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烧了一半的火柴

3、第 3 章

　　公司里，以往的早上，10点以前，员工都一副闲散松懈的老干部做派，不紧不慢地去茶水间洗下杯子，然后弄杯咖啡或者茶，回到座位上，慢悠悠地开始吃自己的早饭，或者和邻座的同事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八卦或者聊下日常。
　　开了机的电脑，永远只停留在桌面上。
　　今天是年后复工第二天，按道理，都还没什么事。但是大家到的都比较早，而且基本都在工位上，吃早饭和聊天的也都很低调，电脑也象征性地打开了几个报表，不再是那片黄黄绿绿的大草原桌面。
　　梁夜安走到工位上，刚放下包，左手边的杨阳就探过身子，压低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兴奋：“夜安姐，新来的总监好NICE！”
　　梁夜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明知故问：“有多NICE？”
　　杨阳惊讶道：“你们昨天管理层不是来公司开过会了吗，你没见到总监？”
　　“见到了”，梁夜安拿着杯子站起来准备去倒水，然后抛下残忍的一句：“但是再NICE，你也没机会的。”
　　一旁的段子莹不厚道地也笑了起来。
　　梁夜安一路去茶水间，发现不光是杨阳，公司里其他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中，也都是在说新来的总监，回到工位上，发现韩村正被他们组的男同事缠着问东问西，就差拿文件敲他们的头了。
　　梁夜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在杯子的掩护下，没忍住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她的子衿姐，确实很出众。
　　10点半的时候，许子衿从销售部办公区那边回来，给运营部的人也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大概就是简单自我介绍。算是开年的一个动员会吧。
　　中午吃饭，梁夜安看了眼总监办公室，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和组员一起去了食堂。
　　都说人是得一望二的，她也不能免俗，就好比，现在跟组员吃着饭，心里却想着许子衿中午吃什么？是一个人吃吗？还是和其他经理一起吃？要是能和她一起吃饭就好了……
　　除了上午的动员会，下午基本没什么事。很多客户都还没有上班，他们也就没法开展手头的工作。基本都在电脑前摸鱼，然后轻声议论着这一位神秘的空降的漂亮的女总监。
　　从午休结束开始，许子衿办公室就没断过人。
　　销售部的各位经理一个个地进去，一个个的出来。总监办公室磨砂的玻璃上，隐约看到里面黑乎乎的影子对面对坐着。许子衿并没有放下办公室落地玻璃上的百叶帘。
　　乔娜也把梁夜安他们几个主管召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大意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昨天许子衿就说了，今年公司的业绩冲刺目标，所以接下来恐怕会有大动作，让他们几个做好心理准备，也和组里的员工打个招呼，临末还特地嘱咐梁夜安，赶紧招人，把她的小组搭建起来。
　　会后，韩村划着椅子挪到梁夜安身边，他的工位就在梁夜安身后那排，平时要说话就会划着椅子直接过来。
　　“你撞了许总的车，记得找个机会弥补下，请吃个饭或者买点东西什么的，”韩村压低声音继续道，“虽然许总可能不在意，但是你面子上还是要客气点的。”
　　梁夜安看了眼韩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嗯，昨天就和许总一起去吃饭了。还把她送回家了。”梁夜安知道他是好心提醒自己。
　　韩村微微瞪了眼睛：“可以啊，夜安，这回怎么这么上道了。是不是看上新来总监的美色了。”
　　平时梁夜安和韩村经常开玩笑，也是满嘴跑火车，本来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调侃，今天愣是让梁夜安闹了个红脸。
　　“别瞎说。”
　　韩村眼睛瞪得更大了：“哇，脸红了！”
　　梁夜安伸脚，毫不客气地把韩村连人带椅子给踢回了工位。
　　杨阳和段子莹却吃了个大瓜，纷纷八卦梁夜安是怎么撞了总监的车的，后续怎么发展的，还问总监是什么性格的……
　　梁夜安在心不在焉中度过了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基本也是这个情况。许子衿应该是想先从销售部着手，天天地就看到她给销售部的经理开会。运营部这边，目前来说，还是按着之前的节奏。
　　梁夜安有一点失落，虽然和许子衿共事，但是她发现和许子衿的交集还是太少了。许子衿不是她的直属上级，不会直接找她，而许子衿自己，要么在总监办公室，要么就是在销售部的办公区，连乔娜都找的不多，更别说是乔娜的下属梁夜安了。
　　这种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却只能看不能说，有时候连看都得隔着门，让人特别的心痒难耐。好几次梁夜安看到许子衿去洗手间，都忍不住想跟过去。
