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摩卡熊

11、委托

　　闵书云的反应不出我所料，先是指出薯条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再就是带动话题聊这两天的行程。他很关心每个人的行程安排，热衷于讨论张三李四会在几点几分在某个地点拍摄什么。

　　对于闵书云连珠炮式的发问，科斯塔·梅沃对答如流。他的旨意不在于交流信息，而是纯粹的哄闵书云开心。

　　想不到这个高大俊美的混血儿，是个聪明圆滑的势利鬼。作为公司高层的养父去世后，他便立即给自己寻找新靠山——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少年，能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

　　我对深挖科斯塔·梅沃的经历产生了兴趣，然而十分不幸，他知道我是黑客了。

　　就因为我坐在他旁边时，手机弹窗显示了闵书云的拒绝好友申请。一个低级错误，把我的秘密完全暴露了。

　　郑海凡啊，你可真是玩脱了。

　　梅沃没有把这些告诉闵书云。在我与区长儿子同时坐在他身边时，他居然选择了卖我人情。

　　想必是有求于我。

　　闵书云起身去洗手间。科斯塔·梅沃凑近了一些，小声对我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我没有搪塞，毕竟我很好奇他想要的是什么，“事先说好，违反法律的不行。”

　　“我想请你帮我查个住址，是宋先生的，他在胡杨区有一所别墅，我坐他的私家轿车去过一次，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对路上的标志物还有些印象。”

　　我背过南鸢市的地图，胡杨区共有四处别墅区，就算是我爸和他的同事们，不去查户籍信息而是直接到实地寻找，也得用至少一周的时间。

　　梅沃想到些什么，少有的眉头紧锁：“我觉得宋先生并没有去世。”

　　“你怎么判断他没有去世？”

　　“一种感觉。”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没有科学根据的回应。“我可以帮你，但不能无条件。”

　　“你想要关于羽朝前辈的资料。”

　　他怎么知道？？？？

　　“我愿意帮你去翻纸质的练习生资料，里面会有很多并未录入电子信息库的内容。”

　　“成交。”

　　我的办事效率很高，回到标间后，便着手调查梅沃拜托我的事。

　　如果宋海秀在法律上宣告死亡，那处别墅应该由他的家人继承。梅沃告诉我，宋海秀的妻子和女儿一直在国外生活，她们参加完葬礼后就立即坐飞机回去了。

　　那么别墅的房产证上大概率写的是宋海秀自己的名字，且除了极亲近的人外，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梅沃和他一起生活了六年，却只去过一次，在客厅里坐了两小时，便被送回他们在上城区的跃层公寓了。想必是那栋别墅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杨区的四处别墅区都是联排别墅，与梅沃回忆中的房型出入很大。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载着梅沃的轿车在胡杨区内转了一圈后一路北行，停在了东城区的最南部。因为胡杨区和东城区南北相邻，中间没有醒目的分界，给了梅沃一种别墅在胡杨区的错觉。

　　我用卫星地图在东城区的最南部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几处像是别墅的建筑。其中的一处临近工厂，能望得见烟囱；对面有所小学，可以听得到放学铃声；周围一片养眼的绿色，是梅沃说的绿化带；房顶是正南正北的方块，符合梅沃记忆中的“简约外观”。

　　应该就是这里了——东城区虞美人路113号，我把这个地址输入检索框，搜索引擎找到了一条八年前的信息。

　　是一个自由摄影师挂在网上的私人照相馆地点，最后编辑时间是2005年12月24日13：24。这栋别墅的前身是无花果照相馆，这位摄影师移民国外后便把它出售了。

　　看网络上的信息，他应该是卖给了同行。但往后这个地址没有再在互联网上出现过。互联网的使用者数量在这八年间翻了太多倍，如果还是开照相馆，必然要在网上挂出详细地址。

　　我把这个地址发给了梅沃，并告诉他整个过程中我都只使用了常规搜索方法，我的本意是暗示他“我没有滥用黑客技术，整个调查过程都是合法的”，怎知梅沃理解成了“郑海凡是个靠神力在茫茫楼海中找到神秘小别墅的天人”。

