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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电锯人/玛奇玛】是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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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奇玛25岁,几个月前有传言说她要高升,一朝发公告,她果然做了对魔特异课的一把手。伴随权力高涨而来的是无数世俗意义上的赠与,鲜花,跑车,庆功宴;□□,毒杀,恐吓信。前者没使她高兴,后者没使她苦恼。

      她在新闻发布会上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独立席位和三分钟的发言时间,从此再不能站在外交参赞身后发呆。军衔写的是colonel还是captain记不清了,你不能勉强她去记这种小事。升职的那天,一位资深摄影师受雇前来给她拍照。没错长官,头往这边偏一点。你们谁去帮她整理一下领子。有没有可能,长官,笑容再多点儿?好非常好!咔!非常上相。

      那张非常上相的半身照被请进五课走廊,连同历年来的魔猎课长一起受往来公务员供奉。为了这一天,造型师给她安排了蛋白矫正,好使她发辫柔软馨香,笑容落落大方。只可惜照片拍出来是黑白色调,枉费了造型师的一番苦心,无形之中也把玛奇玛和先辈们之间那条生死的分水岭打破,仿佛这一刻她陪他们一同死去了。

      她后来才知道过去有过一段活人拥有彩色相片的时期,以示死生有别。直到一位课长上午光荣就职,下午光荣去世。同事手忙脚乱地替他整理遗容,不小心把相框弄倒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触发。先辈们的牌位前赴后继,被迫就死,碎得很动听(打扫也很麻烦)。从此规定每个人只有一次上墙的机会,也是不愿意再死一次的道理。

      当天晚上庆功宴圆满落幕,玛奇玛婉拒了许多的美意,滴酒不沾驾车回家。进门后她养的狗冲上来吻她的脚,她挨个抚摸它们的耳朵软骨。接着给狗喂食和洗澡,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在沙发落座。她洗了个头,把头发擦到半干披散着,呈现出一种穠艳的粉色,在湿润黑暗里挥发香气。玛奇玛抱着一个头上长电锯的小狗玩偶陷入了思考,觉得自己忘记了点什么事。

      可到底遗漏了什么呢,不应该是工作或是应酬。来自同事的推脱不掉的馈赠里,秋的红酒,姬野的茶具,帕瓦的餐巾纸和小红的拉面券……她都有好好接收并带回家了,和狗粮一起堆在储藏室。她点了好几遍礼单人头,无意中瞥见镜子里冷冽的自己,玛奇玛恍然大悟。

      她忘记送自己一件升职礼物了。

      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头疼了。

      正如世人所知,玛奇玛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生平唯一的浪漫献给了宿敌电锯恶魔。她精心挑选的每一样东西,从狗到部下,都有其存在的用途。礼物怎么看都为人情和闲置而生,可有可无。不管怎么说她在今天升职了,加薪了,距离电锯人更近了一步。她应当赏罚分明。

      让她想想。

      她送给自己的礼物首先应该有很长的保质期,不会像今天晚宴上的奶油蛋糕轻易就变质了。

      其次它可以水洗。可不可以机洗无所谓,反正玛奇玛也经常手搓玩偶。

      它应当是美的,不落窠臼的,可降解的,借此能彰显她良好的品味和环保意识。

      最后她严谨地补充了一条,如果礼物是活体,最好别太挑食。

      月亮升起的时候,玛奇玛明白了自身的心意。上帝的造物里最顶尖的杰作是人,综上符合条件的正好也是人,她的礼物就要一个人好了。人这种可爱的东西,她努力地工作,应该拥有一个。

      决定好了礼物的内容,玛奇玛口角含笑睡去。第二天她去上班,早川秋诧异地看她一眼,意思是她容光焕发,眉眼自带风情。玛奇玛正陷入甜蜜苦恼,纠结养一个男的人还是女的人。既然定好了物种,相应的水准也要提高。五官相貌需端正,年龄在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不对狗毛过敏。掌握一门乐器是加分项。

      她问秋:“早川君会拉小提琴吗?”

