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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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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兄,现在如何?”纪敏问。
楼观礼沉默半晌,把手放在账本上用力一按:“我们上谏圣上。”
楼氏虽不是大家,但楼观礼的爷爷曾任督察御史,在燕帝面前还是说得上一句话的。
二人谈过细节就离开了。
赵衡正在品茶,就看见李氏急急忙忙走过来,她俯下身道:“胡尚书来了。”
赵衡手一顿,撇了李氏一眼,李氏心领神会:“账子。”
他放下茶盏:“请他进来。”
胡之显是他与温浮天打擂台安进户部的钉子,只是胡之显手段高明坐上了尚书之位,他也算知恩图报,孝敬不少。
“太傅!太傅!”胡尚书呼道。
他顾不得宽大的袍子沾了水一下走了过来。
“我部中两小儿翻出账簿错处,竟要上诉圣上!”胡尚书伏在地上道。
“哦?你的户部还有这样的人?”赵衡不动声色。
“刚入仕的小子总有些看不惯的东西,如今南朝之乱我也来不及收拾他们。”胡尚书腆着脸说。
赵衡哂笑一声,不作答。
胡之显这人聪明,眼力见极好,不然也不会从户部小官做到尚书的位置,但又极贪,守着大燕的钱袋子,那双手都是沾着金粉的。
恐怕除了孝敬他的,他也没少贪。
但做官不怕贪,就怕什么都不贪的,拿捏不住弱点那才叫可怕。
赵衡慢条斯理的问:“如此英雄又是谁呢?”
胡之显眼睛一转:“楼御史的孙子还有……”他顿了一下,见赵衡不悦才道。
“纪敏。”
“啪!”
赵衡摔了茶杯,胡之显一抖趴得更低了。
好啊,好啊,纪敏,他抬举的人拿着刀子捅了过来,世家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南朝之乱,圣上大怒,这个关口出了户部贪污,那户部的关系就算是全完了。
赵衡叫胡之显去偏室,又唤来赵灵运。
赵灵运为好友接亲,穿了喜庆的朱红色袍子,听着二叔来呼,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了来。
“灵运,最近你与那白子如何?”赵衡问道。
赵灵运的脸扭曲了一下,闷声道:“户部事忙,我们也许久未见了。”
赵衡看出二人生了龃龉,还是道:“户部的确忙,他查了几册假账簿正忙着算计二叔呢。”
看着赵灵运震惊抬起的脸,赵衡不说话,赵灵运赶忙告辞匆匆离去。
灵运喜欢的东西他会给它一次机会,若不知悔改,那他也不会放过。
赵灵运就穿着那身衣服匆匆去了纪敏家。
纪敏已和楼观礼商量好了,待整理好了,再多不过十天就可以把东西交给圣上。
“咚咚咚!!!”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纪敏以为是楼观礼,朗声问道:“怎么,什么忘了吗?”
他笑着打开了门,门外却是赵灵运,他气喘吁吁扶着墙。
纪敏不知怎么面对他,李寻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他们之间。
“是你?”
不等他说完,赵灵运就把他拉进了房子。
“你干什么?”纪敏不明所以,一把甩开他。
“你是不是在查户部的账。”赵灵运直接问道。
纪敏不语,上下打量一番才讥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自顾自的坐下来:“怎么又碍到赵公子了?”
“你知道不知道,户部牵连甚广,你要是查下去性命堪忧啊!”赵灵运急道。
“我知道啊,世家牵连其中,我这样无异于蝼蚁憾树,但若是我将这账子交上去了,我这小小的蝼蚁也不能小觑了。”纪敏冷笑一声。
“你疯了吗,胡尚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我二叔也知道了。”赵灵运近乎想要将他摇醒。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样的事,就是会要了他的命,就是他也保不住他。
况且他有家族,有荣辱抗在身上,更是难于青天。
纪敏不言,他知道自己和楼观礼的行为如螳臂当归,但他就是不甘心,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浑浑噩噩的做一辈子计史吗?
他与赵灵运大吵一架,撕开对方最痛的伤疤,用最恶毒的语言刺向对方。
赵灵运走了,他走时大门大开,纪敏颓然的站在门口,他有些茫然,眼前有些模糊,他用手一摸。
是泪水,怎么会流泪呢?
皱着眉想了想恍然,自幽山出,唯一陪他的人终没有了。
知道纪敏一意孤行,赵衡也不再留手,纪敏他们的动作快,赵衡的动作更快。
他是燕朝圣上的老师啊,挥一挥衣袖都有人争先恐后的为他做刀子。
这份折子送了上去,果然燕帝大怒,命督院彻查,但胡尚书有了赵衡的支持,早就打通了其中关节,督史带走了所有账簿也不慌不忙。
纪敏心道不对,但东西已经交上去,已经没了回旋余地。
督院的灯三日不熄,于第四天向燕帝呈上了册子。
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黑的。
胡尚书成了陈侍郎,他们的册子成了胡乱攀扯朝廷重官的证据。
楼御史悲愤不已,告老还乡。
他与楼观礼在宫门口磕破了头,血糊了一地,他们声泪俱下,但他们太弱小了,世家,赵太傅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他们泣血椎心的每一句话都被挡在了朱门之外。
陈侍郎革职流放,燕帝念及他们二人虽攀扯了朝廷重臣,但也的确揪出了蠹虫,只是下贬苏州。
苏州富庶,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此生还是有机会回京为官的。
楼观礼嘴唇开裂,双眼无神,他一腔热血谁料到会落到如此。
连带着对被他牵扯进来的纪敏也是怀有歉意。
此去苏州要一月余,长路漫漫,唯有二人作伴。
纪敏来时什么都没有,离开时也只带走了母亲的卷轴和几件衣服。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把两个失意人送离上京。
看着渐渐模糊的马车,赵灵运不语。
自他们因李寻之事心生龃龉开始,他们便是殊途,世家与寒门,就像被河川隔开的峭壁,同根而出,却再难相连。