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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猫儿 ...

  •   他终于穿了一件青袍,赵灵运厌极了朱色,每一次穿朱色都是他身不由己的时候。

      人常说人逢喜事着红衣,可他每一次着红衣,与纪敏都是龃龉不断,这一身的朱色就像他流下的血泪,流不尽,干不透。

      一层一层将他变成活死人。

      上京的涟漪已经消失了,它归于平静,可平静之下是厚厚的搅不动的淤泥。

      苏州临蕖溪,他们坐了几天马车就开始走水路。

      开始纪敏还有些不习惯,他生于幽山,哪里见过这样宽阔的河,昏昏沉沉躺了几天才有了精神。

      蕖溪风景好,青绿色的山映着碧波,清风拂过也拂去他们心中郁气和燥气。

      如今是盛夏,也有采莲女乘舟采莲,银铃一样的笑声伴了一路。

      他们在苏州刺史手下做长史,官不大但除了刺史也没人管他们。

      燕帝果然仁慈,知道他们揭发了户部粮草贪污案,在上京是当不下去官了,如今下贬也是搏一搏另一方天地。

      上京——

      郭皇后脸有郁色的坐在床上,她身体不好,圣上又如此期待嫡子,她为难至极,郁结于心。

      圣上爱重她,但皇后有皇后的职责,她子嗣艰难,圣上迟迟不立储君,心里巨石压着,让本来孱弱的身体更加娇弱。

      如今圣上正值壮年,可若再没有嫡子,成年的皇子越来越多,恐有兄弟阋墙之祸。

      纪敏喝了些酒,他与楼观礼好生醉了一场。

      醉眼朦胧,面上像是有朵朵桃花开,他拿着就被在小小的船舱打转,楼观礼早就醉倒了。

      告御状失败更让纪敏明白世家的强大,世家不亡,他永远报不了杀母之仇。

      机会那样渺茫,就像在城墙上跳舞,稍不注意就会没命。

      可这样更是激起了纪敏心中对权利的贪欲,他明明可以在幽山里慢慢死去,赵灵运既然给了他希望就不应该亲手毁了它。

      用欲望做桥梁,编织一条回上京的路。

      大燕有一京二都五郡十二州三十六城四百八十县。

      苏,淮最富庶,彭,青最空。

      苏州好风景,虽是下贬苏州,但长史也算是二把手了。

      苏州刺史陆为仁还安排热闹的接风宴。

      如今纪长史楼长史第一次露面,苏州有些脸面的人家都来了。

      宅子还没有开新,人们起着哄去了扬风楼。

      扬风楼可谓是处处透着精细,有些身份的人喜欢在这里做宴,就是没有银子的穷举子,到了年下也会呼朋唤友来这里吃酒。

      “陆大人。”纪敏举起酒杯道,他不擅长应酬,又因这一身显眼的玉肤在这一片脸面通红的人里格外明显。

      陆为仁年过五十,但看着还很精神,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双眼炯炯有神。

      他做苏州刺史近二十年,俗话说强龙也怕地头蛇,何况他和楼观礼还不是强龙,只是两只夹着尾巴过来的败犬。

      两人聊着,他瞧到角落也有一公子独自饮酒,有些疑惑的问了问陆刺史。

      “陆大人那位是?”陆为仁一看,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的舒展开笑道:“这是犬子,陆止行。”接着他又高声喝道。

      那公子听见了,喝酒的动作一顿缩着身走过来。

      “犬子愚钝,哪像纪大人年少有为。”陆为仁摆了摆手无颜自嘲。

      “哪里哪里,陆公子性情陈静必是能成大才。”纪敏奉承道,却瞥见那陆公子直直的看着自己。

      那目光就像浸透淤泥的动物舌头,让纪敏有些不舒服。

      酒过三巡,人渐渐散了,纪敏扶着有些踉跄的楼观礼向客栈走去,他也喝了不少,脚也软得很。

      夜深人静难免有些伤感,望着与上京不一样的建筑模样,纪敏有些沉默,欢天喜地的接风宴下也是一场苦果。

      进了屋子,楼观礼彻底醉倒了,瘫在榻上一动不动,纪敏因着出了汗,也清醒了不少。

      陆府灯还亮着,陆为仁呵斥了没出息的儿子,又忍不住用新来的两位长史来做比较,见陆止行还是那副缩着身体的样子气的挥袖离去。

      等陆为仁一走,陆止行才抬起头,父亲的话他早就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就是窝囊没用的纨绔,整个苏州城的笑柄。

      放松身体窝进软榻里,他想起父亲说着长史。

      真漂亮。

      像他养过的一只白猫儿,矜贵得很,可剥掉白色的皮毛也一样是血淋淋的一片。

      性情沉静?

