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悠风》to闻春

9、第 9 章

　　艾尔海森和卡维家里都没有什么要走的亲戚，于是整个春节期间，两人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地过完了假期。
　　回A市的路上，卡维饶有兴趣地看着街边穿着校服的学生，对艾尔海森道：“这些学生好可怜，怎么这么早开学。”
　　艾尔海森跟着看了一眼：“应该是高中生。”
　　“嗯……高中牲。”卡维发出嘲笑，回过头对艾尔海森道，“不过我高中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开学早我也开心。”
　　“为什么？”
　　卡维：“因为学校里有很多美女啊——”
　　艾尔海森嘴角一僵。
　　“你当年收到的情书比我多吧？”卡维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说起来挺无语的，不知道为什么，给我送情书的人里男的都快一半了。”
　　“……”艾尔海森握着方向盘的骨节泛白。
　　卡维摇摇头：“好可怕，那群男的比我高小半个头，还一脸羞涩。”
　　“……”
　　艾尔海森冷着脸，一言不发。卡维念念叨叨半天，他终于开口：“所以，你跟你那十个对象都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分手的？”
　　卡维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最早说的是七个，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缓缓道：“第一个是在大学认识的，她像个高中生一样每天给我写情书，文采特别好，我就答应了。”
　　“呃……后来我发现她的情书都是网上找了，东拼西凑出来的，心灰意冷，分了。第二个是我有一次去菜市场买菜认识的，她站在一个菜摊子后面，身上是一条灰扑扑的围裙，漂亮的脸上有点脏，但她那纯澈的眼神，让她的灵魂都像是在发光。我觉得她可能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天使，所以没忍住去向她要了联系方式。”
　　“结果在一起以后她天天给我推销她家的菜，我买了，全是烂的。受不了了，分了。”
　　“第三个……”
　　“够了。”艾尔海森忍无可忍，“……你真是够蠢的。”
　　“到家了，下车。”艾尔海森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开了车门把他赶下去。
　　“欸……这是你自己要问的啊。”卡维跟着下车，站在旁边等他。
　　艾尔海森无情拆穿：“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是你有七个前任。”
　　卡维：“啊？”
　　艾尔海森把行李搬下来，“走了。蠢货。”
　　卡维还在回忆，被艾尔海森一把拉住手往前走。
　　进了电梯，卡维半天不说话，想了很久才“嘶”了一声：“……好像，是那么回事。”
　　艾尔海森懒得理他，电梯门一开就拖着箱子往外走。卡维被牵着的手突然空了，下意识追上去拉他的手：“等等我啊。”
　　艾尔海森眼神一动，轻轻握了回去。
　　电话铃声响起，艾尔海森没手去接，家门就差一个转角，他只打算进了家门再回拨过去。
　　他一手拎行李，一手拉卡维。卡维思绪似乎还在出走，被拉得踉踉跄跄。
　　转过走廊一个角，两个人站在他家门口，其中一个还举着手机放在耳边。
　　他嘀嘀咕咕：“海哥怎么不接电话……”
　　正是空和荧。荧手上提了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见到他们几乎是眼睛一亮。
　　“海哥！”她的视线一秒锁定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你和你男朋友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艾尔海森看起来没在听她说话，看向空。
　　“哦，海哥。”他挂了电话，“我们过完年回来，给你……俩带了点特产。”
　　卡维从后面走出来，礼貌地点点头：“你们好。”
　　他松开了手。
　　荧笑的灿烂：“你好你好。”
　　艾尔海森打开门，对空淡淡道：“进来坐坐？”
　　空点了点头，接过荧手里提着的盒子。
　　两人一起进去了。卡维落后一步，荧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卡维。”
　　“哦！卡维，”荧道，“你和海哥什么关系啊？”
　　卡维想了想，“……朋友吧？”
　　“朋友？？”荧激动起来，“朋友？朋友？朋友！”
　　看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个词，卡维不知道触动了她哪个开关，只是站在那里耐心等着她继续说。
　　“不可能，海哥怎么会让朋友住他家里。”荧激动地咳嗽几声，勉强镇定下来，“你猜我哥要是说今晚想住他家，他会不会把我哥从楼上扔下去。”
　　“……”不至于吧。
　　荧把他往门外拉，“来来来，恕我冒昧了，卡维同志，我俩聊聊。”
