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摩卡熊

19、谣言

　　朝哥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放任铃声响下去会影响到主人休息，我小心翼翼的按下接听键，屏住呼吸。

　　[羽朝，我是绍昀。你怎么没回宿舍？]

　　是班长借用别人的手机打来的。朝哥醒了，从床上爬起来接过手机——

　　[喂，绍昀啊……我回家了……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他挂断了电话，伸展着身体环视四周。他现在很清醒，[英蒺]也没有出来，真是万幸。

　　我把他现在在闵区长家客房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以及刚刚查到的那个震撼我的秘密。

　　朝哥没有太惊讶：“百月区当时有大量人口失踪，那个人（百月区当年的区长，如今的南鸢市市长）为了升官，必然会把这些消息封锁。”

　　我惊愕了，这么严重的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如家常便饭。

　　不行，我得再确认一遍他是文羽朝还是[英蒺]。

　　“羽朝前辈，”我用很见外的称呼起头，“你还记得咱们十月下旬在电视台演出时穿的演出服是什么样子的吗？”

　　[英蒺]是过目不忘的，如果他是[英蒺]，这个问题就非常简单；如果他是文羽朝，他压根就没见过那件演出服！

　　文羽朝拼力回想，生气的抗议道：“我好不容易头不晕了，你还要我回忆之前。我一个月要上那么多次台，怎么可能记得每件演出服长什么样！算了……我把我能想得起来的都和你讲一遍。”

　　我们去夜市那天，他从进入快餐店之后就觉得头痛，往后的事就记不清了。等他再有记忆，就是和我一起在浴室里洗澡，花延青突然走到了我们身后挑衅。

　　“所以才叫他[竹叶青]。他还总爱穿一身绿，跟他那个红脑袋可真般配！”

　　[英蒺]和花延青是好兄弟，这个嘲讽花延青的是朝哥本朝无误了。朝哥的日常配色是西红柿炒鸡蛋，不比人家辣椒炒豆角好到哪去。

　　那之后的事情朝哥都记得：他到我家借宿的那晚红谷桥出了车祸，宋海秀去世了；练习生考核前王天阔告诉他影视班移籍的事；他在2v2的对决中战胜了朴瑟贤，和我们一起去湖心市拍摄宣传片。

　　“你还记得小蜜蜂和小蝴蝶吗？”

　　“要么说你是小孩子呢，”朝哥掐掐我的脸蛋，“不过你路子够野的，都跑区长家里来了。”

　　“哥说要[安全]的地方嘛！呜啊，别掐了，我要被你掐变形了。哥要告诉我的那个非常重要的事是什么啊……”

　　朝哥找我要那颗石子，我把它从内侧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在客房温暖的灯光下，它的颜色和在室外时不一样了。

　　这是颗真正的宝石，价格在六万鸢磅以上。朝哥的外祖母把它送给了朝哥，以备不时之需。朝哥在外祖母去世后，把它作为纪念保存了。

　　去年冬天，这颗宝石突然不见了，朝哥以为是被盗了，其实是被[英蒺]藏起来了。

　　[英蒺]和我在电视台演出后把这枚宝石放在了外套口袋里，还没来得及藏匿就发生了人格切换。

　　我细想之下有些恐慌：[羽毛]跟我说他是无意间发现的这颗宝石，其实是瞎话？他让绍昀陪他去电视台的失物招领室，也是在故意装傻？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试探我？还是说觉得很有趣？

　　“哥，”我看着文羽朝的脸，忽觉得头晕目眩，“你对[英蒺]有多少了解，能不能和我讲讲。”

　　我想我或许真的成为朝哥最信任的人了，他把他以及[英蒺]的一切，向我娓娓道来。

　　文羽朝出生在一个乍看之下很普通的家庭：父亲文盖颂是退役的运动员，在一家健身房当教练；母亲文芳是一个研究所的档案员。他父母同姓并非偶然，而是他的父亲本来就是他外祖母的养子。

　　文羽朝的外祖母在很多年前的一次地震中失去了双亲和丈夫，带着女儿和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到南鸢市生活。两个孩子都随了她的姓，在南鸢市百月区落了户口。

　　文羽朝的本名叫文英蒺，妹妹叫文英藜。文芳和文盖颂因虐待儿童被举报时，两个孩子的外祖母已经去世了。

　　法院判决撤销文芳和文盖颂的监护人资格，因为文英蒺和文英藜没有在世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就由两个家庭收养:文英蒺被我父亲的朋友兼同事文毅收养，文英藜被一对没有子嗣的教师夫妇收养。

　　文盖颂被判了有期徒刑，而文芳因为患有精神疾病被送入精神病院。文英蒺过了两年平静的生活，把文毅一家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定期去看望妹妹，一切都在渐渐好转。

