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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蛇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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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区长家客房的空气净化器定时关闭,没了杂音的保护,我们自觉将说话声减得更小。
“那几个盒子不是你放的吧?”
朝哥摇摇头:“我当时坐在后排,都没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场面非常混乱,人声鼎沸,那家伙的眼神像刀子,远远的瞪向我。他在那一刻肯定想明白我是他落难的最大受益者了。”
FNS的练习生卫衣非常遮体型,练习生中也不乏垫内增高的人。如果放弃从监控录像中的人影入手(我也没看过那个录像),只是去思考偷东西的时间……
FNS宿舍和表演者大厦都有门禁,如果是在夜间行动必然会引起保安注意;反而是在白天,他那副打扮只会被旁人当作是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小孩,他只要避开公司中其他人的视线便好。
FNS的工作人员除了午餐时间和出外勤,极少会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练习生中,主唱班和主舞班极少下课,其他几个班级有固定的下课时间。
这个小偷只要选择在所有班[同时上课]或[确定不在大厦内]的时间到便利店盗窃,就不会被公司的其他人发现,最理想的作案时间就是各班每日三十分钟到五十分钟的户外长跑时间。
现在的课表与一年前相比有所调整,但领舞班和副唱班的长跑时间始终都在上午,路线不同。长跑时间更衣室是开放的,他只要在这段时间抓紧行动,就能把违禁品放进花延青的包里。
因为花延青有锁柜门的习惯,小偷必定有他柜门的钥匙。假设是花延青拜托他保管的,被诬陷后就必定会怀疑他;同样,如果他是一个为了备不时之需、保管所有人钥匙的人,也难逃嫌疑。
那如果这个人是花延青用的那个柜门的前主人呢?就像从寄宿学校毕业后要归还钥匙、传递给刚入校的新生一样,这个人在花延青成为练习生前就已经在FNS训练了。
花延青是比朝哥晚半年进入公司的,大约是在2009年的上半年,到2012年的十月份,花延青已经在公司训练了四年,而那个人比他的资历还要久,同时也是领舞班的成员。
举个例子,我们班的凌秋以及考入主舞班的车宣燚和东城嘉颖在2009年时还未满十二岁,根本不可能成为FNS的练习生;就连大家都崇拜的大前辈安童锡,也是上了高中后才被公司相中的。
如果这个小偷确实就是花延青柜子的前主人,且如今依然在FNS训练,我能想到的只有三个人——此刻坐在我对面的文羽朝,已经转去主舞班的金志辰,和领舞班的班长旭绍昀。
一个是在复杂环境中左右逢源的人精,一个是沉默寡言、深藏不露的高手,一个是为了班级事务操碎了心的班干部。如果是为了竞争领舞候选,嫌疑最大的就是朝哥。
(在这个架空世界观内,领舞即核心位置,主舞即团员中舞蹈水平最高者,门面即视觉担当。)
金志辰舞蹈水平过硬,可能与花延青存在主舞之争;旭绍昀是FNS的审美标杆,可能与花延青存在门面之争;而文羽朝无论才艺和样貌都很出众,这两方面的竞争同时存在。
甚至连朝哥都怀疑是他自己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花延青被陷害后的最大收益人。他和花延青就像是为了同一把锁配出的钥匙,在确立目标的刹那就注定逃不出竞争的命运。
若把我的少年时代和某一位竞争对手捆绑,我是会宽容大度的接纳他,还是自动和他保持距离?我想我会选择弃权,因为我有弃权的资本,这个资本就是我对所谓的胜利毫无执念。
我的生活从来就不是奋斗史,我也憧憬着那些大步向前奔跑的人。就像是那天在公交车上听到东城昙描述自己的梦想时一样,我不觉得那是痴人说梦,反而会盼着“有志者事竟成”。
我很难找到一个渴求到非得到不可的事物,但若说是人,我想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正在为我讲述接下来发生的事:“那家伙(花延青)也不复习了,每天都琢磨是谁陷害的他……”
【一年前】
领舞班的午休时间,文羽朝正坐在练习室吃午饭。已被禁止参加训练的花延青愤愤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剪下文羽朝的一撮头发。(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文羽朝没有反抗:“我可以配合你,我的血样、指纹还有其他你需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提供。如果你验证出是我干的,我可以公开认错。但你记住了,我也得参加高考,你不努力我还要努力呢!”