　　卡维手足无措地收回被她碰到的手。
　　“哎哟，被我碰一下就这样，海哥牵你手你怎么不躲哦？”
　　“？”
　　“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吧。”荧正色，“你和海哥什么时候认识的？”
　　卡维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她进行奇怪的问答，还是要给女孩子面子，想了想，答道：“高中。”
　　“高中？”
　　“嗯。算到现在……十几年了。”
　　“不得了，不得了。”荧道，“要我说，他肯定喜欢你！”
　　“？”
　　“啊？”
　　荧兴致勃勃地搓着手：“他这是带你回家过年了？”
　　“……是。”
　　“他肯定喜欢你！”荧激动到原地乱跳。卡维看着她的动作，没忍住笑了。
　　他边笑边摆手：“你冷静一点……我们高中的时候，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死对头？更有趣了！”
　　看着荧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敛了笑意，又走远了一点，向她招招手。
　　荧跟着凑过来，他压低声音：“你和艾尔海森关系好吗？”
　　“嗯……一般般吧，之前是因为一次工作上的合作才认识的。”
　　“那我再和你说几句。”卡维微笑着，“他高中的时候是小我一届的学弟。”
　　“哦！年下！”
　　卡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小声一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说他喜欢我……这不可能。倒是我啊，这么多年一直有个秘密，藏了很久了。”
　　荧拍着胸脯：“我要是说出去我就天天吃饭吃到蟑螂！”
　　卡维靠着墙，看着艾尔海森家门的方向，微微眯起眼，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句话。
　　荧看清了，捂住嘴。
　　“其实……我才是喜欢他的那个啊。”
　　——
　　高中时期，卡维身边总是有很多人。他们经常叽叽喳喳地和他说着话，他笑着一一应了，像是很愉快。
　　其实不然。
　　他有时会感到厌烦，就找借口离开。或是溜进厕所，或是被本校学生称为“恋爱胜地”的小花圃。只是奇怪的是，他总是能遇到艾尔海森。
　　和艾尔海森的第三次相遇，就是在小花圃里。那是个阴天，艾尔海森坐在长椅上，翻着一本小巧的书。不知道为什么，别的椅子都坐得满满的，他旁边两张长椅却都没人敢坐。
　　秋天时节，一阵风就能让树叶哗啦啦地掉个满地，他看到远处又有学生拿着扫把来清扫了，嘴里还拉长了声音怨声载道。
　　卡维那时候是真烦艾尔海森，没打算遇到他的。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学长。”
　　很好，这小子主动搭话了。
　　卡维看着他走过来，没好气道：“干什么？”
　　他本来就烦，想着艾尔海森要是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他绝对要和艾尔海森打架。但艾尔海森只静静看了他一会，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
　　艾尔海森没有对他阴阳怪气。他以为是艾尔海森竟然能看出他心情不好，其实并不是。而是他在艾尔海森面前时，总是会不自觉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卡维重点都偏了，后知后觉注意到艾尔海森说了什么：“什么？你要请我吃饭？”
　　“嗯。”艾尔海森手上随意地抓着那本书，手自然地垂在一边，“学校外面新开的店，双人可以抽奖，有机会打两折。”
　　卡维想说为什么是我。
　　艾尔海森像是读到了他的内心：“学长，我看起来应该不像是会认识别人的样子吧。”
　　卡维又想说我跟你也不熟。
　　艾尔海森只直直看着他的眼：“我很需要你，谢谢你，学长。”
　　“？”卡维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他缓缓点了点头：“行……吧。”
　　于是傍晚时分，他和艾尔海森一起去吃饭了。折扣抽奖是艾尔海森抽的，抽了个谢谢参与。
　　他是这家店开业以来第一个什么都没抽到的。
　　老板都绷不住笑了，卡维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没见过脸这么黑的。
　　店里其他人认出来是他们，想笑又不是很敢笑，憋得辛苦。
　　艾尔海森虽然还是冷着脸，但眼神落在卡维身上时，是不易察觉的柔和。
　　晚霞满天，卡维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本来卡维自认为和艾尔海森真的不熟，但一顿饭的功夫，忽然就熟络起来了。
　　艾尔海森是独来独往的三好学生，卡维却只有一学习好，其他真的不怎么好。
　　他总说要趁着青春，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不乐意带着那些所谓的朋友去玩，只一个人逃课翻墙。只是不敢太过出格，不敢打架，不敢下重手。