　　直到文盖颂出狱。文盖颂把文英蒺当作将自己送入监狱的仇人，要对这个亲生儿子施以报复。

　　此时的文英蒺已更名为文羽朝，在上城区读初中。文盖颂打听到了文英蒺的学校位置，在门口等候，很快就被巡警当作可疑人员问话了。

　　文毅安排文羽朝在上城区读书就是因为上城区治安好，而文羽朝又凭借舞蹈实力成为了当时南鸢市最大的经济公司FNS的练习生，搬进了上城区最安全的地方——表演者大厦。

　　文盖颂的复仇计划搁浅，因为他虐待孩子的事没有被公开报道，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他有前科。他在上城区的一家私人健身房找到了工作，老板同意帮他隐瞒案底，条件是只发给他一半的工钱。

　　不久后，文盖颂就做起了“老本行”，靠和客户发生不正当关系挣外快。在他认识我的母亲高星雯之前，和文羽朝没再碰过面。

　　但文羽朝并没有摆脱童年阴影，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人格障碍。他在接受长期治疗后，将自己不同人格的情况记录了下来。

　　文羽朝将自己主人格之外的所有人格统称为[英蒺]，他们的记忆彼此不互通。最初，他们为了同一个身份保持诚实，通过日记共享情报；而在某个重要结点，他们的信任突然瓦解。

　　“花延青，”文羽朝说到这，整个人都在发抖，双目像要从眼眶里滑出来，“我害了[英蒺]最好的朋友花延青，他们不再信任我了。”

　　[英蒺]并不想成为舞蹈家，为了主人格的梦想学了舞蹈。文羽朝最默契的朋友就是[英蒺]了。

　　他们为了他的梦想忍受着训练的痛苦，为了他的梦想放弃了他们的爱好，而他实在是太卑鄙了，为了竞争领舞候选，陷害了他们最好的朋友花延青。

　　“我，文羽朝，一个十足的恶人，当时是如何陷害花延青的，现在全都告诉你。”

　　【一年前】

　　“嗨嗨嗨，你听说了吗，宋先生要选新男团的成员了。”

　　“真的假的啊，去年不是刚有新男团出道吗。”

　　“真的！FNS现在有钱的很，又要组建新团了。领舞候选已经敲定了，花延青，还有文羽朝。”

　　“两个人？”

　　“不是，是在他们俩里面选一个，你看好谁?”

　　“虽然不喜欢，但我选花延青。那家伙可是天生的明星。”

　　“那我选文羽朝，咱俩打个赌吧！”

　　“赌就赌，输了你给我买新手机！”

　　“赌这么大的啊，那还是算了吧。”

　　文羽朝回到家，文毅和妻子正等着他吃饭。一家三口，四双筷子，有一双是留给文菁的——那位因公殉职的年轻警员。电视播放着当红艺人的表演，文羽朝有个单纯的念头：让养父母以他为荣。

　　工作人员通知过他，领舞候选会在他和花延青之间产生，希望他们二人在此期间不要暂停训练。如果花延青暂停训练了，他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领舞候选了吧？

　　这段时间FNS的练习生数量庞大到惊人，光是副唱班就有60多人。狭小的储物格塞不下那么多背包，很快就有练习生反映有贵重物品找不到了。

　　即使公司装了完备的监控录像，查起来也非常麻烦。有个流言传了起来：练习生中有人是小偷，偷走其他人的东西卖钱。因为花延青家境一般又总是一身名牌，很快就成为了这个流言的受害者。

　　花延青出入练习室时，总被其他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而他坚信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没有犯过错就不必担心出问题。

　　一日，几个练习生坐在地板上聊天，聊到新买的手机不见了，突然问站在一旁的文羽朝：“你最近怎么不和花延青一起走了？”

　　文羽朝正为了成为领舞候选削尖脑袋，“上次和他出去买鞋，钱包不见了。”

　　短短一句话，没说钱包是被花延青拿走的，却起到了“花延青是小偷”的效果。文羽朝明白：这个谣言是对抗花延青的利器，以花延青的性格，一旦环境让他觉得乌烟瘴气，他就想尽快换个环境。

　　到那时，领舞候选自然就是文羽朝。

　　文羽朝在练习生的聊天群中匿名指出曾看见花延青拿其他人的东西到二手市场卖——事实上确有此事，花延青靠帮其他练习生出售闲置物品赚跑腿费，但在别人讨论贵重物品丢失时说出来，就像在指明花延青就是小偷。

　　练习生群体中不乏讨厌花延青的人，他们常常传一些关于花延青资金来源的谣言：吃软饭、傍大款、走私名牌商品、贩卖假货……关于花延青是小偷的谣言正和他们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