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共乘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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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灿自顾自说完，又有点后悔，单肩背着殷雪的书包就往楼下走。他腿长步子大，几秒钟就走到了两层楼梯之间的拐角处，察觉身后没有动静，梁灿这才发现殷雪没有跟上来，他又转身，看到殷雪站在楼梯口呆住。
梁灿叹了一口气，又往上走了几个台阶，直到视线和殷雪平齐处停下。
“怎么呆在这？想什么呢。”
殷雪在想，这是梁灿第二次低下身子，与她平齐。上一次是在小区里的体育场，他蹲下身来，拉起腿酸的自己。
“学长，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先问你，你喜欢我？”
殷雪不想承认，但面对梁灿，她又没办法撒谎。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她从不自我怀疑，妄自菲薄，但是唯独面对梁灿，殷雪百般徘徊。不想告白，不想占有，只想远远看着，但又情不自禁被他吸引，唯恐喜欢二字扰了他的生活。
犹豫再三，殷雪还是轻轻点头，这几不可察的动作令梁灿握紧的拳头缓缓放松下来。他脸上的严肃一扫殆尽，轻松地说：
“那就没事了。”
他转身下楼，殷雪又往下追。
“什么叫没事？你带手机和我给你发消息有因果关系吗？”
两个人乘着风雪，穿过灰色玻璃长廊，走进渐深的夜色。
“有。”
他说有。
学校里剩的学生已经不多，大多一手撑伞，一手推行李箱。梁灿和殷雪拿起放置在门卫室的行李箱往外走。
冰凉的雪落在后颈温热的皮肤上，稍微抚慰了她想知道答案的急切。明明是接近零下的温度，殷雪却热得发慌，如果不是梁灿还在一旁，她会调皮地把舌头伸出来尝一尝雪的味道。
“学校很多人都在传你喜欢电视台的那个女孩子。”
“谁？”梁灿皱眉。
“张思瑶，上次我给你送无花果，你就是和她走在一起。”
“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她？”后备箱打开，梁灿把两人的行李箱放进去，“上次是电视台要做一期采访，她来找我商量广播站有什么可取材的事情。”
梁灿按下后备箱关闭的按钮，黄色的灯带熄灭之前，殷雪追问：“那你喜欢谁？”
殷雪在心里说，难不成会是我？
两个人站在车的后门处，挨得很近，却貌合神离的样子。
梁灿正欲开口，电话声音响起。
一口气僵在胸口上下不能，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梁灿一边接电话，一边给殷雪开车门。
两个人坐上去，等他挂了电话，开车的叔叔问：
“咱们出发吧，小灿？”
“好，陈叔。”
开车的男人不是梁灿爸爸，或许是他公司里的什么同事或者司机。有外人在场，刚才的话题只能中断。
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在没开灯的汽车后座交换呼吸。
路上堵车有些严重，晚上八点多，汽车才驶入管城区的某个老式干部退休所。
一路上门面商铺类型繁多，所内却安安静静，算得上是闹中取静。
陈叔就留在车内，有他看着行李。
梁灿带着殷雪往小区里面走，他熟门熟路地把她领进一栋单元楼。
高大的梧桐树几乎和六层楼的房子一样高。夜晚的天空开始变灰，抬起头可以看到纷纷扬扬撒下来的雪花比刚开始大了许多。
殷雪跟着梁灿进去，上二楼。他站在门口，敲了敲深绿色的防盗铁门，里面就立马有人推门迎接。
“小灿来啦？”一个眼生的阿姨热情地打招呼。
“这是小雪吧？快快快，都进来吧。”
一进到屋里，满堂暖光，灯火可亲。
别看小区老旧，但是屋内面积颇大，户型像几十年前的设计，所以客厅非常大。
暖气开得足，两个人进屋就脱了羽绒服。梁灿换鞋，殷雪也换鞋，梁灿往饭厅去，殷雪也亦步亦趋跟着。
客厅的博古架上摆满了格式的古董，卧室门没关，殷雪偶然一眼掠过发现，不仅常用的家具，甚至连主人的床也是紫檀雕花架子床，比平常人家的床大上许多。
两个人拐进饭厅，果然看到了一大屋子的人都围坐在长长的木制饭桌上，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菜肴和几瓶干红。
殷雪妈妈和赵叔叔和梁灿妈妈挨得近，并不是主位，所以两个小辈也可以过去坐。
廉老爷子坐在主位，热情地招手，让自己的儿女给两个孩子到饮料。他满头白发，眉毛极长，鼻长如胆，笑起来颇为慈祥。
殷雪听老妈提起过这位画界大拿，擅写意花鸟，挥毫泼墨，虽然撩撩数笔却意蕴十足。据说他的真迹都是按平方尺上千的市场价流通，即便如此，每天上门拜访的门生学徒都要预约才能讨到几份指点。
赵叔叔一个岭南画家，就是在殷雪老妈的人脉和极力周旋下才能搭上这条线，现在正式入了河南书画院协会，可谓是后起之秀，势头强劲。
“小雪，这是阿姨给你打的一件黑色的毛衣，等会你试试合不合身。”
殷雪先是看了一眼老妈，她点头应下，甜甜地谢过廉阿姨。
其实老妈提前就知道这个事情，廉阿姨这样做，既为了拉拢赵叔叔这个新秀，也是和殷雪老妈脾气投缘。
其实不说这件毛衣，就看桌上十几个人无不对他们笑语盈盈，就可以知道他们俩这半年的功夫没有白忙活。
廉老爷子笑着说：“小赵，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孩子吧？你上次拿给我的画我看了，她的天资很高，如果潜心学画，将来的造诣不在你之下。”
殷雪妈妈笑，赵叔叔也举杯敬酒，“廉老，您过奖了。如果您不嫌弃，就让小雪经常来跟着各位叔叔阿姨学习。”
旁边廉老爷子的女儿也举杯，笑着说：“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爸，你给这孩子取的小字别忘了，等会拿出来让她自己选选。”
旁边还坐着一位很和蔼的老奶奶，美人虽然迟暮，但是当年的风姿还是可以窥见几分。她看了看梁灿，又看看殷雪，问：
“小灿，你和这丫头是不是一个高中？”
梁灿点头，“姥姥，我高二，她高一。”
