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悠风》to闻春

8、第 8 章

　　“你在偷看他吗？”
　　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艾尔海森回过神来，扭头看见妮露就站在旁边，眼里满是八卦和好奇。
　　这年夏天的太阳总是很大，半个月都不下一滴雨。艾尔海森站在走廊上的柱子后面，似乎不经意地往下看。
　　操场的角落，高三一班在拍毕业照。
　　卡维站在其间，脸上的微笑明媚又温和。
　　艾尔海森依旧靠在那里远远看着，妮露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不回答，他却淡淡开了口：“是。”
　　他们都没说那个“他”是谁，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妮露也跟着看过去，轻轻叹了口气：“你确实是喜欢他的吧？”
　　“……”艾尔海森抱着手臂没看她，只默了默，“嗯。”
　　操场下方，摄影师不停地摆着手示意他们调整站位，走廊里谈笑声不绝于耳，走过的风都是闷热的。分明是很热闹的场景，妮露却突然涌上一阵悲伤。
　　“你没和他说过喜欢吗？”她扶着栏杆。
　　艾尔海森还没回答，她又“哎呀”一声：“我这问题有点傻了……所以，你就没打算说吗？”
　　站位终于调整到了完美的位置，摄影师在说着什么调动气氛，于是许多人都露出了笑容，他按下快门，比了个大拇指。
　　艾尔海森依旧看着那里：“没有。”
　　妮露微惊，想了想还是迟疑着问：“……为什么？”
　　艾尔海森看向她，神色很平静：“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他不必知道。”
　　妮露愣了愣，随后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吗……说起来，我曾经还一直以为你们有在一起的……”
　　她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艾尔海森没再回答。
　　操场那一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换成了另一个班。艾尔海森没动，还站在那里。
　　妮露也走了。他就那么站着，好像在看，又像在发呆。肩膀突然人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卡维笑嘻嘻道：“哎哟，好学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偷看吗？”
　　艾尔海森没看他，“嗯。”
　　卡维凑近了，看看他的脸，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谁呢？哪个小姑娘？”
　　艾尔海森偏过头来，“没有。”
　　卡维觉得他们间的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了，他眨了眨眼，却没躲开：“没有？”
　　“嗯。”艾尔海森道，“在偷看你。”
　　“啊？”
　　“看你笑的像个傻子。”艾尔海森面无表情道。
　　卡维今天却没怼回去。他摇了摇头：“这么好的日子，我也不跟你吵了。”他手臂扒在栏杆上，被阳光照得不得不眯起眼：“艾尔海森，我毕业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艾尔海森无言地看着他。
　　卡维笑起来，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好嘛，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想你？还是做梦比较实际一点。’”
　　艾尔海森依旧无言。
　　卡维神色忽然变得认真：“不过，我大概会想你。”
　　“……”
　　他一瞬间觉得卡维好像想说什么，却半天没听到下文。
　　卡维终于又重新笑起来，“毕竟只有你会吃饭顿顿给我付钱嘛！”
　　艾尔海森觑着他的神色，总觉得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句话。
　　卡维和他扯了几句，转身离开：“要上课了，快回去吧。”
　　“卡维。”艾尔海森忽然叫住他。
　　卡维回了头，“干嘛？”
　　“……”艾尔海森垂在侧边的手在卡维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
　　风又吹起来了。虽然闷热，但也格外热烈。它乘着阳光，没头没脑地卷着绿叶狂舞。
　　风很大，让卡维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艾尔海森的场景。那时候的风大概和这一样大，他一时看不清艾尔海森的脸。
　　现在好像也是。
　　只能听到艾尔海森的声音，冷漠，不带感情地说着，“毕业快乐。”
　　——
　　自那次以后，艾尔海森没有再见到过卡维。距离高考的到来只剩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他确实太没时间。
　　艾尔海森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虽然经常会感觉到妮露用关切的眼神偷偷看他。
　　但事实上，除了妮露，没人知道他的心思，更是完全看不出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艾尔海森也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偶尔他也开始在课上走神，深夜时分会想起卡维的脸，会不自觉地想象卡维毕业后的情景。
　　他也许再也见不到卡维了。
　　也许很多年后，他会收到卡维的婚礼请帖。
　　也许会在某个商店和卡维擦肩而过，而卡维早就不记得他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满脑子只剩一个人，日日夜夜。
　　……
　　卡维毕业了。
　　那天高三学生欢呼着把书往楼下扔，教导主任只是和校长站在楼下看着，露出无奈的笑。
　　艾尔海森以为自己能释然的。直到那一天，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他的青春足够完美。有掌声，有鲜花，他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他还有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那是遗憾。
　　有遗憾的，才是完美的青春。
　　——
　　“打住打住，”卡维摆手，“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看我我笑起来像傻子了。”
　　艾尔海森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
