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有声》斩秋风

10、听障儿童中心

　　周一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周身舒爽。

　　殷雪和其他三个报名参与公益活动的同学早早就集结在学校门口。

　　带队老师拿着一堆材料走过来，对着几个人说：“你们上车吧，高二的人都到齐了。”

　　殷雪几人点点头，排队登上学校门口停着的那辆白色大巴车。

　　殷雪本来以为学校会让他们坐公交车去，没想到这么大手笔，居然包了一张辆大巴车。

　　总共也没几个人，大家坐得零零散散，殷雪从刚上车起就在四处张望。

　　“殷雪！”纪凡站起来，双手倚着前排的座椅，“来这边！”

　　“学姐？”

　　殷雪笑着冲纪凡打了个招呼，余光还在四处搜寻，除了高一的四个人，司机，纪凡，纪凡旁边的女同学，没有看到想见的人，难道...消息有误？

　　“你找什么呢？”纪凡热情地招手，“快过来，坐我这边。”

　　“噢，好。”她慢吞吞地走过去，纪凡和女生坐在右边，殷雪想了想，坐到她俩的前一排的靠窗位置。

　　她把书包放到左手边的位置，反身跪在座椅上，装作无心地问：

　　“学姐，咱们人到齐了吗？”

　　“还没有，王老师还没上车呢。”

　　全然是为了想和梁灿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报得名，虽然去福利院看望小朋友也是好事，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得落空。

　　左等右等，几分钟像是度日如年。

　　终于有了动静。

　　王老师上车，站在进口处，衬衫的腋下处洇开一小片对称的阴影，拿着手里的材料呼扇来呼扇去。他把手叉在皮带的位置，扫了一眼车上的人数，又扭头招手，“慢点，放前面空座位上就行。”

　　梁灿和吴天一前一后，搬着两个大纸箱上来。

　　他们把大纸箱放好，才往后找座位。

　　“人齐了吧？”

　　纪凡抬头说：“到齐了，老师。”

　　“那咱们出发。”

　　吴天率先往车厢后排走，女生大多在最后排，他走到车厢中段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梁灿的校服系在腰上，宽松的白衬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大巴车发动，周围的街景加快速度往视线后略过。

　　梁灿还站在车的中段，他理所当然地要坐到吴天旁边。

　　殷雪看到他往后走，没有敢想象梁灿会和她坐在一起，但是她还是把右手边的书包拿起，屁股慢慢移到右边靠窗的座位。

　　梁灿察觉到殷雪的动作，他看着一前一后两个空位，视线大概往殷雪那里停留了五秒钟，还是坐到了吴天身边。

　　果然，他要是平白坐在她身边，那才真实受宠若惊。

　　殷雪把书包放在左手边，收束着身体，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梁灿靠在座椅后背上，很安静。

　　她看着梁灿，梁灿后脑勺的头发打理的很清爽。殷雪从座椅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梁灿干净的鬓角，整洁的白衬衫，和他凸起的喉结。

　　殷雪收集这些细小的片段来弥补自己对梁灿的一知半解，试图拼凑出他的生活习惯。

　　平时总是晕车的殷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闻到了梁灿身上的香气，并不浓郁，但是很清爽。

　　海盐柠檬汽水的味道，让她带的晕车贴派不上用场。

　　大约40分钟，大巴车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安静巷子停了下来。

　　锈迹斑斑的铁制大门上写着——郑州市听障儿童中心。

　　带队的王老师率先下车和一早就等在门口的院长交接材料，然后才喊同学们下来。

　　八个人陆续下来，梁灿和吴天抱着两个大纸箱递给工作人员。

　　“院长，这是我们新实验带给孩子们的一些给作业本和绘画用具。”

　　“王老师，非常感激，我先代孩子们谢过大家了，同学们请跟我来。”

　　院长衣着朴素，她边走边介绍院内的设施，说是福利院，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听障儿童的接收中心。

　　院内面积不小，穿过前面的行政楼，一行人往后走。

　　地砖破损不少，院内有一些颜色发旧的游乐设施，隔着院墙，是一排梧桐树和同样有年代感的低层小区。远远的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在滑滑梯，看到一群生面孔走过来，迅速地跑回了楼里。

　　院长转过头来，微笑着说：
　　“不好意思，孩子比较怕生。我们像这么大的孩子，五六岁，八九岁，他们生活可以自理，我们的老师会给他们上手语课和一些简单的文化课。”

　　接着，她伸出手指向后面一排房子，“今天同学们有个任务，就是和另一批小朋友玩一个下午。”

　　大家顺着扶手上楼，同学们好奇地大量内部的设施。

　　青绿瓷砖，白墙，低矮的卡通画，让这个安静的楼内多了一份活泼。

　　三楼，临进去前，院长低声和大家说：
　　“里面的小朋友大概两三岁，最小的才一岁，大家等一下和他们玩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碰到小朋友们的耳朵，因为他们戴的助听设备有一部分是植在皮肤里的。”

