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时雨夜微凉》华胥之梦

6、恋情想起六

　　1.
　　新选组的局中法度在有些方面非常令人难以理解。

　　新选组允许私斗，然而私斗中如果受了伤而没有将对方斩杀，那么队士将会被勒令切腹。

　　可奈子知道这一点，然而她在被那个武士划伤了手腕之后还是留了他一命。

　　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不想让那几个队士如愿而已。

　　某种意义上来看可奈子是非常任性的人，因为强大，因为依仗的不是他人的力量而是自身的强大，所以她做事的时候不自觉的会有些随心所欲。

　　新选组的局中法度是很严苛不近人情的，然而可奈子却并没有收到要求她切腹的命令，反而是土方传令给她，让她担当某个触犯了私斗不死人这条队规的队士的介错。

　　介错是指为切腹者来担当补刀行为之人的称谓，负责在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自杀者斩首，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

　　负责监斩的是斋藤一，作为介错的可奈子站在“士道不觉悟”的队士身后。

　　队士恭恭敬敬对可奈子，土方，斋藤深施一礼，安然坐下。他按照幼儿时代就演练过无数次切腹一般，把刀锋用力捅向左腹，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右一拉。

　　鲜血喷薄了出来。

　　可奈子冷静的看着队士，他似乎已经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无法将刀拔出切下竖着的一刀了，队士竭力抬起脸来，嘴唇颤抖着，无声的对可奈子说了一句

　　“麻烦您了。”

　　可奈子闭了闭眼睛，利落的拔出一轮霜纹，斩下了队士的头颅。

　　2.
　　这并不是可奈子第一次杀死同伴，然而这个场景却还是让她不舒服了一阵子。

　　虽然土方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很清楚，这个场景是他做给她看的。

　　那双秀美狭长的眼睛在监斩过程中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脸，仿佛在说，下一次触犯队规，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

　　没有下一次，土方那双眼睛里写的清清楚楚。

　　可奈子有些烦躁的跃上了屋顶，暮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目，可奈子将一轮霜纹拔出刀鞘，开始做最基本的刀身保养。

　　拔除目钉，拆卸下刀柄，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捏住刀身，轻轻的将刀抽出來，打粉清除掉旧油，然后用奉书纸轻轻的顺着一个方向将打粉抹除，来回重复这个步骤两到三次将刀身上的旧油清除干净，然后举高刀身，让明亮的阳光从背后照射到刀身上，借着光亮观察刀身的磨损状况。

　　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可奈子都会去保养爱刀一轮霜纹，这是少有的能够让她平静下来的活动之一。

　　“……真是一把好刀。”

　　背后突然传来清泠平静的声音，隐隐藏着赞叹的意味。

　　可奈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抖了一下，举着刀身的手抖了一下又立刻稳住，没有将一轮霜纹纤细的刀身掉落到地上。

　　“……斋藤桑，你很失礼。”

　　“经历了这么许多的战斗，破损只不过这个程度，真是把好刀。”斋藤没有在意可奈子有些失礼的话语，他的目光没有离开一轮霜纹，在可奈子身边坐了下来，“不过，该打磨了。”

　　可奈子的眼睛暗了暗。

　　打磨……吗……

　　原野光秋已经不在了，一轮霜纹的打磨，该怎么办。

　　“原野光秋……没听说过的刀匠呢……”

　　耳畔传来斋藤小声的喃喃自语，尽管知道他只是读出刀茎上锻造者的名字，可奈子还是觉得自己私密的领地受到了侵犯。

　　“和你无关。”

　　可奈子断然道，她很想立刻一走了之，然而保养到了一半的一轮霜纹不能就这样放着，她沉默了片刻，将刀身放下来开始继续上油的步骤。

　　将丁子油倒些许在小块的棉布上，然后均匀的涂拭刀身，涂抹完毕之后将刀置放片刻，让油干，然后用大的棉布，以及奉书纸除去多余的油。

　　最后，依序将切羽、刀镡装上刀身，然后将刀茎插入刀柄，将刀柄安好。

　　保养过的一轮霜纹闪闪发亮，然而平时看到保养过后的一轮霜纹便会变得好起来的心情，这次却还是阴霾着。

　　……要找磨刀匠吗。

　　可奈子皱起了眉毛，一想到一轮霜纹落到原野光秋和自己外的人手里，就觉得不快。

　　可是，又不能不磨。

　　可奈子将一轮霜纹举得高了些，阳光从身后照射过来，刚刚上过油的一轮霜纹显得状态很好。

　　“……哪里有好的磨刀匠呢……”

　　可奈子盯着一轮霜纹纤细的刀身喃喃自语道，意料之外的，一个声音回答了她。

　　“原野不会打磨刀么？”斋藤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再三被可奈子无礼对待之后依然看不出任何恼怒的模样，“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可奈子沉默了片刻，利落的将一轮霜纹收进刀鞘里，她转过身来，眯眼看向斋藤的眼睛。

　　纯粹，澄澈，明亮的深蓝色眼瞳干净而漂亮。

　　一双闪烁着坚定信念，没有丝毫迷茫和动摇的眼瞳。

　　很耀眼。

　　耀眼的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所以讨厌。

　　可奈子直直看向斋藤的眼睛，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斋藤桑，我还算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人，我这个人嚣张张狂我行我素，也没有什么礼貌，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对待的斋藤桑的态度也一直不大好，斋藤桑为什么能忍耐呢。”

　　斋藤一看着可奈子，眼神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精致的五官略微舒展开，平素里仿佛雕塑一般毫无表情的脸仿佛猛然间生动了起来。

　　“有些想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的样子。”

　　斋藤看向远方，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而怀念的回忆一般，他没再说什么。

　　可奈子看着斋藤一望向远方的侧脸，夕阳的余晖给他的轮廓勾勒一圈淡金色的线条，可奈子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心，突然猛地安宁了下来。

　　“原野，下次不要违反局中法度了。”

　　可奈子猛地抬头，斋藤已经站起身，准备从屋顶上下去了，可奈子脑子转的很快，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为我求情？”

　　略带讥嘲的口吻，可奈子眯起眼睛有些挑衅的看向斋藤，斋藤看了可奈子一眼，方才萦绕在他身边那股温和而怀念的气场已经不见了。

　　“没有下次了。”

　　他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