      他明知是奉承话,还是觉得矜贵猫儿的奉承有趣极了。

      翌日,就有人送来了拜帖,他想了想才恍然这是那玉兰的叶家。

      叶家准备许久,纪敏不过推了一把,他们就扶摇直上成了皇商中的新贵。

      他们感念纪敏的恩情,知道纪敏下贬苏州,虽不能明目张胆,但也悄悄递了帖子。

      他们约在一幽静小室,纪敏打量着眼前人,长了一张乖巧的娃娃脸,一双鹿眼更显无辜,不像商人倒像是娇养的公子。

      叶博澄也打量着这位纪长史,倒是生了好模样,昨日有人见过便说纪长史肤白胜雪,如今看来也是贴切。

      二人都有心交好,聊得也算融洽,见日头变大了,客气一番就要告辞。

      回了客栈,楼观礼不在只留了一张字条,他闲不住,一早就跑去州府翻册子了。

      他有些乏,想小憩一会儿却又有人送了帖子。

      这人就是昨日纪敏瞧见的那位公子,陆刺史的公子陆止行。

      他说盛夏荷花美,邀纪敏赏荷花。

      他是陆刺史的公子,便是第一次拜贴纪敏也不能拒绝他,毕竟谁都不知道这同僚要做多久。

      波光潋滟,一小舟在其中。

      二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就坐着品茗赏花。

      没了陆刺史,这陆公子看上去也要自在些,也会讲些趣事。

      气氛放缓,看着美景这样也算舒服,游湖后二人也亲近了些,笑着说下次再看荷花才离去。

      回了客栈,楼观礼已经回来了,他也是不甘心的,必要做出些成绩早早回了上京。

      今日两人也是累极,洗漱后就回来自己房。

      纪敏一回去就看见有一封信,正是他在上京交的笔友,听说他来了苏州十分高兴,说不日相见畅聊。

      鱼婴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身体不好,在苏州修养,闲来无事写写东西,纪敏看见了又将其感悟写下给他,一来二去,二人引为知己。

      新燕相隔万里,近二月余李寻才回大新,可没等他休整便得知了大将军石之荀弥留的消息,大将军驻守边疆多年,满身都是积劳。

      看着新燕有了殷合之盟感怀之下得了风寒,可心气没了,撑了许久,只为等李寻回新。

      床榻上,石之荀已经是灯尽油枯,见李寻走了进来,他的眼睛一亮,竟有回光返照之相。

      他激动的抓住李寻的手,李寻高大的身体温驯的伏在床边,就像小时候一样。

      李寻无父无母,石之荀捡到了他,他视之为亲父。

      石之荀看着他英俊深邃的面庞,絮絮叨叨开始回忆往事,石之荀一向严厉,如今他弥留之际,回忆起小时候李寻的趣事。

      李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若没有石之荀他的心必不会拴在新国,也是后来他才真正效忠于大新。

      石之荀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坚定道:“寻……寻儿,我死……后,我要你此生……保卫大新,使大新繁荣强大……要……”

      他已经快说不下去了,这位新国的大将军至死心中还念的大新。

      李寻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泪眼朦胧中,却看见石之荀眼睛一瞪,嘴巴里还没说完,抓住他的手就松掉了。

      他不可置信,跪着爬过去,石之荀已经没了气息。

      “父亲!!!!”

      他大喊。

      石大将军卒于新徵二十四年八月六日,新帝大悲,封为镇国大将军,罢朝一日,又命千名僧人为其诵经,金身塑像入英将庙受万人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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