　　卡维又去看电视，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艾尔海森：“有没有瓜子啊，我嘴闲不住。”
　　艾尔海森起身去拿瓜子。
　　卡维又想了想，喊道：“你把我那袋零食都拎过来！”
　　艾尔海森拎着他的零食出来了。
　　买东西的时候卡维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堆东西。什么杂牌彩色小棉花糖、地球杯、包装里还带卡牌的干脆面等等。
　　卡维自己拆了吃了还不够，又往艾尔海森嘴里塞。
　　艾尔海森被迫吃了一口小棉花糖，齁甜。
　　“好吃吗？”卡维笑。
　　艾尔海森：“这么甜你怎么吃下去的。”
　　卡维：“很甜吗？应该是你味觉出问题了。”
　　艾尔海森懒得理他。
　　卡维把每种小零食都吃了个遍，这才满足地抓了把瓜子边磕边看他的春晚。
　　艾尔海森不知突然从哪里拿出来一个保温杯放在卡维面前，“热的。别噎死你。”
　　卡维顺势打开盖子，“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哦。”艾尔海森敷衍地应声。
　　即使身边多了一个人一起看春晚，卡维还是和以往的每一年一样，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只是今天可能还感觉到了身上没有裹着被子，不够舒服，睡得晚了点。艾尔海森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合上了眼，往沙发那边歪过去。
　　艾尔海森放下手机，把他捞回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了。
　　想了想，他还是把卡维抱起来，抱回房间里睡。
　　他把人放床上仔仔细细掖好被子，轻轻关门出去了。
　　他一个人重新坐在客厅里，看卡维没看完的春晚。
　　看了一会，手机响起来。
　　【早安大森林：前几天太忙，一直没来得及问你】
　　【早安大森林：你把卡维搞到手了？】
　　【，：没有】
　　【早安大森林：没有吗？？！上次去你那里一次差点没吓死我，你俩看起来就跟那个结婚了十年的老夫妻一样】
　　【早安大森林：所以？你什么时候去和他表白？】
　　【早安大森林：你都喜欢他那么久了啊】
　　电视里，跨年倒计时已经开始，窗外烟花爆竹声早就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响起来。艾尔海森在一片嘈杂中垂了眼，半天没回消息。
　　【，：暂时没有打算】
　　【早安大森林：？？？】
　　【早安大森林：为什么啊？？？】
　　【，：他不喜欢我】
　　【，：说出来，可能连表面关系都没办法维持了】
　　我确实太懦弱了。艾尔海森想。
　　他将手机息屏放在一边，电视里传来倒数的声音。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恰时肩上搭上来一只手，卡维声音似乎有些闷，“新年快乐。”
　　艾尔海森顿了顿，回道：“新年快乐。”
　　卡维绕到他身边坐下，打了个哈欠。
　　“你……”艾尔海森想问他为什么起来了。
　　卡维：“外面声音太大了，睡不下去。”他神情好像有点奇怪，只是语气正常，“每年我都这样。”
　　艾尔海森把视线投向电视，“嗯。”
　　卡维抓起一把瓜子继续磕着看剩下的春晚，表面上依旧那么专注，只是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可能是外面的声音太大了，或是艾尔海森太过专注，刚刚他下楼的时候艾尔海森没察觉到。他本来也不是故意想看别人手机屏幕的，只是从后面揉着眼睛过来时，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那么一瞥，他就惊呆了。
　　艾尔海森居然会喜欢上谁？
　　看样子，估计还是小心翼翼的暗恋。
　　卡维想着想着，思绪却又飞到了其他地方。
　　他以前其实也有个暗恋对象的。
　　还给他写过一封情书，只是直到毕业都没送出去。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暗恋这种事情太让人紧张。暗恋谁的时候从来不敢期望那个人会喜欢上自己，只是在心里希望每天能多看他一眼就够了。
　　也许还可能是他嫌自己连情书都不会写，写得稀烂；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不过是他潜意识害怕，不敢将心意表明罢了。
　　虽然他的情书从头到尾都没有名字，虽然那个人每天都会收到一抽屉的情书，虽然那个人从来都不会看任何一封情书。
　　他放下瓜子，拿起手机，给提纳里发消息。
　　【滈唥洧技朮：你知不知道艾尔海森喜欢谁？】
　　提纳里几乎秒回。
　　【早安大森林：他有喜欢的人？没看出来】
　　卡维几乎要气笑了，这人怎么还跟他装蒜。
　　他刚要继续质问，却突然感到身边的人的体温，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艾尔海森没有要和他说的意思，肯定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也没必要去为难提纳里。
　　屏幕那头的提纳里咬着手指紧张地等着卡维的消息，片刻后，却只收到了一句话。
　　【滈唥洧技朮：是吗，那应该是我误会了】
　　“？？”提纳里要抓狂了，你误会什么了啊？难道艾尔海森在外面乱搞被看到了？？
　　不会吧？艾尔海森不是那种人啊？？？
　　他抓心挠肝实在想问，但这两个他哪个都不太敢问，只能憋闷地放下手机，把兴致勃勃看着烟花的科莱拽回来，让她去睡觉。
　　科莱：？
　　卡维撑着熬到了《难忘今宵》，给了个评价：“没我唱的好听。”
　　“呵。”
　　卡维困了，但现在还不想睡。强撑着对艾尔海森道：“你给我唱个。”
　　“困了就去睡觉。”艾尔海森根本不理会。
　　“那我给你唱？”
　　“建议你去梦里给百万观众唱。”
　　卡维妥协了，拖着脚步上去了。勉强洗漱完，一掀被子，倒头就睡。
　　一片静谧。
　　半晌，虚掩着的门被推开。艾尔海森看了眼半张脸都闷在被子里的卡维，缓步走到窗边。
　　窗帘都没拉。
　　他拉好窗帘，走到床边脚步又顿住了。他低头去看床上熟睡的卡维，睫毛很长，额前头发凌乱，看起来却很乖。
　　艾尔海森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的心跳好像从没有这么快过。
　　心里越是激动，他面上越平静。闭了闭眼，他转身离开，关好了门。
　　——
　　次日。
　　直到艳阳高照，卡维才起床。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飞奔下楼。
　　艾尔海森坐在餐桌前。
　　“艾尔海森！”卡维急着和他分享，“笑死我了，我昨晚真的梦到我在舞台上唱歌了——底下还有百万观众！”
　　艾尔海森抬眼，目光游移，最终落在他额前，淡淡道：“嗯。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