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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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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溪似乎早就醒了,一双生得极其冷冽锋利的眼睛半睁不睁,懒洋洋地看着他。
柳桥西浑身僵硬地往后挪了挪,放开对方的胳膊,顺便松开自己无意间压住对方的一条腿。
谁知因为那床榻有些挤,他身后一空,险些掉下去。
寒溪眼疾手快地捞住他,一只手穿过他腰侧,扣在他后背上,凉飕飕的。
这下柳桥西知道他为什么夜里总觉得冷了。
和一把寒铁铸成的剑躺在一起可不就是会冷。
柳桥西没好气地拍开那双冷冰冰的手:“起来。”
剑灵的身影原地消失,然后在桌边重新出现。
寒溪背对着他坐在了桌旁,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
柳桥西下了床,快走两步来到桌前,一把夺过他的茶杯,制止道:“昨夜的茶,早凉了。”
寒溪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问:“不能喝?”
柳桥西把茶倒回去,准备去楼下,自己取些新鲜热腾的早点和茶水。
只见寒溪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柳桥西叹了口气,解释给他听:“这茶喝了容易伤脾胃,你虽然是个剑灵,但现在已经化成人身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斟酌着道:“你……觉得冷吗?”
柳桥西想着,要是以后这剑灵总这么带着一身冷冰冰的气息躺在他身边,那他岂非要天天被冻得瑟瑟发抖?眼下还是初秋,勉强过得去,一旦入了冬可怎么办?
寒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柳桥西迷茫地看着他。
剑灵的手肤色冷白,十指修长,指节分明,看上去纤瘦却不柔弱,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光看这只手,便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该是怎样一位芝兰玉树的如玉君子。
下一刻,这只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柳桥西迷茫的神色转为震惊:“你干什么?”
寒溪握住他的手,感觉着属于人身上传来的温度,原本冰冷的指尖逐渐有了暖意。
这一点暖意从指尖开始,随即蔓延至手腕、胳膊、肩膀,渐次传递下去,直至全身。
柳桥西感觉出了这种变化,突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剑灵是在学习模仿人身上的正常体温,先前他只是化出了人身,却只得其形,一些细节上的偏差还没来得及调整。
剑灵的手乃至身上逐渐有了常人该有的温度,于是他便放开了柳桥西的手。
柳桥西只觉得指尖一空,不自在地缩回手,没话找话:“先下去吧,吃点东西,你吃东西吗?”
说完抬腿就要走。
寒溪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不带着我吗?”
柳桥西一愣,随即发现他说的是剑,于是赶紧捞起放在桌上的剑,照旧佩在腰间,然后夺门而出。
寒溪跟在柳桥西身后下了楼。
楼下的大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与昨夜热闹的景象相比,顿显冷清。
容宛夫人站在柜台后算账,一眼瞧见柳桥西,便立刻笑着迎上前来。
“呦,公子醒得这般早,”容宛招呼着丫鬟,“快给公子送些早点和茶水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仔细打量起柳桥西身后的寒溪。
“这位公子是……”容宛一双美目顾盼流连,“昨夜好像未曾见过。”
柳桥西面不改色地撒谎:“这是我的朋友,路上耽搁了,昨夜到得迟,所以夫人未曾见到。”
见容宛夫人仍不住地打量寒溪,柳桥西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在剑灵身前,补了一句:“多出来的房钱等费用,一并算上即可。”
容宛夫人这才移开目光,拈起帕子,半遮住嘴,似乎在笑:“好吧。昨夜时辰太晚,未曾问公子如何称呼,打算在这镇上住几天?”
“我姓柳,”柳桥西客气道,“他姓寒。我二人结伴游山玩水,不过随遇而安罢了,打算先住上三五天便走。”
“既是游山玩水,那镇上的好去处可多着呢,”容宛夫人热情道,“不如我为公子介绍一二?”
柳桥西婉言推辞,吃过早点后,便推说自己出门随便逛逛,带着寒溪出了客栈。
走出客栈后不远,寒溪便说了一句:“这镇上妖气甚重。”
柳桥西毫不意外:“我知道,客栈里也有。”
“那你还住进去?”寒溪问。
“难不成露宿街头?”柳桥西反问。
寒溪便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阵,他突然蹦出一句:“反正你带着我,遇见什么妖怪倒也都不必顾虑。”
柳桥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昨天夜里光线昏暗,未曾看清楚,这剑灵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是眉目间的轮廓,冷冽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泼墨山水,面无表情时,像一尊冷玉雕刻的塑像。
路过一个卖包子的小摊时,柳桥西停了下来。
方才在客栈里,这剑灵全程冷着张脸坐在一旁,滴水未进,柳桥西猜测他说不定不用像人一样吃饭,忍不住想再试一次。
寒溪好脾气地站在一旁等他买包子,结果这人转头就把包子递给了他:“吃吗?”