文羽朝跟着花延青去医院采样。几天后,鉴定结果证实了文羽朝是无关者。但花延青依旧怀疑文羽朝,毕竟文羽朝人脉很广,请其他人代劳也并非不可能。
而文羽朝也仍旧怀疑自己:他患有人格障碍,时常出现记忆缺失,会不会除去他和[英蒺]又有新的人格出现了呢?他给[英蒺]写了信,希望[英蒺]能配合他调查这件事。
一个月后,他在放在自己学校书箱的高考练习册中发现了[英蒺]的回信——
【羽朝,祝贺你获得了保送音乐大学舞蹈系的资格,祝贺你成为了FNS新男团的领舞候选。你得到的刚好是延青失去的。渣滓们把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相信你和我们一样痛恨渣滓们。】
文羽朝拿出一张崭新的活页纸,用黑色中性水笔给[英蒺]回信——
【亲爱的,延青正在蒙受不白之冤,我正在寻找陷害他的元凶。我知道你(或是说是你们)是不会陷害延青的,会不会又有新的“共享者”出现了呢?我恳请你在再次苏醒后,每隔三小时在备忘录的反面画一个星星;如果你睡着了,就画月亮,尽量记下来你睡了几小时。感激不尽!】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文羽朝都没有收到[英蒺]的回信。2012年年底,巨星金骏成跳楼了,FNS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新团出道时间被无限推迟。
文羽朝看透了这场竞争的本质——他也好,花延青也好,其他竞争者也好,不过都是资本家的棋子——出道便成了金光闪闪的提线木偶,淘汰便回归了默默无闻的人生。
那些他们为了宝贵机会付出的血汗,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谁会去在乎。文羽朝曾经企盼的、能让他养父母以他为傲的高光时刻,不是靠持之以恒的努力就能换来的。
明媚的三月,文羽朝少有的春困,他依旧会鞭策自己日日精进,只是失去了奋斗的内核。[英蒺]依然没有给他回信,或许是不再信任他了。比起以目标为驱动力的自己,[英蒺]不可预测。
既然[英蒺]不止一个人格,那“他们”之间是如何交流的呢?是通过书信交流,还是能做到自由切换?为什么“他们”彼此能达成信任、一起来对抗他?
文羽朝觉得自己像去年秋天的花延青一样被排挤了,排挤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文羽朝用碎片时间调查可能陷害花延青的人。因为FNS在金骏成去世后相当不景气,大量的工作人员和练习生都跳槽了,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已经离开公司,寻找线索的难度越变越高。
花延青在家人的规劝下,重新调整心态,迎接艺术类高考。而练习生管理员对花延青心怀愧疚,在还给他清白后,把他从勾心斗角的领舞班移到了自由度较高的副唱班。
随着时光流逝,还留在FNS的人们渐渐忘记了当初发生的事,除了文羽朝和花延青。花延青认定文羽朝是心狠手辣的蝎子,文羽朝也厌烦这条总是咬着自己不放的蛇。
又一个夏天到来,花延青以卓越的成绩被罗萨斯舞蹈学院录取,一雪前耻。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回到那个曾经让他蒙受屈辱的领舞班教室,给所有新人演绎独舞。
我,作为年纪最小的练习生,抱膝坐在角落,被他的舞姿深深震撼。花延青用优美躯壳诠释的艺术感,给了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练习生对舞蹈的向往。
一曲终了,花延青纤长柔韧的手臂一扬一蜷,定作蛇头蛇尾。这是他自导自演的独舞,高超的技巧令人望尘莫及。在场的所有人用力鼓掌,包括文羽朝。
花延青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文羽朝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文羽朝一愣,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他接过信封,独自来到卫生间打开,里面是一串密码。
文羽朝在初中时曾注册过一个电子邮箱,后来因为忘记了密码,就又注册了新的。他找到当时被他弃用的那个邮箱的账号,在下方输入这串密码,登录成功。
这是一个直到最近一个月还在使用的电子邮箱,里面有若干封自己发送给自己的邮件。有的署名[欢霄客],有的署名[醉心花],还有的署名一串数字或是一些牢骚话般的绰号。
在文羽朝心中,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英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