　　只不过觉得太痴汉了，光想到要刻意制造洗手间偶遇就让梁夜安心里直骂自己变态。
　　更失落的，应该是源自于内心的落差。
　　自从第一天重逢，她们一起吃了饭，她送了许子衿回家后，她们私下里的交流几乎很少。梁夜安一开始尝试主动发过几次微信消息，问许子衿要不要开车送她去4S店把车取回来。许子衿的回复不冷漠，甚至还会大段大段地打字或者是语音，也让梁夜安带她去4S店取车了，并且又一起吃了饭。
　　可是，没有一次是许子衿主动联系梁夜安的。
　　梁夜安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反正后面她也不渐渐主动联系了。
　　她不是赌气，她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想跟你亲近，肯定是会主动发消息给你的。每次都是被动的回复，即使回复地再亲切，那也是被动的。
　　这说明，在你不去找对方的时候，对方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你。
　　她每天上班的动力，就是看几眼匆匆而过的许子衿。
　　这天，梁夜安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说是没有收到上一笔广告费的□□。
　　公司的□□，经由财务负责开出，但是寄给客户，是各自的运营负责的。不然财务的工作量太大。
　　梁夜安打开电脑里的EXCEL文件，这是她专门记录她寄给客户□□的快递单号的文档。
　　然后她忧伤地发现，她居然忘了记录单号就把快递给寄出去了，估计是这几天心不在焉导致的。
　　不过好在，她还能去前台那边翻快递联的底单。她们寄快递，都是把快递放前台，每天傍晚的时候，快递员会上门取件，然后每个快递的底单会留一份给前台。
　　所以有时候，公司的一些制度，虽然看似麻烦，但是能在紧要关头，给你一些补救措施。不要盲目觉得公司的一切规章制度都是繁琐无用的。
　　因为年前怕快递放假，所以大部分都选择年后复工了寄□□。前台给了梁夜安一沓厚厚的底单。
　　“不好意思，夜安，我这边都是按月来归档的，这个月的都在这里，基本都是按顺序放的，从下往上，最下面是第一天复工的时候寄的。”前台做事还是很细心的，还按月归类，减少了梁夜安的排查量。
　　梁夜安谢了谢前台，就拿着一沓底单去了一旁的休息区。
　　前台旁边的小休息区，不封闭，零散摆着四五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供平时来访的客人或者来面试的人等待用的。
　　她从最下面开始看，但是翻了快一半了，还没看到自己寄给那个客户的底单。她想了想，也有可能前台整理的时候，没注意顺序，她就接着往上翻……直到翻完了整一沓底单，她都没找到自己寄出的那一张。
　　那就不合理了。
　　梁夜安又问了遍前台，是否近期所有快递底单联都在这。前台回答说是的。
　　她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怎么就这么点背呢。
　　偏偏漏记了一天的，偏偏那天的快递就出了问题。
　　是快递员弄丢了件，还是客户那边弄丢了件，没有快递单号查物流信息就没法说清楚。
　　“怎么了？”
　　伴随着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好听的，轻柔的，熟悉的声音，从梁夜安身后传来。
　　“许总”，梁夜安规规矩矩地打招呼，然后解释，“我来找个快递底单，不巧那个件我自己忘记记录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老是被许矜撞到自己工作上不好的一面。
　　第一次开会就是。
　　许子衿是过来让前台复印东西的，她办公室里只有打印机，没有复印机。
　　这时候段子莹喊她：“夜安，你的电话。”
　　公司里有规定，所有电话都必须接起来，如果当事人不在，就由同事先接，尽量不能出现客户打电话过来没人接的情况。
　　“我先去接个电话”，梁夜安朝许矜说了声，让前台先不要收回那沓底单联，就跑回工位接电话去了。
　　等她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许子衿坐在一边，在翻那沓底单联……
　　“呃……许总……”梁夜安瞥了一眼旁边两米远的前台，小声说道：“你怎么……”
　　“这几张都是你寄出的快递，你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那张。”许子衿接着翻剩下的，她看到是梁夜安寄出的，就挑出来。
　　梁夜安有点受宠若惊，就算她们俩私下里关系再好，但是这是公司。
　　总监帮她找快递单底联这种事……怎么看都有点匪夷所思。
　　梁夜安看了眼许子衿帮她挑出的几张快递底单，居然还真在里面，忍不住嘟囔：“怎么我刚才找的时候没发现”。
　　许子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说道：“你落笔一向轻，底单联上字迹就更淡了，放在这一沓里找，很容易漏掉。”
　　梁夜安摸了摸鼻尖。
　　得，这下在许子衿眼里，不仅工作能力打了折扣，连视力都要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