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有声》斩秋风

5、初见

　　2014年，新实验建校的第二年。

　　9月底，最后一伏的酷暑即将收尾，长达两周的军训终于完美收官。
　　天际长虹之下，新生们晒得黑不溜秋，不少人的脖子后颈都蜕了一层皮。

　　下午没有安排课，学生在教室里自习。殷雪跑前后跑，第一节课领回了全体同学的一卡通，分班发下去。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殷雪又带着班里几个男生抱回来几大箱校服放在讲台上，按照花名册分发。

　　新实验的校服分春、夏、冬三套。春季校服是一套黑红相间的运动服；夏季制服最好看，黑底白边小西装，白衬衣，男生是卡其色西装裤，女生则是天青蓝短格裙，还配有同色系的领花和领带一条；冬季是一件枣红色的双层加厚冲锋衣。

　　每个人的课桌上堆出一座小山，拆包装的声音窸窸窣窣，少男少女们终于可以告别初中生的青涩，告别穿了两周的军训服，一时间新奇不已，都拿出来衣服在身上比比划划。

　　班主任杨安娜走进教室，露出两个梨涡。“新校服很漂亮吧，同学们。”

　　她个子高，穿一件碎花长裙，身段窈窕，待人亲和又不失飒爽。“好啦，等会下课铃响了就可以去吃饭了，现在还是要保持安静，好好自习。”说完，她示意殷雪出来一下，殷雪连忙将手里的校服放下，走出去。

　　她出来没几步就随老师进了办公室，殷雪乖乖地喊了一句“老师”就立在办公桌一旁。

　　杨安娜转了个身坐下，裙子漾起一圈香气。“坐呀”。

　　殷雪坐到一旁的黑色漆皮沙发上，她身段高挑，马尾高扬，五官量感不大，素净着一张鹅蛋脸，睫毛忽闪忽闪，等着老师说话。

　　“今天是家长开放日，你妈妈打电话说给你带了东西，这会刚到，正好也快下课了，你去楼下门卫室取吧。”

　　“好，谢谢老师”。殷雪手机锁在宿舍柜子里，之前也没听老妈说这周要来和她吃饭，只能快步下楼。

　　一路小跑到学校侧门，殷雪就看到妈妈站在花坛旁边，手里提着一大盒生日蛋糕。

　　“妈妈！”殷雪惊喜地接过蛋糕盒，“不是说好了周末回家再过生日吗？”

　　殷雪妈妈烫了一头复古卷发，穿了一件黑色收腰风衣裙，笑着说：
　　“本来是咱俩商量好的，但是你们老师打电话和我说，想在学校给你过个生日，我今天上午连忙订了个大蛋糕。”

　　“我们老师？为什么啊？”

　　“估计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班里同学都迅速热络起来吧。诶呀，老师信任你，让你当班长，正好这几天课不多，全班同学给你过生日还不好吗？”

　　“好吧，蛋糕贵吗？”殷雪猜测这么大的蛋糕应该不便宜，透过精致的包装可以看到里面的样子，厚厚的奶油配上四种鲜切水果，看着就好吃。

　　“不贵，你别操心这个，好好学习就行了。”

　　下课铃响起，陆陆续续有学生跑出来找自己的家人。殷雪想着碰巧，就拉着妈妈的手说：
　　“那我带你去食堂吃个饭吧，正好到饭点了。”

　　“不吃了乖，我电动车还停在路边，今天家长多，等会堵着出不去了。我晚上还有个约会，我就先走了。”

　　殷雪看着妈妈今天脖子上系着精致的丝巾，喜上眉梢的样子，也没有多问。自己提着大蛋糕放到老师的办公室里，等着晚自习和大家分享，然后再下楼去吃饭。

　　中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殷雪本来抱着冲一冲的心态报了市里的老牌高中，据说是河南数一数二的高中，外界传闻上了以后双一流无忧。

　　奈何新实验高中的校长那天正好去殷雪的初中宣讲，他酷似梁朝伟，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甩出了特色教学模式和堪比博士生的宿舍条件这两大杀手锏，殷雪心动了，当天回家就改了志愿。

　　即便平白浪费了50分有些可惜，殷雪也觉得这三年是她学生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时光。

　　新实验的一切设施都是新建的，民间传闻校长亲自把这块牌子请了出来，市里又要大力扶持北区的教育，因此拨了不少款，说一句财大气粗绝不为过。

　　体育馆、行政楼、操场、天文台、音乐大厅，全部都是按最高规格来建的，宿舍上床下桌，独卫加大阳台，简直比很多大学的环境还好。行道旁的玉兰树也是刚刚从南方运过来的，今年刚刚冒出来一点嫩芽。