　　因为他没有一个会保护他的人。唯一的亲人卧病在床，他一面还保持着理智，还要读书，还得往上走。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被人堵还是常有的事，还好他身手敏捷，跑得比较快，往往受不了什么严重的伤。
　　有一天他又从包围圈里溜之大吉，却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被人拉住手腕拽了进去。
　　那个人手劲太大，还趁人不备，卡维被拉进去，刚要骂人，刚刚受伤的地方被狠狠按了一下。
　　“我靠……”卡维后退几步，手还被拉着挣不开，“你……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本就冷漠凌厉的眼神此刻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复杂起来。
　　他冷着一张脸：“学长，你打架？”
　　卡维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干笑两声，又皱了眉，有点委屈似的：“我什么也没干啊，这不是没打，跑了吗。”
　　艾尔海森把他强硬地按在椅子上，“等着。”
　　他转身去了货架那边。片刻后，卡维看着他结了账，回来了。
　　艾尔海森手上拿着药膏。他好像是想直接上手帮他涂药的，但却没有。只是把小盒子扔到他面前，一言不发。
　　卡维抬头，对上艾尔海森的眼，心情复杂。
　　艾尔海森好像在生气？
　　这个念头闪过，他却没有深究。艾尔海森的情绪，他自认为还没有解读的能力。
　　于是他只是拿着盒子站起身来，对艾尔海森露出一个笑：“……谢谢你了。”
　　天已经黑了。卡维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踩着夜色离开了。
　　他沿着街道走出去挺长一段距离，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玻璃门，依稀能看到一个挺拔的人影还站在那里。
　　……
　　那天以后，卡维再也没有被谁找过茬。
　　他还是会经常在各种地方遇到艾尔海森。每次又总是艾尔海森先发现他，然后总是会短暂地把目光从正在做的事上移开，落到他身上。
　　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偶尔会对他点点头，说声“学长”，有时又会叫他大名，接着来几句嘲讽。
　　卡维上周翻墙被抓、吃饭把筷子头尾拿反了、甚至他今天眨眼的频率，艾尔海森都能拿出来说，用最简短的语言来让他生气。
　　他会和艾尔海森拌嘴，会和他半真半假地打架，会互相嘲讽。但他也会和艾尔海森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偶遇时会一起商量接下来去哪里。
　　他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死对头。
　　他一开始确实是看艾尔海森不爽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不爽消失得无影无踪。和艾尔海森拌嘴是为了多跟他说几句话，跟他一起去吃饭时会偷偷观察记下他的口味，每次偶遇都像桃花落水，在心里荡起一片涟漪。
　　艾尔海森会在酷暑难耐的天气里把冷饮塞到他手里，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会在雨天撑伞送他回家，冬天吃饭时先给他倒一杯热水，然后曲起两指敲敲桌面让他回神，问他想吃什么。
　　可艾尔海森的眼里老是没有情绪。好像这一切只是顺手做的而已，让卡维总是的一颗心总是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处。
　　卡维不是傻子，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是勇敢的人。
　　暗恋就是这样。
　　若是有勇气，那就不能算暗恋了。
　　也许就像他不敢打架一样。因为他有太多的顾虑，做什么都要考虑后果。
　　艾尔海森不喜欢他，艾尔海森也不会喜欢他。
　　艾尔海森家世显赫，而他只剩一个卧病在床的亲人。
　　他觉得艾尔海森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是越过了那条界限……他不知道后果，但他不敢。
　　他从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
　　他依旧和往常一样与艾尔海森相处着。只是有一天，他看着抽屉里收到的情书，突然着了魔一般，冲下楼去，在小卖部里买了一大叠信纸。
　　他打开了一封不知道是谁写的情书，看了一眼，又不太敢看，犹疑着看完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桌前，就着台灯和月光，回忆着白天那封情书的写法，犹豫着在纸上落笔。
　　“你好，我亲爱的情书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