      早川君说不会,早川君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于是进入工作状态。

      疾控中心发来报道,说位于品川区的一家制药公司发生生物异变,试药对象陷入狂暴,具体变现为乱吐口水,咬人,爬上天花板,红眼病。

      “是猫?”早川秋问。

      坐在车上,玛奇玛用手指捻开报告:“志愿者。”

      一个心照不宣的词。

      会被骗去测试研发阶段的靶向药,这种人要么有病,有么有穷病。医药公司比救助站爱弱势群体,原因是惠而不费。更经济的做法是当慈善机构法人,买下了机构也就等同于买下了里面的人。

      玛奇玛想,她一个努力工作的公务员,到现在还没有能拥有哪怕一个人呢,看来当科学家比当公务员有前途。到了产业园,科学家们一脸焦急地迎上来,解说里面的情况。

      公司当然有紧急预案,催眠药雾已经到位,遍布大楼。无奈有一个实验体试药的时日长了,有了抗药性,正在里面上窜下跳地咬电缆。希望玛女士可以帮忙解救困在里面的三名同事。至于实验体,击毙是万不得已的做法。为了广大癌症患者,还是留下一命的好。

      玛女士慢吞吞地露出一个笑,暧昧而坚硬:“抗癌药实验体?恶魔实验体?”

      科学家们嗫喏地说不出话。

      于是安排早川秋将众人收监,她独自一人往实验室走。路上她听到水声,还有叮叮咚咚敲击管道的声音,真像有只猫在天花板上爬,想起早川君说的话,她狡黠地笑了一下。因为漏水,电源被强制切断,只有逃生标志和维生设备在备用电池支撑下闪烁刻板红光。

      吊顶上的灯突然晃了一下,接着传来隔壁房间爆炸的声音,筛下层层叠叠的灰尘。玛奇玛眯起眼睛咳嗽,一只手扶住墙。等到灯光稳定,她的面前站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ICU里提供的一次性手术衣。前后的两片纱布很长,与她的头发一样长到拖地。松垮的绑带摇摇欲坠地维系着个人隐私,露出侧边的身体。

      她带点好奇地望着她。

      玛奇玛不是一个俗气的人,但这一刻她还是想起了杜拉斯的情人,想起了纳博科夫的多洛莉丝,想起了谷崎润一郎的娜奥密和马孔多的蕾梅黛丝。幼嫩的茎,奇异而不安的美,爱的真谛是妥协。那女孩子见玛奇玛一直盯着自己的长发,白色的,很毛躁,忍不住问她在想什么。

      玛奇玛忍不住心软:“你会冲厕所吗?”

      女孩说大概吧,又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玛奇玛顺着她的话。

      她咂着嘴,嘴巴周围一圈染得红红的,也不知吃的是什么。磕磕绊绊道:

      “我饿了。”

      过了一个小时,玛奇玛牵着一个生气的的女孩子走出大楼。

      之所以用牵是有道理的,手铐太脆,钢筋不美观,她只好亲自握住她的手。打到一半白发的女孩子突然说不打了,打不过,要投降,不然没被打死倒提前饿死了。玛奇玛不是第一次受降,却是第一次有战胜的感觉。觉得投降也好可爱,好聪明。谁说实验品和社会脱节缺心眼,人家明明审时度势好不好。

      玛奇玛伸出一只手,在实验品百无聊赖以为要被杀死的时候,她把大衣披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从那件大衣里,女孩子怀疑地看她:“这是什么新型武器吗?”

      是礼物,她说。

      玛奇玛既怜又爱牵着实验品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她在沙发上躺倒(suki!她们连对沙发的品味都是一样的),哼哼唧唧揉自己的肚子。玛奇玛帮她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去,女孩说稍微有了一点饱腹感。玛奇玛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你喜欢吃什么?”

      要是食谱真的是人…也不是无法解决,和监狱死牢建立长期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就好了。

      她生气地说吃外卖,不知道为什么,玛奇玛发现她永远都在生气。

      叫下属买外卖的时候顺便带一本野生动物饲养大全,她帮她梳开打结的头发:“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

      “三十五岁。”

      “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性别是女性…等一等…没有让你脱裤子的意思…”

      “有名字吗?”