　　即便目前校园里只有两届学生，却热闹非凡。
　　每周三称作“家长开放日”，下午放学后家长可以随意出入校园。天光渐暗，粉紫色的晚霞铺满天际，长廊下，凉亭里，食堂三层都有家长陪孩子用餐的身影。

　　夏夜晚风还迟迟不肯离去，穿梭在开放式的教学楼之间，把气氛烘托地十分美好。

　　从二楼楼梯拐角处的小门可以直达天台。

　　晚饭后，殷雪像很多同学一样，轻轻依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消食放松，打量着未来三年要生活的校园角落。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
　　热烈的时刻最任性
　　不顾一切的给约定……”

　　广播里放着周杰伦的《听见下雨的声音》，这歌声和肆意飞扬的青春正相配。殷雪小声跟着歌声哼唱，在心里暗暗盛赞这放歌的人有品位，随即视线一转就看到了行政楼一楼广播站前的少年。

　　惊天动地的一眼。

　　后来学到《琵琶行》的时候，殷雪回想起那一眼，真真称得上是“银瓶乍破水浆迸”。

　　校园里人来人往，可殷雪实在难以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

　　将落未落的太阳在他身上投下疏疏朗朗的光，男生刚抽条的身子薄而舒展，骨节分明的手向后抵着铝制栏杆，衬衣的袖口随意又落拓地卷起，露出左手手腕戴着的手表，白色机械手表在他的手腕上衬得人气质秀气又纯净。

　　男生惯会寻个清净，不去凑今天开放日的热闹，反倒躲在广播站门口听音乐。

　　世人熙熙攘攘，唯他自在闲适。

　　殷雪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双手撑着栏杆，身体尽量前倾想把男生看个清楚。晚风将她耳边的碎发吹得纷飞，蹭在脸上，和心里一样发痒。

　　按照经验推测，殷雪断定他肯定不是新生。一来刚军训完大家都一般黑，而他皮肤白皙，天然带了层柔光滤镜；二来他闲适自在，也没有规规矩矩地穿校服，不像新生赶着一股子新鲜劲，个个都穿着校服，把自己和过去青涩的身份划分开来。

　　可是好奇怪，他怎么能把普通的衬衫穿得那么好看呢？

　　心里一旦认定这是学长，殷雪心里忍不住疯长出一丝期待。

　　从前初中并没有什么过于惊艳的男生，殷雪可能是有潮男恐惧症，对初中那些打扮得很时髦的男生并不来电，更没有什么学长学姐的概念。三年里，她只管埋头刷题，分数才是能领她心动的筹码。

　　但是，今天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如果说每个女生青春中都有一个白月光般的存在，那梁灿的出现，就是在殷雪暗无星子的长夜中，升起的第一抹月光。

　　作为新实验第一届奠基人，他们前无学长学姐，后面接着就是殷雪这一届，所以，他是她理所应当的学长。

　　男生慢条斯理走回行政楼，广播里适时响起清冽醇厚的嗓音，殷雪才回过神来。她想，广播里的声音是他的吗？不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出现。

　　晚自习，殷雪一进教室就看到黑板上贴满了爱心形状的便利贴，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真诚又中二的字眼：
　　“班长大人，祝你生日快乐！”、“没来得及给能准备礼物，班长，尽情享受十六岁的美好吧！”、“虽然和你还不熟，但是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班主任把教室的灯关掉，独留黑板前的小灯两盏，带着全班同学给殷雪唱生日祝福歌。

　　蜡烛忽明忽暗，殷雪闭眼许愿的时候又想起今天见到的学长，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真诚地希望这三年是开心快乐的，收获满满的。倘若再贪心一点的话，她希望能和学长做朋友。

　　尽管大家已经享受了从家带来的美味，但是再多加一块小蛋糕想必没有人会拒绝。殷雪妈妈订的蛋糕足有28寸，但是全班同学每人一块还不太够，分到最后变成两个人吃一份，倒也不妨碍送进口中的滋味甜上心头。

　　缘分把这几十个人汇聚在一个班里，未来的一年，分文理科之前，他们都将在同一件教室里学习、成长。甜甜的蛋糕把这群孩子的心迅速拉近了距离，家长配合，班长懂事，杨安娜的目的也达成了。

　　殷雪忙着给大家分蛋糕，自己倒是没吃上几口，忙碌又快乐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样秋风习习的夜晚中不知不觉开始了。

　　后来几乎每个大课间，殷雪都守在天台听广播，但是再次见到那个男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等下还有一章！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