了。

　　[英蒺]原计划让朝哥在英藜生日——也就是8月19日醒来，所以告诉英藜他去外地演出了。他除了W先生的家，一定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哥，你还记得你当时醒来的那通地铁是几号线吗？”

　　“2号线。我平时常坐的是1号线和3号线，2号线一年也坐不上几次。”

　　朝哥的日常生活轨迹没有和地铁2号线重合的地方，[英蒺]的出发地很有可能是W先生的家。如果他是从W先生的家徒步走到了2号线地铁站，盛夏的酷热很容易让主人格回归。

　　2号线能经过的所有站之中会出现大面积无遮光物的有三站：百月区的南鸢西站，紫沪区的大学城，以及————东城区的花衫鱼市。

　　朝哥苏醒时，乘坐的地铁方向是由东至西的，也就是从东城区的始发站一路向西，途径中城区、紫沪区、百月区，最后向北转弯到位于上城区的终点站。

　　朝哥下地铁的位置在中城区，[英蒺]很有可能是在东城区上的地铁。东城区的建筑物很稀疏，盛夏必然会暴晒。

　　距花衫鱼市地铁站约六百米处有个居民区，不通公交，户型与朝哥回忆中W先生的住处相吻合。

　　朝哥对红肉过敏。如果W先生家大量制作肉馅点心、部分原材料混入了其他菜肴，朝哥也容易出现过敏反应，“哥当时看到的肉馅点心，会不会是鱼肉馅的？”

　　“有可能，我闻到红肉的味道会不舒服。那个人家里有鱼腥味。”

　　基本可以确定W先生就住在花衫鱼市站附近名为[望桂家园]的居民楼，户型约160平方米。我有一种猜测：那几位佣人打扮的男女其实是W先生家的长工。

　　[英蒺]通过温度来掌控占据身体的时间，但朝哥的手机中并没留下大量查询天气的记录，或许是[英蒺]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次性记住一周的天气；又或许是[英蒺]能通过体感预测天气变化。

　　总而言之，[英蒺]是一个极端缜密、精细、复杂的人格。我之所以说是“一个”而非“一群”，是因为我在那个邮箱的邮件中发现了端倪。

　　[欢霄客]的发言旨在强调自己是个大胆、乐于冒险又冒冒失失的人格，与文羽朝主人格的谨慎、保守和稳妥相对。从[欢霄客]熟识的人很多（比如凌秋、安童锡）来看，他应该是个相对活跃的人格。但如果他时常上线的话，朝哥身边的人一定会觉得朝哥这个人非常矛盾。

　　我觉得[欢霄客]是[英蒺]以身边的一些作风大胆的人为原型塑造出来的虚构人格，而他的思路也全然暴露在了发言中——安童锡也好，凌秋也罢，都是与行事拘谨的人相对的一派，[英蒺]几乎是掌握了主人格的思维模式，猜到了朝哥本朝看到这些发言时的反应。

　　就比如买摩托车一事，我作为无关者的第一反应是“南鸢市最近颁布了禁摩令”，或许有的人的反应是“他想买个红色的，因为羽朝喜欢”，有的人的反应是“抓紧高考结束到十八岁生日之间的时间学摩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但朝哥的反应是：“你要是真这么做了，别人就会以为我疯了；你骑摩托出去无论是自己出了事还是撞了人，我都要被你害惨；我居然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一面，真是丢人。”

　　[欢霄客]的三封邮件无疑是[英蒺]在向朝哥示威：只有我能掌控你身体之中大胆又奔放的部分；若没有我的帮助，你将无法维持良好状态，你身边的人也将丧失对你的信任。

　　同理，[醉心花]以及其他几位“发言者”的邮件都旨在向朝哥展示一群他无法接受的副人格。正是因为这些人格彼此出入太大，才恰恰能证明是[英蒺]自导自演的一出用来混淆视听的戏。

　　试想一下，如果[欢霄客]和[醉心花]是真实存在的副人格，他们浏览到邮箱中的其他邮件时不会对另外个性的自己产生好奇吗？为何他们都泰然的接受了自己是副人格的事实、忠诚的共享情报？

　　[英蒺]希望朝哥放弃去探索自身的其他人格，在“了解自己”的能力上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