“那多好啊，你们互相也照顾着。”梁灿姥姥打趣道：
“小雪，你以后有时候不会的就问他，我这孙子就是闷，话少，但是学习还看的过去，让他多带着你学习，你也带着他玩。”
殷雪笑得不好意思，梁灿妈妈喝了一口红酒，脸上白里透红，“我们两家现在正好是对门，要不刚才小雪妈妈说孩子没带过来，我就直接让小灿去接丫头一起来了，人多才热闹嘛。”
殷雪乖乖低头吃菜，一边留心着梁灿都喜欢吃什么，一边央求老妈给她也倒点红酒。
梁灿姥姥又问：“小雪那以后就要参加艺术类高考了吧。小灿，你妈妈之前说你想学建筑？”
梁灿回答说是。
“那是去工地还是在室内画图纸啊？”
“更偏设计一点。”
展阿姨可不认同，“我和他爸都想让他学医，他不愿意。”
殷雪妈妈：“多吃点，小灿。”
“谢谢阿姨，我已经饱了。”
她看殷雪也吃的差不多了，干脆打个圆场，“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让他们自己选吧，反正离高考时间还早。你们俩吃饱了，那出去玩会也行。我们这边还要再聊会天。”
廉老爷子也说：“让他们年轻人去玩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坐着聊天，等会咱们画幅画，助助兴。”
殷雪和梁灿又穿上外套，拿着仙女棒往楼下去。
梁灿对烟花不感兴趣，纯粹是他老妈塞给他的，说是小女孩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让他陪着点。
刚才红酒喝得急了，殷雪酒量有限，这会有些头昏脑胀的。
吃过饭后，雪落的势头不如刚才迅疾。像大颗大颗的盐巴从空中撒下，偶然卷过的风把殷雪热乎乎的脑袋吹得更晕了。
梁灿先尝试一下，确认烟花棒可以正常使用。他用刚才从屋里拿的打火机点燃仙女棒，手里握着的火树银光乍现，在深沉底色的夜晚亮起璀璨的花火，暖光映着梁灿瘦削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可以给雪花片刻落脚之地。
他手里这根燃尽，才重新点了一根递给殷雪。
殷雪头脑一阵热一针凉，直接用自己的小手抱住了梁灿的大手。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手里共同的仙女棒呲呲作响，火花四射。
“你喝醉了？”
梁灿没有收回手，他的手很热，被殷雪凉凉的指尖包裹住，反倒很舒服。
他耐心地等待殷雪回答，顺便回想刚才她到底喝了多少。
大人们在二楼举杯畅饮，没有人会注意到楼下安静的角落里，他们两个人的暧昧动作。
殷雪上挑的眼尾红红的，洇着水汽。她摇头，手上又使劲，摩挲着将梁灿的手握得更紧。
“学长，你能回头多看看我吗？”
她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并不央求梁灿回答，“我一直在你的背后，好多次，你都没有回头。”
“你说昨天晚上？”
殷雪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梁灿有些无奈，就事论事回答：
“我不知道你坐在后面，而且我也没有喜欢别人。”
他再一次对传闻做出否认。
“那，你也会有期待吗？”
仙女棒烧到一半，殷雪的声音闷闷的，甚至不如火花的滋滋声大。
“嗯，会有。”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是你什么都漫不经心，青春期的那种怦然心动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梁灿安静了几秒，思考措辞：
“殷雪，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喜欢也可能只是出于朦胧的崇拜，等以后读了大学，还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
殷雪不管什么以后，她相信自己的心。
“你说你没有喜欢别人，那这个人，有可能是我吗？”
梁灿沉默地看着殷雪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谨慎。
美好转瞬即逝，超过一大半的铁线已经变成黑黢黢的硬壳。
烟花即将燃尽，尽管知道外焰温度不高，但殷雪还是害怕火光会烧到梁灿的手指。
风雪好像凝固住了，她把自己包裹住梁灿的手撤开，触感犹在，任由这片刻温存消失。
喜欢一个人和高度的自我意志反复拉扯，殷雪决定保全自己，她看着自己的鞋尖，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珠掉下来。
烟花彻底殒命，掉落在雪白的地上。
殷雪没了放烟花的心情，转身往黑暗的楼道里走。
梁灿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猛地把人拉回怀里。
他先是反握住殷雪冰凉的手，反复摩挲。然后把她的手放在心口，不给殷雪任何心理准备，就弯下腰把她了个满怀。
殷雪的头埋在他脖子向下一点的位置，感觉自己刚才喝的不是红酒，可能是度数更高的白酒。
梁灿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都气息彼此交融，在单元门前昏黄的灯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不分你我。
过了许久，两个人才松开些距离。
梁灿说：“喜欢一个人是很难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只是在这一站短暂停留。”
殷雪看着梁灿温柔的手拂掉自己头上的碎雪，他无比冷静的嗓音透着一些喑哑：
“我也没有喜欢过谁，但是殷雪，我会情不自禁注意到你，想要关心你。我不知道这种感觉能不能归结到喜欢，但是我们现在先把重心放在学业上，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共乘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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