      实验品有些警惕:“干嘛?”

      “给你上户口。”玛奇玛面不改色,其实在思索choker用什么皮革,铭牌嵌哪几种宝石。

      实验体不情愿地报名字:“他们叫我AKI87654396217495……”

      报了五十秒她停下来,玛奇玛想了一下,沉吟地说不知道正式的名字里可不可以带数字,如果实在很喜欢,可以帮她去争取看看修一宪。

      简称AKI的少女就只好承认:“是骗你的。”

      玛奇玛夸赞她很有幽默感,还说怎么办,已经被她骗倒把名字背下来了。

      “……?”

      下一步是剪指甲。

      她以为是某种酷刑,叫得撕心裂肺,差点要跟玛奇玛同归于尽(原话)。等到那股瘆人的金属切割扁平甲状结构结缔组织的声音停下,她抱起自己的手嗅了嗅,经年的污浊血垢不见了,手指一根也没少。她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嘲笑说你们恶魔猎人拷问的手段真的很没有想象力。

      玛奇玛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恶魔猎人。”

      “听他们说的,”AKI偷看了她一眼,“他们还说,其中一个叫玛奇玛的,是个讨厌,下三滥,恶毒的碧池。”

      于是玛奇玛又发掘了AKI的两个优点,一个是诚实,一个是好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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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在玛奇玛家一住五个月,期间学习人类文明社会习俗,一个是上完厕所冲水,一个是吃饭之前洗手。玛奇玛宣布家规的时候她直勾勾地看着狗,嘴角有口水,抹了一下她问这是你养的储备粮吗。狗惊慌失措,玛奇玛只好先去纠正她的异食癖。

      她的食谱丰富多彩,完全符合玛奇玛对不挑食的要求。玛奇玛起夜喝水,几乎从没有见过她吃过重复的东西。有时是生鸡蛋,有时是一把五颜六色的数据线。后来她吃到了帕瓦送的那包卫生纸,觉得口感细腻,听说她也上厕所不冲水,二人感情迅速升温,经常背地里聚在一起讲玛奇玛的坏话。

      其中一个人说,上次偷喝她的饮料,结果是咖啡,难喝得要命!偷偷往她的杯子吐口水都没发现,她也不怎么了不起。

      另一人艳羡,你真勇敢!好厉害!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而玛奇玛通读饲养大全,上面说宠物喝人的水杯是亲近的表现,一般人还不值得她这样做呢,除非如姐如母。

      AKI继续骂玛奇玛有多坏,用针戳她(打疫苗),电锯锯她(修刘海),热水烫她(洗澡)。帕瓦恭维只有你这样好脾气的人才能忍受玛奇玛,换做旁人万万不能!她们这场批斗大会最后总结陈词:

      “我吃饭就是要吧唧嘴!吃得香凭什么不能吧唧嘴!”

      -

      回家路上,AKI遭遇了暗杀。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经验,大喊“恶魔低贱的血统不配污染人类的基因池”是原教旨主义,会说出“那就是玛奇玛的女人”则是玛女士的对家。更聪明一点会拿自由诱惑她。AKI歪着头:

      “我要自由做什么?”

      “?”

      “你能让我不吃茄子吗?”

      “?”

      “能不洗澡吗?”

      “?”

      “可以陪我玩二十次跳楼不摔断腿吗?”

      “?”

      AKI露出了一个笑容,是从玛奇玛那里学来的,被她学出来就多了一股生硬的妩媚:

      “那你到底有什么用啊。”

      回到家,玛奇玛正在往桌子上放餐垫,饭已经做好了。看到她劈头盖脸都是血色的污浊,她对她白色美丽的长发上结的血痂感到困惑。

      AKI邀功似的从大衣口袋里依次取出一只断掌,一对耳朵,一把牙齿…最后是一颗蓝色的眼球。很清澈,仿佛在诘问她像眼球这种高度精密的零件好歹值得用一块手帕包起来。

      她想问玛奇玛可不可以饭后吃,忍不住舔了一下。

      玛奇玛手中的餐盘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可以乱吃街上捡来的脏东西。”

      生平第一次,玛奇玛责骂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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