　　说梅沃是无神论者我不信。

　　我关闭了笔记本，到外面活动一下筋骨，明天的拍摄主人公是我，想到这点我有些紧张。

　　我来到宽敞的楼道，三个女练习生正对着临时摆好的落地镜调整妆造，她们半小时后要到这个宾馆的贵宾区参加宾馆宣传片的拍摄，这也是公司选中这家宾馆的缘由。

　　FNS在2013年的宗旨就是能省则省，这家宾馆一定给了FNS十足的优惠价。一提到这个，我就想起朝哥给我的那６００上湖币，现在还剩５7２.5。

　　我找秦诺宇搭伴步行去了五百米外的银行，将这[五百七十二元元五角]半点不剩的换成了鸢磅。

　　虽然我换的是银行卡余额而非现金，秦诺宇还是戴着他那副墨镜像个保镖一样守在我旁边。他个子又高，臂膀又结实，跟他走在一起实在太有安全感了。

　　回宾馆的路上，无间歇装酷的秦诺宇问了我个不算太日常的话题：“你将来打算学文学理。”

　　那当然是学理。可我转念一想，练习生群体大多上的是艺术类学校，高考选科和普通高中生不太一样。

　　我摆出单纯的笑颜：“我还没想这么远呢，就想趁着初中好好玩，高中以后学业压力就大了。”

　　秦诺宇没有再多问，半分钟后，他又自顾自的哼起了旋律，但愿他没有多想。

　　我是黑客这件事，有朝哥和科斯塔·梅沃两个人知道就行了，绝不能再泄露给更多人了！

　　“你昨天从大巴车下来时，提了一个灰色的双肩背包，”秦诺宇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里面是笔记本电脑吧。”

　　…………搞什么！我为了掩人耳目特地用了我小学六年级的书包，费了好大劲才把笔记本电脑藏在了换洗的秋衣之间。

　　“嗯，是的，我怕在宾馆呆着无聊，就把笔记本电脑背出来打游戏了。”

　　“那你自己提着挺好的，如果让工作人员帮你运，很容易就摔坏了，”秦诺宇凑近了一点小声说道，“我之前的笔记本电脑里有制作到一半的歌，因为工作人员搬运时粗心，差点耽误了大事。”

　　我能想象出那副场景，参考龙凤胎放在双肩背中的蛋糕，到了宾馆已经糊的整个书包全是。

　　“你的笔记本是什么牌子的。”

　　“是个挺长的外文名，我不太会拼。我妈帮我买的。”我装作大外行的样子，秦诺宇信以为真。

　　我说自己常使用笔记本电脑看足球比赛，自然而然的把话题引开了。秦诺宇说他比起足球更喜欢看篮球，跟我唠起了他很喜欢的一个篮球运动员。

　　“我们班有三个人都是他的粉丝，其中有一个还用他的昵称当了艺名。你们领舞班都是爱看足球的，应该不大了解他。”

　　凌秋和旭绍昀确实喜欢足球，我就是靠和他俩聊足球拉近距离的。我本来喜欢若崇队，为了迎合他俩把资料卡的照片换成了他们喜欢的紫沪队的大合照。

　　而朝哥的碎片时间都在练舞，我不需要为了迎合他的爱好去了解与我主业不相关的知识，这么一想，在不涉及利害冲突时，朝哥是个完美的朋友。

　　至于领舞班抛去他们仨之外的人——我才没有闲心去操，郑海凡先生很忙的！

　　我们回到了标间门外，朝哥正抱着手机急得焦头烂额，看到我回来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郑海凡你刚才去哪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电话也不接。”

　　“我去附近的银行换鸢磅了，有诺宇前辈跟着我呢。怎么了，是有行程变动了吗。”

　　“没有。我就是担心你，怕你走丢了。”朝哥轻轻的掐了掐我的脸蛋，“你说说你多不懂事，我给你打了四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我给你回消息了呀。我要是接了你的电话就会计费，[能省则省]不是FNS的企业文化吗。”

　　朝哥不接受我的正当理由，拉着我回了标间，在我的手机里下了个防止未成年人走失的APP，给我们俩的手机都连上了电源充电。

　　从此刻开始，只要我手机不离身，就要把和朝哥的距离保持在二十五米之内，超出这个范围手机会自动抱景。

　　“我先设定为25米，如果有需要再做调整。海凡，你听好了，”朝哥把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双眸跃动着翡翠般的光泽，“于公于私，都是由我来照顾你。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和我形影不离。”

　　我陷入了复杂的思考。于公于私，公是指公司，私是指我们长辈之间的联系、还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呢？从现在开始，到回到南鸢市就结束，还是从此以后一直就这样下去呢？

　　那个习惯了刨根问底的我，突然不想将事情完全戳破。我点了点头，将我接下来的时光，镌刻在这片亲自营造的暧昧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