寒溪正待拒绝,柳桥西已经用包子堵住了他的嘴。
“剑灵也是可以吃东西的吧?”柳桥西一脸严肃,然而目光深处还是藏不住好奇。
寒溪:“……可以。”他咬了一口热腾腾的包子,含糊道。
说完就看见柳桥西脸上险些藏不住的笑意。
他在开心什么?被盯着吃东西的剑灵暗自疑惑道。
“这镇上妖气甚重,你打算如何处理?”走到镇外僻静处,寒溪又问起这件事。
柳桥西举目远眺,镇外西北方向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那地方同样妖气冲天。
“昨夜在客栈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些喝酒的人分明都是普通人,可是身上却沾染了妖气。妖气太重,一时间反倒找不到来源。”说话间,柳桥西的手按上腰侧的剑,手指无意识地在剑柄处摩挲。
寒溪原本站在他身侧,突然后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脸色古怪。
柳桥西没注意到他有何异样,还在自顾自地思考着:“那个容宛夫人身上看似没有妖气,可香气甚重,很难说是不是故意隐藏,这种以脂粉香气掩盖妖气的做法,一般都是狐妖所为,还是得先找到妖气来源……”
寒溪沉默地听着,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奇怪地“哼”了一声。
柳桥西这才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寒溪捂着自己的脖子,为难道:“呃……有点痒。”说着,目光落在他的指尖。
柳桥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指尖被烫了一般,慌忙松开。
完了以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头了,纠结着问:“这个……剑灵和剑身之间的感应有这么敏感吗?那我以前……”
他以前除了练剑,就连吃饭睡觉都抱着自己的剑,每天还要用清水与干净的丝绢擦拭剑身,那寒溪岂不是都会有所感应?
想到这里,柳桥西愈发不自在起来,他忍不住想,幸亏他的剑灵是个男子,要不然,他简直就像是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浪子。
“其实也没有,”寒溪终于放开了自己的脖子,还试着左右活动了一下,大概是在感觉,“我刚化灵,不太习惯。”
镇外的这片树林看上去颇为危险,柳桥西没有贸然进入,他带着寒溪回了镇上,又四处探查了一番,发现整个镇上都被一股若有似无、无处不在的妖气所萦绕,极其古怪。
镇上的人见了生面孔,果然如容宛夫人所说,颇为忌讳,都是一脸怀疑与戒备的神情,但是有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恶意举动。
这样一来,想找个人打听这镇上有何怪事都不方便。
这样转了一天,一无所获。
柳桥西直到天快黑时才回客栈,远远就瞧见客栈的灯火。
一进门,果然又是一片欢腾的热闹情景。
那些喝酒奏乐的人这回看见他,比昨夜反应淡了不少,多半是随意瞥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玩乐。
柳桥西正待绕过这些人上楼,容宛夫人出现了。
她今日又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招呼道:“柳公子回来了,今日可瞧了好些山水?我们这镇上虽然不如外面繁华,景致却是不错的。”
柳桥西客气地点了点头,打算告辞。
容宛夫人却抢先道:“两位公子今日不如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喝杯酒吧,白日里刚送到的上品女儿红,浓香醉人,不尝一尝,可惜了。”
说话间,便有个小厮捧着酒坛过来了。
容宛夫人将酒坛子上的封口一揭,果然顷刻间酒香四溢。
那酒虽然香气浓郁,可闻着竟叫人有些头昏而不自知,若是普通人,大约只会说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修行中人最重视灵台清明,闻了这香气,柳桥西戒心顿起。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腰间的剑,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显然是想起白日里寒溪异常敏感的反应。
容宛夫人已经倒了一杯酒,殷切地捧到了他面前。
柳桥西正待想办法找个借口推辞,容宛夫人却步步紧逼:“公子若是不胜酒力,那不如只饮这一杯。莫不是,连这一杯也不肯?”
话已至此,便是盛情难却了。
柳桥西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夫人盛情。”
他转头去看剑灵的神色,只见寒溪面色如常,若无其事。
莫非这酒没问题?柳桥西犹疑着,终于还是喝了这杯酒。
在他饮酒时,一旁的容宛夫人脸上笑意渐浓,眼神深处的算计不经意间漏了出来,尽数落在了寒溪眼中。
剑灵嘲讽地微微笑了笑,难得开口:“酒也喝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桥西也匆匆告辞。
上了楼,一进房门,他还没说什么,就被寒溪一把按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