　　大家收了好奇地心思，提起精神，走近教室。

　　殷雪本来在看梁灿，他穿白衬衣真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但是刚进去，她的注意力就被这群小朋友带走了。

　　大概十几个特别小的小孩子，两个戴着围裙的助教老师正照看他们画画。在院长带领大家参观的时候，梁灿他们刚才抱过来的绘画用具提早被工作人员送了过来，此刻，戴着袖套的小朋友们用稚嫩的小手握住油画棒，在大大的白纸上画出各式各样的涂鸦。

　　助教老师和同学们打了招呼，然后请大家随意陪着小朋友们先熟悉一下。

　　殷雪放下书包，坐到一个角落里的小女孩旁边，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她只好先观察一会。

　　高一高二共八个人，大家各自分散到小朋友们的身边坐。

　　她不知道这些小孩子到底能不能听见，过了一会，试探性的轻声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姐姐，声音还带着奶味，“团团。”

　　殷雪看她胆子虽然小，但是并不排斥自己，又问：“团团，你几岁了呀？”

　　团团扭着身子，好奇又胆怯，握着油画棒的小手伸出两个指头，嗲声说：“两岁。”

　　殷雪轻轻用手把团团的碎发往耳后顺，就看到她小小的右侧耳朵后面夹了一个金属设备，一条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线隐入团团细嫩的皮肤内。

　　梁灿坐在殷雪斜对面，也耐心十足地陪小孩子画画。

　　他个子高，肩宽手长，臂膀把小朋友围起来，大手包着小手，在纸上画出可爱的卡通人物。

　　虽然助教老师给每一个小朋友都戴了袖套，但是他怀里围着的小朋友还是把蜡笔蹭了一手。

　　脏兮兮的小手把脸也蹭成了小花猫。梁灿怀里的小女孩伸着小短手，够不到想要的东西，急得把手搭在梁灿的胳膊上，他的白衬衣也蹭到了一些油画颜料。

　　梁灿倒毫不在意，反而施展出殷雪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轻轻地问：
　　“你要什么？哥哥给你拿。”

　　小女孩一直在他怀里扑腾，梁灿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殷雪尝试着问：“她是不是要上厕所？”

　　梁灿闻言，看向殷雪，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拿不准。

　　殷雪怀里的团团说：“姐姐，她的爸爸妈妈还没有给她动手术，没有助听器，所以她听不到你们说话。”

　　梁灿问：“你说的助听器，就是你耳朵后面别的这个吗？”

　　团团点点头。

　　殷雪想起来自己平时磕着碰着都疼不行，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要开刀才能听到这个世界的喧嚣，忍不住问：“动手术疼吗？宝贝。”

　　团团点点头，又摇摇头。

　　梁灿去找助教老师，老师比划着手语和小女孩沟通，带着小女孩去厕所，团团拉着殷雪的手要往外走。

　　她站起来，准备带团团去洗洗手，结果小团团不光要拉着自己的手，还要去拉梁灿的手。

　　小孩子无所察觉，殷雪却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她讪讪的说：
　　“学长，要不你也去外面转转吧，正好等刚才那个小朋友出来。”

　　梁灿点头，也任团团的小手牵着他，殷雪和梁灿一人一边，两个人都高，身子都微微向团团的那边靠拢，因此，殷雪和梁灿的距离也一下子挨得极近。

　　有点脸热，殷雪转了转移话题，只好对着团团说话，“宝贝，你要带哥哥姐姐去哪呀？”

　　团团也不说话，拉着她有好感的两个大人往屋子外面去。

　　出了里屋，外面还有个客厅，墙上挂了很多相框。

　　团团带着她俩到了一处相框底下，踮着脚尖，小手一直往上够。

　　梁灿见状，直接把团团抱了起来。

　　小女孩坐在梁灿的臂弯里，对着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殷雪问：“团团，这是你爸爸妈妈吗？”

　　团团点头，两只手抱着梁灿的脖子，这个哥哥声音好听，身上的味道也好闻，她很喜欢。

　　“爸爸妈妈也想你的。”殷雪说。

　　团团摇头，嘴巴嘟起来，“爸爸妈妈在陪弟弟，没时间看团团。”

　　别的小朋友享受着全家老少的疼爱，而这些小煤气罐罐们却过早地过上了寄宿生活。

　　梁灿也不忍心，他冲着团团笑，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柔声说：
　　“爸爸妈妈会来接团团回家的，哥哥姐姐以后也常来看你，好吗？”

　　殷雪看着梁灿的笑颜，那是她第一次对他神魂颠倒。

　　她忍不住说：“学长，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